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穀風(1 / 2)

帝師係統 馬桶上的小孩 9838 字 11個月前

宮之煢走進了營帳, 帳下燃著火盆, 南姬站在鏡子前,她剛剛更衣,身上還穿著中衣, 卻隻是抬眼看了一眼宮之煢, 既沒有責怪的意思,也不像羞澀。她似乎已經束了胸, 靨姑正將太子平日的一套衣袍給她套上。

那雙纖纖的手穿過黑色的衣袖,南河道:“事兒辦了麼?”

靨姑一邊替她穿衣, 一邊答道:“派人拿了一套太子平日的衣服來, 用河水泡了,也在腰上劃了個口子, 血跡還沒弄。藥……也已經備下了。”

南河點了點頭。

魏妘穿著一身濕透的衣服, 坐在桌案邊, 也沒有勇氣掀開白帛, 她道:“你說舒兒會不會……”

南河以極其篤定也令人堅信的口氣道:“不會。她應該是被卷到了下遊,我讓宮之煢派人去更下遊的位置找了, 這附近都找遍了,要是出現, 肯定早就被那些人找到了。”

魏妘望了一眼南姬的背影,呆了呆, 一時恍惚, 半晌才道:“那你若是露麵, 還如何搜尋舒兒。”

南河半轉過身, 方便靨姑替她係衣帶:“太子找到了,南姬自然就被擄走了。把南姬的營帳用火燒了,麵具扔在河沿,再讓人弄些血跡,太子心急尋找南姬也是很有可能的。更何況……晉、君父的屍身還未尋到,也有理由派兵搜查。”

南河自己身量本就與太子相近,此刻靨姑又將內裡墊了些棉絮的衣服給她裹上,恰到好處的墊衣似的她看起來更有肩寬腿長的樣子。她沒有帶冠,道:“阿母說舒的頭發被人砍斷了,把我頭發先束在頭頂,然後用劍砍斷。”

魏妘:“暄兒,你決定好了麼……”

畢竟女子頭發如容貌一樣重要。而且讓暄假扮舒,還是她提出的。

南河回過頭,微笑:“若舒回來了,大不了我躲起來,將頭發養好。再說了若不這樣做,咱們還能不能撐到明日都不一定。我們沒得選擇。”

更重要的是,如果在白矢派兵前來的時候,太子不在場,怕是氏族都會為了保命紛紛倒戈,她和王後也會當場被殺。在這個重要的時點如果沒有“太子”坐鎮,就算是舒過幾天被找回來了,也沒有她的活路了。

為了保王後和她還有許多大臣的性命,“太子”必須回來。

魏妘:“不隻是頭發……靨姑也會喂你一些藥,否則嗓音上很容易被聽出來……”

南河笑:“不要緊。隻是嗓音沙啞些,又不是不會說話了。”

魏妘兩眼已經流不出淚了,她深深望了南河一眼:“好,我的好孩子。”

宮之煢躬身行禮,靠近道:“已經尋到了師瀧,臣沒讓他進來。能瞞過他麼?”

南河:“不知道。他心細的很,幸好我沒有留過耳洞,也請一會兒靨姑化妝修眉的時候細致些。讓你尋得石子兒你尋來了麼?”

宮之煢從口袋拿出帕子,帕子裡包著一把尖銳的小石子兒,南河雙手接過,按在掌心裡,眼一垂,吸了一口氣,將那些小石子摁在手中,用力搓揉起來。

魏妘心疼似的半吸了一口氣,南河臉上表情沒怎麼變,她放開石子兒,掌心裡已經好幾道細小的血口子和擦破皮之處,她覺得還不夠,把石子兒放在地上,又用手背壓過去,使勁碾了碾。

手背上頓時印刻了好幾道粗糙的傷口血痕。

南河:“太子畢竟習武,手比我看起來粗糙一些,細心的人很容易發現。而且又是剛剛遭遇大事,落水獲救,手上也肯定很容易受傷。我這樣弄,一打眼看是隻會注意傷口,看不出來的。”

宮之煢看她如此細心,眼睛垂下去,歎口氣從衣袖中拿出一截小指來。

魏妘愣了一下。

南河一窒,她緩緩呼氣:“我知道了。宮君可有短匕?”

