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1 / 2)

我欲為後 八月薇妮 18314 字 5個月前

寶福聽到耳畔響起這人的聲音, 渾身一震, 手便失去了力氣,那瓷片自手中滑落,跌在地上。

太後跟貼身嬤嬤卻不約而同變了臉色。

這來人卻不是彆個,正是薛翃。

薛翃看一眼寶福, 又看了看她受傷的手,雖隻是幾處割傷, 沒有大礙, 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兒, 望著那傷口流血的樣子,薛翃仍是難忍心頭一陣陣地刺痛。

薛翃自袖中掏出一塊兒帕子, 小心給寶福將傷口暫時包紮起來,輕聲說道:“端妃娘娘生了你, 是想你好好的活著,不是讓你自尋短見的。”

寶福原本當“和玉”是個仇人一樣,本絕不會聽她話的。

但是此時此刻, 心底的滋味難以形容——江恒已死, 寶鸞也跟她不是一條心,她得罪了和玉, 也恨極了太後, 如今已經是孤立無援了。

何況端妃身死的陰影在心中揮之不去,寶福生恐落入太後的手中, 白白地多受些非人的苦楚折磨, 便索性想一死了之。

沒想到這會兒站在自己身邊的, 居然是她一直都針對的“和玉”。

寶福說不出話來,隻是低著頭流淚。

此刻,對麵太後自然也將薛翃的舉止看在眼裡,便看一眼身邊的嬤嬤。

那嬤嬤便哼道:“都愣著做什麼,公主失心瘋了,居然傷了太後,還不速速先將她拿下,傳太醫診治?”

寶福聽到這句,重又怕了起來,微微有些發抖。

薛翃攥著她的手腕,往前一步,擋在她的身前:“太後娘娘,不必傳太醫,我自然知道公主有沒有失心瘋。”

嬤嬤笑道:“和玉仙長,這兒是永福宮,太後娘娘做主的地方,隻怕輪不到您來插手吧?來人……”

薛翃瞥了一眼眾人:“且慢。”

永福宮的那些宮女太監們不知所措。

雖然太後的命令不可違抗,但卻也都知道薛翃身份特殊,一時左右為難。

薛翃淡淡說道:“我插手了什麼?皇上頭疼腦熱,我可以為皇上診治,宮內的妃嬪身體不適,我也可以出手,寶鸞公主的病,也是我負責的,如今既然寶福公主身體不適,我不能看嗎?”

嬤嬤皺皺眉,看向太後,想看太後的意思。

先前因為寶福驚怒之下,掀翻了那些茶壺之類,太後身上濕了幾處,有幾滴熱水濺到臉上,隱隱泛紅。

太後不知自己傷的如何,心中盛怒加倍,道:“和玉,哀家知道你醫術了得,隻不過,高明的醫術不是用來救治叛臣逆子的,寶福方才意欲致哀家於死地,哀家絕對饒不了這樣的孽障,你退下,這裡由不得你做主!”

又喝罵眾內侍:“都是死人?”

有一名嬤嬤仗著素日是太後身邊寵信的,當下上前欲把薛翃推開。

不料薛翃反手,手指輕輕一掠,並不見她怎麼動作,那神款體胖的嬤嬤已經悄無聲息地往後倒下,重重地砸在地上。

一時引發陣陣驚呼。

寶福並沒有發現異常,隻是懾於太後方才的那幾句話,瞬間抖的越發狠了,心底驀地出現了當年自己的母妃給拉了出去的場景,絕望痛苦交加,女孩子幾乎失聲大叫。

薛翃察覺寶福怕的厲害,便鬆開她的手腕,在她的手背上輕輕地撫拍了兩下,想給她安神。

“你……”太後看一眼地上人事不省的嬤嬤,心驚,“你乾了什麼?”

“眾目睽睽都看的明白,我能乾什麼?”薛翃笑笑,淡然自若道,“倒是太後的話說的有些不通,寶福公主在太後娘娘的照看下,向來都恭謹有禮,人人稱讚,今日怎麼會一反常態,作出對太後不利的事?難道說真的是失心瘋?或者,是有人驚嚇到了寶福,讓她身不由己?”

