34.匏有苦葉(2 / 2)

帝師係統 馬桶上的小孩 11912 字 11個月前

他可是隨著白矢一同到對岸去,雖然他縮在後頭,卻親眼看到一家三口被他們一群人為主,看到了太子揮劍反抗被人捅傷,頭發被人割斷。

看到魏妘傷心欲絕,傷了腿跪坐在地,滿臉是雨,喊道:“大兒!求你——不要這樣做!不!白矢!”

看到晉王以身護著太子給他擋了幾刀,新傷舊傷加在一處,兩鬢花白,還能拿著刀和好幾個人劈殺。

自然也看到最後晉王被七八個人圍住,一人一刀捅進身子,跪在地上還握著刀不肯鬆手。

披甲半生的老頭,臨死前看見白矢那張臉,也沒咒罵,隻用發號施令的沙啞嗓音,喊了一句:“殺!”

而另一頭,抱臂圍觀的白矢隻在晉王身中十幾刀就剩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才走上來,揪住那與複國後的大晉幾乎同齡的明主,一邊恨恨念叨,一邊將他的頭顱割下。

狐逑都記不得白矢念叨些什麼了。

不過是些“你曾經想殺我”之類的怨憤之語。但晉王臨死前定格的神情,才像是在他心口重重一敲。

晉王如此不甘、如此痛心,卻像是在最後沉沉歎了口氣,閉上眼睛。

狐逑滿腦子都是一句話:同宗同源也能高下立判。

等到白矢發現太子落水失蹤,這才說要放王後一條生路,將她打昏仍在遠一些的河岸上。狐逑心裡都想:有必要用這種事兒來提現自己大度麼。

但是他沒想到,不隻是自己認出了太子,而且太子也認出了他!

在一群看起來軍中戎馬多年、精明能乾的人裡頭,他的肥臉到底有多顯眼!

舒呆了一下怒喝道:“是你!”

狐逑懵了,這太子看起來也是個會點武的,他手裡的那個斷木看起來也頗有殺傷力。

狐逑連忙想抬手道:“我跑出來了——”

這話也沒屁用,他怎麼算都是敵人的幫凶,太子親眼看到弑父,必定想要找人泄憤,除非他手上拎著白矢的人頭,否則太子肯定想要殺他啊!

狐逑也沒料到自己一個鄉下氏族的不受寵的嫡子,能見到太子和晉王,還是在這種場麵下!

狐逑連忙想躲,太子舒一看就是會用刀劍的,手一轉,滿臉憤怒與恨意,朝他橫劈而來!

狐逑悶哼一聲,剛剛肚子被樹乾攔了一下差點撞死,這會兒又是一擊,他一屁股坐回了水裡。

也不能看他肉多就這麼打啊!

舒怒到這個時候,什麼也喊不出來了,隻想殺了狐逑。狐逑也撲過去,把他手裡的斷木奪下來扔進水裡!太子落水的時候,身上顯然已經沒有了佩劍,他怒不可遏,已經顧不上找兵器,伸手就朝狐逑脖子上掐來!

狐逑嚇得往水裡挪,太子看起來瘦小,手勁兒卻也不小,把他腦袋摁在河水裡,怒吼一聲,手指都緊緊扣在了他頸肉裡。

狐逑被掐的掙紮不已,簡直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嗷嗷叫喚掙紮不已,折騰期間還腦袋幾次被水浪撲住,喝了幾口河水!

他們倆人打的滿地滾,狐逑從小都是挨打的那個,不敢使勁兒,隻會瞎叫喚。

這才叫喚了沒幾聲,忽然從遠處傳來了呼喝。

“是不是有什麼聲音!走!過去看看!”

狐逑嚇得噎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肉厚皮緊,太子舒掐了他半天竟然也沒把他掐到兩眼發白,他甚至感覺自己呼吸還算順暢。

太子舒膝蓋壓在他胸口,滿臉發狠的使勁兒,狐逑連忙拍了拍他:“來人了!”

太子壓根顧不上,或者說氣瘋了也沒聽見。

狐逑著急。

如果是白矢的人,發現了他,他也是個死啊!

狐逑連忙一把就將太子掀了,這才發現,以自個兒的噸位體重,掀開太子舒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兒。舒被他猛一發力摔進水裡,一時也懵了,她還要起身插狐逑的眼珠子,狐逑忽然一胳膊橫過來,將他摁住,然後押著他往水裡退。

舒掙紮起來,想要怒吼,還在對著他拳打腳踢。

狐逑就怕他的動靜引來了人,直接使出自己萬能大法,拿自己寬廣的胸懷和渾圓的腹肌,朝太子舒泰山壓頂而去!舒腦袋被他按進那豐盈的胸脯裡,承受了他這個年紀體會不到的重量,被壓得差點一翻白眼昏死過去!