宮之煢從身側拿出一把鐵匕來。他什麼都沒說,他對眼前這個女子,沒什麼不可臣服的。

南河正要接過,魏妘一把拽住了南河的衣袖:“暄兒!”

南河轉頭望向了魏妘,什麼也沒說。

要是不成功扮演太子,大家都是死路一條,這事兒根本沒得選,也不用多想。

魏妘兩眼泛紅:“暄兒……”

南河:“女兄生死未卜,君父被人這樣對待,一截小指又算什麼。若是舒回來了,大不了我便不再露麵見人,隻做她的替身。”

要是晉國這一局,她輸了反正也是死,小指又算什麼。

但要是能贏了,小指更不算什麼了。

更何況,多少人馬在沿岸尋找,至今還沒有找到屍體或者活人,很有可能舒已經被水流衝到了下遊。不過舒應該也沒有死,否則任務早就被判定失敗了。

但相較於舒被殺,更惡劣的一種可能性就是舒的屍體被找到了,那她很有可能會被當場揭穿,那時候才是一點活路都沒有了。

她隻能賭最壞的可能性不會出現。眼前幾條路,假扮太子穩定局麵是成功率最高的一條,她必須這麼做。

南河接過太子那截小指,斷口都被水泡白了。

她腦子裡忽然浮現今天舒臨走的時候,笑著向她眨了眨眼,她心裡忽然泛酸,望著那小指眼睛發疼起來。南河將那截小指放在案上,擺在了自己右手小指的旁邊,她們二人手都長得很相似。

宮之煢也心裡猶豫:“南姬要自己來麼?”

南河低聲道:“這樣我心裡有數,知道什麼時候要疼。隻願你這小匕磨得夠快。”

宮之煢低頭:“夠快。”

他還沒來得及再說一句,南河跪直身子,手拿著短匕,對準和斷指一樣的位置,就在所有人還以為她要深吸一口氣做準備的時候,她沒有猶豫,猛地一用力,將匕首劈了下去!

魏妘驚叫一聲,南河抬起手來,一把將自己的斷指扔進桌案旁的火盆裡,銷毀痕跡,對靨姑道:“將濕透的太子的衣服拿過來!”

靨姑連忙捧過來,南河將血滴在衣服上,道:“衣服上的破口在哪兒?”

靨姑把腰側那處口子靠近南河的手。南河心細如發,把手伸到衣服內側,讓小指處留出的血慢慢洇出來。

宮之煢:“該止血了。”

南河:“拿水盆來。”

宮之煢一愣:“泡水傷口就不容易好了。”

火盆劈裡啪啦一響,火苗吞了斷指,南河冷靜道:“不稍微泡水,傷口容易被看出來,過一會兒,我這個人就要從不知道多少人眼皮子下頭過,還是要謹慎。”

宮之煢仰頭望著南河,她仰著臉,正讓靨姑替她修眉。

南河也服下了讓嗓音沙啞的藥物,此時說話聲音嘶啞:“阿母,你歇一歇吧,不待明日起來,我們就要去應對很多人了。”

魏妘望著被白帛蓋著的頭顱,半天才回過神來:“暄兒……你君父一死,虎符被竊,你真的能有辦法應對這些?”

南河:“我也隻是一試。若真不行,我就帶阿母逃去魏國,求魏國國君襄助。更何況,每支軍隊都有虎符,君父隨身攜帶的也隻是曲沃周邊大軍的虎符,也不是說我們就全無希望。一些事兒我也讓宮之煢派人去辦了,您彆著急。”

魏妘深深的望著南河的側臉:“南公將你教的這樣好。”

教的這樣……理智且強大。

南河心道:彆謝那個我沒見過的南公,要謝就謝大楚當年的殘酷政局吧。

魏妘咳了咳,她進了內帳,脫下濕衣,將自己卷進床榻深處。過了沒一會兒,外帳的幾個人,在漸歇的雨聲裡聽到了幾不可聞的哭聲。靨姑手微微抖了一下,繼續給她掃眉修鬢。

宮之煢正在給她介紹幾大氏族,聲音微微一頓,也裝作不知,繼續向南河講述。

過了許久,所有人才聽到了王後將頭埋進被褥裡,崩潰到嘶喊尖叫的哭號,被她壓進棉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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