太後忖度著要不要再叫人圍上,聞言遲疑道:“你、是什麼意思?”

薛翃道:“就像是病症一定要有個病因,我正在說公主的病因。記得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難道在太後娘娘的精心教導、言傳身教之下,會教出什麼叛臣賊子?”

太後給她的這句話堵了堵,重又心火上升:“你是在嘲諷哀家?和玉,皇帝雖然寵幸你,你可也不要太放肆了。還記得上回哀家跟你說過的話嗎?你真的想要試一試?”

“太後想要我的腦袋,自然是容易的,”薛翃不慌不忙道:“遠的不說,最近皇上才給薛端妃翻了案,證明端妃娘娘當初的確是給誤殺了,當時皇上昏迷不醒,一切都是娘娘您做主,您不由分說地就處決了端妃,今日,自然也能處決了彆人。”

“你知道就好!”太後聽她提起端妃的舊事,越發惱怒,幾乎有些失控,“你不用拿端妃來說事兒,若不是在皇帝麵前挑唆,皇帝怎會給你所迷,翻起這等陳穀子爛芝麻的舊事!”

“是舊事嗎?才三年罷了,”薛翃盯著太後,“太後以為,當年的人都死絕了,死了的人也不能真的變成鬼找回來,所以一切已成定局,卻不知冥冥自有天意……何皇後活生生地葬身火海,何貫跟田豐給千刀萬剮,娘娘您看,他們做了多少惡,便也償還了多少,逃不脫的,這是天意的公道,就算不用變成鬼也能知道。”

太後臉色微變,胸口起伏:“你、你是在威脅哀家嗎?你這……”

薛翃不等太後說完,笑道:“其實我還是覺著太後是極賢德明白的人,絕不會教出什麼破格壞規矩的兒孫,就像是皇上,皇上孝心為大,雖知道當年端妃之死跟太後娘娘脫不了關係,但卻絲毫也不追究,足見太後教的好。做兒子的疼惜母親,天經地義,怎麼這會兒,做祖母的卻不疼惜孫女兒呢?”

“哀家若真教的好,皇上就不至於非要翻出那件事來刺哀家的心了!”太後眼神閃爍,冷笑道:“你不用那話來轄製我,自古以來,彩衣娛親,臥冰求鯉,都是晚輩們孝順長輩,沒有個小輩們意圖謀害,長輩卻仍寬容這等狼子野心的。就算皇帝此刻在這裡,哀家也一樣是這麼說!哀家倒要問問,皇帝的女兒要謀害哀家,他是護著,還是要把她就像是她那個親娘一樣給處置了!”

寶福低低地嗚咽了聲,站立不穩,幾乎跌在地上。

薛翃回身將她一把抱入懷中。

太後的臉上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

“好啊,”薛翃淡淡道:“那麼就叫人把皇上請來吧。”

太後一愣。

薛翃道:“就讓皇上來評這個道理,有人挑唆著寶鸞公主,教唆那隻白鸚哥栽贓嫁禍在先,在公主的藥中下毒,想借公主的手毒殺了我在後。”

太後目光陰沉,嘴唇緊閉。

貼身嬤嬤見狀不妙,早命眾人暫且退下。

薛翃盯著她道:“就讓皇上一並來判一判,看看皇上到底是會仍舊縱容,還是會有彆的處置方法。”

太後站起身,她慢慢走到薛翃身前:“你在威脅哀家?就算皇帝知道這些都是哀家做的,你以為皇帝會對哀家出手?”

寶福察覺她靠近,本能地貼著薛翃更緊了,心中甚是惶恐。

“當然不會。”薛翃回答。

太後挑眉。

“皇上不會對太後出手,”薛翃笑笑道:“但是顏家呢?”

太後像是給人摑了一巴掌似的,猛然僵了僵:“你說什麼?”

薛翃笑道:“聽說最近朝上有不少彈劾首輔大人父子的折子,皇帝體恤顏首輔一向來的操勞,不予追究,隻是將小顏大人踢出內閣而已,怎麼太後不知道嗎?”