狐逑看見晉王死了,可不想再目睹這個太子也死掉。

本來就無冤無仇。而且這太子看起來也跟他差不多大。狐逑還是心軟。

他不但心軟,而且胸軟。

舒被摁進他胸口去,彆說呼喊了,連氣兒都出不來,差點昏死過去。

果不其然,他看到有十幾人的馬隊靠近過來。他們為了隱蔽,甚至沒有拿銅燈或者火把,一群被淋得衣服貼緊皮肉,頭發一擰出水的人拔出了劍,朝這邊靠近過來。

看他們做普通武夫打扮掩人耳目,應該就是白矢的人!

因暴雨無月,他們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似乎還沒有注意到躲在水邊靠近倒下樹乾的他們二人。

狐逑也鬆了一口氣,這太子已經不掙紮了,看起來也判斷了這個局勢,知道不該爭了。

舒一張臉都貼著他的胸口,人都快被憋昏過去了,哪裡還能有眼睛去判斷什麼局勢。

這群人沒有看見他們,卻眼尖的發現了河岸上簡易小筏和筏子上躺著的晉王屍體。

為首之人長著一把絡腮胡子連忙靠過去,倒吸了一口氣:“這是晉王的屍體!”

“太子呢?”

絡腮胡子:“肯定在這兒附近!”

“伍長怎麼知道!”

絡腮胡子:“要不然是晉王自己爬起來給自己做了個筏子是麼!而且還會有誰那麼珍視他的屍體!除了太子還能有誰!找,應該就在這附近!”

狐逑慌忙往後退,現在想要躲,怕是隻能抓住半截橫在水裡的這一根樹乾,然後遁在水中。他拽出身下的太子,正要拽著他一起逃,卻發現太子已經昏了過去——

狐逑:嚇昏了?!

不至於吧!

眼見著絡腮胡子就帶人搜到這邊兒來了,他隻能一隻手拎著舒的衣領,一隻手抱著斷木,往水裡挪。

這實在太艱難了。太子舒看著瘦,也是個人,好歹百來斤的肉,他一手拖著他,還要注意蹲著身子,抱著那斷木的樹乾往水裡挪。

狐逑好不容易,才抱著這橫倒樹乾的前端,半個身子都浮在水裡了。卻聽著這樹乾嘎吱嘎吱的響了兩聲,在水流和他的體重下晃了晃。

狐逑也慌了神。

更重要的是絡腮胡子那些人,怕是白矢從軍中帶出來的人,一個個機敏的像是餓了三個月的黃鼠狼,雨聲雷聲中竟然還能注意到這點樹木的動靜,無月暴雨中竟然還能一眼瞧見縮在水裡的狐逑的半個腦袋!

絡腮胡子大喊一聲:“水裡有人!下水,將他們拖上來!”

狐逑嚇得兩條腿在水裡亂擺,手拽著橫木,又不想鬆手被卷入漩渦水流之中,還想儘量挪到橫木在水中的最遠端。他低頭下去,這個太子居然現在還沒醒!

他絲毫沒意識到是自己把人憋昏的,還心裡罵罵咧咧的覺著麻煩,還不願意鬆開太子的衣領,拽著他抱著樹乾往深水區裡遊。但狐逑的動作太大,這根橫木讓他剛剛在水裡一撞,這會兒再一搖,直接從泥沙地裡被晃了出來。

絡腮胡子帶著幾個人,看見狐逑手裡抱著的太子,大喝一聲,就要朝他遊去!

卻沒料到狐逑一嗓子叫的比他們還響:“嗷嗷嗷彆彆彆啊啊啊!”

絡腮胡子能被他嚇得嗆了一口水,這往水裡滑去的橫木可不會。

狐逑整個人抱著橫木拎著太子,卻眼睜睜看著兩人多高的橫木被水浪卷走,連人帶木朝湍急的河中而去!

絡腮胡子眼疾手快的想一把抓住橫木的另一截,卻不料那橫木被水卷的一個漂移,樹尾猛地一甩,直接砸在絡腮胡子肩上臉上,把他拍飛出去!

狐逑哪裡管的上彆的,他兩手抱住橫木,整個人騎上去,眼見著太子衣領都要被拽爛了,他趕緊一伸手,直接把他卡在胳膊下使勁兒夾著。

狐逑抱著這樹乾也不穩,時不時就被浪打的呼吸不過來,甚至被卷到水下,但他知道自己要是鬆手還不知道被卷到哪裡去,兩腿夾緊,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還死死夾著太子,就是不鬆手。

都不知道過了多久,水流雖然也湍急,但似乎已經沒了那麼多漩渦暗流,水與風雨推著斷木飛速往前流去。他抱在樹乾上,也終於不至於被一次次翻進水裡了,他這才鬆了一口氣,跨坐在一人合抱的粗壯樹乾上,將太子放在了樹乾上,還不敢鬆開她的手。

隻是水麵也開闊了。

他回頭,早已看不見祭台了。

彆說祭台,兩岸連半點火光都沒有,仿佛是這條大河沒有岸似的,水流卷著這樹乾和茫然的狐逑,不斷的朝遠處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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