顏幽畢竟年事已高,顏家扶持顏璋,便是想讓顏璋繼承父親的首輔之位,入閣隻是關鍵的第一步。

如果這時候給從內閣排除,再加上最近的朝廷局勢,太後最擔心的事情好像要發生了。

顏太後盯著薛翃:“你、你從哪裡知道的?”這種消息原本她會第一時間知道,可她居然一點風聲都沒得到。

薛翃微微挑唇:“這個……自然是皇上親口跟我說的。”

她略往前傾身,低低對太後道:“上回選內閣輔臣的時候,皇上說任憑我挑,那會兒我拒絕了。但是這次,皇上還要我挑,太後覺著我該選誰?”

“你……”太後氣的一口氣噎在喉嚨裡,嬤嬤忙上前扶著,“你敢……”

顏太後指著薛翃:“你這妖妃,後宮不得乾政……皇帝,叫皇帝過來!”

寶福轉頭,看見太後給氣的臉色大變,一時睜大雙眼,如在夢中。

“太後又錯了,”薛翃在女孩子的發端撫過,輕描淡寫的說:“後宮不得乾政,隻不過,我不是後宮中人,妖妃兩字更加當不起。難道您忘了?”

在此刻,外間有人道:“大皇子殿下到。”

不多會兒,果然見蕭西華從外快步走了進來,太後一見西華,兩隻眼睛立刻泛紅含淚:“琮兒!”

西華掃了一眼薛翃,淡淡地行了個禮,口稱:“太後娘娘。”

太後上前握住西華的手臂:“你來的正好,她、她仗著皇帝寵愛她,跑到永福宮來欺負哀家。”

一見了蕭西華,太後仿佛從方才盛氣淩人的太後娘娘,變成了無助的老祖母,若是不知內情的人見了,必然會鼻酸同情。

西華回頭,皺眉望著薛翃:“和玉仙長,你這是在乾什麼?”

他已經不再叫“小師姑”了。

薛翃道:“聽說寶福公主病了,特來看看罷了。就著她的病同太後說了幾句話而已,怎麼殿下也相信,我有那個能耐,在這永福宮裡撒野?”

西華還沒開口,太後怒道:“你方才一句一句,比刀子還狠,直戳我的心。你是要把哀家活活氣死。”

薛翃道:“娘娘不必擔憂,我隻會治病救人,不會氣死人。何況就算我醫術不精,也還有太醫院的太醫們。”

太後氣的淚落,對蕭西華道:“琮兒,你聽聽她,何其猖狂!”

蕭西華擰眉道:“和玉仙長,你不要太過放肆了。雖然皇上寵你,但你也更該敬畏太後娘娘,你若還這般無禮!我……”

他沒有再說下去,隻是用沉默而淩厲的目光看著薛翃。

兩人四目相對,誰也沒有開口,隻隱隱地一觸即發。

此刻薛翃懷中的寶福說道:“跟和玉無關!是太後……我聽見太後說讓寶鸞……”

薛翃不等她開口,便道:“好了公主,不要說了。你受驚過度,需要好生調養。”

說了這句,薛翃又看太後:“請娘娘恕罪,我先帶公主去寧康宮治療,免得她有個什麼不妥,又驚擾了娘娘。”

顏太後道:“寶福是在永福宮裡的,為何要跟你去?”

西華卻平靜說道:“太後,就讓她帶了去吧。這小丫頭看著有些古怪,彆讓她在這兒生事,何況皇上才給端妃平反,留她在這兒有個不妥,也是煩心。既然有人想接這個包袱,就讓她帶走罷了,難道她還真的能反了天嗎。”

太後見他且說且冷冷地望著薛翃,心氣兒這才平了幾分,便道:“到底是琮兒最貼我的心。”

於是太後道:“你既然要帶她走,那就許你,隻是,彆叫她繼續胡言亂語。”

薛翃一點頭,拉著寶福的手,同她一塊兒離開了永福宮。

蕭西華看一眼她的背影,扶著太後的手出了暖閣,又看太後的臉上給熱水碰到的地方微紅,便又問了幾句,太後大為感動,便留了蕭西華,噓寒問暖,閒話家常,這才稍稍地把方才的事情壓下去了。

且說薛翃帶了寶福離開了永福宮,一路往寧康宮而行,小全子頻頻打量薛翃,方才他雖然跟著進內,但是全程不敢做聲,嚇出了一身冷汗。

見離永福宮遠了,小全子才低低說道:“仙長,您方才……那麼跟太後說話,您不害怕嗎?”

薛翃笑笑:“有什麼可怕的?”

小全子唯唯諾諾:“雖然說皇上最大,但是在這宮內,連皇上也得聽太後娘娘的,如果太後真的不高興,會……”

“會立刻處決了我?”薛翃知道他要說什麼,又道,“我這不是還好端端的嗎?”

小全子歎道:“我的魂都給嚇得飛了。可是今兒得罪了太後,以後一定要小心行事了。”

薛翃不言語,隻是看著身邊的寶福。

自從出了永福宮,寶福就一聲不響,薛翃暗中把她的脈,察覺脈象紊亂,知道她受驚過度,生恐有個三長兩短,便特意溫聲道:“公主的手還疼嗎?”

寶福舉起右手放在眼底瞧,見薛翃的帕子上已經殷出了血,可她卻不覺著有多疼似的。

薛翃看她神色恍惚,便又道:“公主彆擔心,我有特製的藥膏,回去給公主塗了,會好的很快。”

寶福突然轉身:“你為什麼要救我?”

薛翃一怔,寶福道:“我先前明明對你很不好,今天你為什麼還要幫我?”

“因為……”薛翃看著女孩子淚漬未乾的眼睛,忍不住抬手給她擦了擦,“因為我真心喜歡公主。我不想你……受任何委屈。”

這一句話,讓寶福的淚再也止不住:“騙人的,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對寶福來說,如果說之前“和玉”對寶鸞好是在演戲、好以此得到皇帝的青眼往上爬,那麼今日她對寶福所做的這些,非但沒有任何好處,而且就像是小全子說的一樣,容易引來殺身之禍。

薛翃把女孩子拉到身邊:“公主不相信也無妨,隻是我要告訴你,隻要有我在的一天,我就會儘全力保護公主,對你好,讓你像是其他女孩子一樣快快樂樂的,不再擔驚受怕,也不用再看人的眼色活著。”

寶福聽了這幾句話,心中那一點遲疑猶如雪見了太陽,瞬間消失,她張開雙臂抱住薛翃,大哭起來。

自此,薛翃把寶福接到了寧康宮,讓她跟寶鸞兩人住在一起。

兩個小姐妹從端妃出事就分開,彼此多有隔閡,如今重又聚在一塊兒,寶福又解開了心結,兩人竟如同昔日一般姊妹相處,十分融洽。

這一夜,兩個孩子同床而臥,說著閒話。寶鸞說道:“姐姐,父皇給母妃翻案,真的是和玉的原因嗎?”

寶福道:“我原先是個傻子,什麼也不知道,現在想想,自打和玉進宮後發生的那些事,直到現在,如果說不是因為她,父皇絕對不會做這種會讓太後不高興的事。和玉是真心為了母妃,為了你我。”

想到那天在永福宮裡薛翃跟太後的對峙,寶福的目光有些朦朧:“她真的很厲害,大概是母妃在天之靈放心不下咱們,所以叫她來救護咱們的。”

寶鸞翻身起來:“姐姐,不知道為什麼,我一旦跟和玉在一起,就覺著格外安心。當她抱著我的時候,就好像是母妃抱著我一樣。”

寶福微微一震,突然想起那天在永福宮薛翃把自己抱入懷中,那時她的感覺,卻跟寶鸞一模一樣,有種給端妃抱住時候的溫柔、可靠之感。

寶福發呆的時候,寶鸞突然看見吊在簾子上的那兩個香囊,於是起身解了下來:“你看,這是和玉給我做的,是不是跟母妃之前做的差不多?還有一個是給你的,隻是怕姐姐不要,所以她收起來了。”

“香囊?”寶福吃驚,接過來看了眼,又放在鼻端嗅了嗅。

嗅到那股清淡的香氣,寶福一愣,然後她再度深深一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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