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是當今皇上親弟肅王的獨子,十四便隨軍去了北邊,從一個讚畫做起,如今不過弱冠,便已經被封為副帥,因了驍勇善戰,獨自帶兵守住了青封關,所以世人都尊敬地稱他一聲周將軍。

青封關大捷,成功地為死氣沉沉的大宣帶來幾分人氣。

整個京城都沉浸在歡欣鼓舞之中,一派紙醉金迷,絲毫不知京外的天災地動和流民叛軍。

在衛珩看來,大宣已是從內裡根子底開始腐爛,即便是守住了北境,也是活不長久了。

一個朝代的沒落,絕非一日之功,大宣的頹勢,早在先帝成豐年間便出現了端倪。

如今不過是日積月累忽而爆發的結果罷了。

他放下茶杯,對何麻子的故事也沒了多少興趣,倚窗望著窗外的街景,大雪洋洋灑灑。

俗話說瑞雪兆豐年,也不知這一場鵝毛大雪之後,路上會出現多少凍死骨。

正當他想的入神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不輕不重的少年音,帶著幾分不屑和憤懣:“什麼驍勇善戰,一個讚畫出身的副帥,有何了不得的,青封關大捷,不過就是靠了底下的黑虎軍罷了,若是季連將軍還在,早早便把韃子打的落荒而逃,哪還有一個副帥狐假虎威的份兒!”

衛珩淡淡一揚眉。

季連大將軍。

那是比周欒更了不得的武將,三入北蠻腹地,在北蠻有黑煞之城,領軍十餘年,把北境的疆域拓寬了不知多少。

隻可惜久經沙場,身上落下了不少傷病,不惑之年便因傷病不幸離世了。

如今周欒手底下的黑虎將,就是季連大將軍一手帶起來的,戰場經驗豐富,陣型多變,個個都是兵中精銳。

周欒借黑虎將之能狐假虎威這話,雖刻薄了些,衛珩卻也是有幾分讚同的。

他微微偏頭,看清了說話的少年。

十一二歲的年紀,麵容俊朗,身著利落的朱衣,還配了小甲和短劍,麵上帶著幾分肆意和醉意,明顯是吃多了酒。

這東南角,案幾本就隔得極近,除卻衛珩,自然也有其他人聽見了這憤憤不平的少年音。

有人便大笑起來,道:“毛還未長齊的娃娃,口氣倒是大的很,說周欒將軍沒本事,你又如何?”

“我何至於和他比!我若要比,也該和季連虎帥,驃騎楚霸比,少年羽林,封狼居胥,那才是武將之尊,一個權貴出身的讚畫,你問西北有誰瞧的上眼的!”

他這話口氣一下更大了。

周遭聽見的人都忍不住轉頭,本想嗤笑嘲弄一番,結果見發話的不過是個麵嫩的少年娃,便隻當他是在吹牛,哈哈大笑,沒了和他爭辯的意欲。

唯有衛珩看出點端倪。

這少年衣著乍一瞧普通,但腰上那塊玉佩可不是凡物。

更遑論案幾上擺著的佩劍,連劍鞘都是難得的皮質,內行人一眼就可瞧出其工藝精巧。

能配得起這玉佩和寶劍的少年,來頭絕不一般。

衛珩的目光很淡,不帶絲毫侵略性,但少年卻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一抬頭,還帶著醉意和憤懣的視線一下就和他對上了。

他擰著眉,叱聲問:“小童,你瞧什麼?”

衛珩收回視線,正好小二端了餐盤來:“公子,您要的縷子膾到了,請慢用。”

縷子膾是用鯽魚肉、鯉魚子和菊苗做的一道鹹式點心,賣相乍一看不錯,算是這茶樓的招牌了。

那少年見衛珩不理睬他,心下也惱了,冷哼一聲,隻衝小二道:“我點的縷子膾呢?如何還沒到?”

小二微微一愣。

這縷子膾雖是他們茶樓的照片,價格卻有些高,一道點心花費的銀兩都夠尋常人吃一旬的酒了,因而少有人點。

今日也不過就衛珩這麼一位。

怎的又冒出一份縷子膾來?

“這位公子,您暫且等......”

“等什麼等?我比他先來,怎的他的縷子膾先上了,我的卻還沒到?你們這茶樓莫非還見碟下菜不成!”

“公子......”

“這便先給他罷。”

小二著急忙慌的話被衛珩打斷,“若是後廚隻備了一份,我的便不要了。”

他說這話時,微微抬眸,視線落在前方的少年身上,語氣很淡,表情也沒什麼波瀾。

甚至眼底還帶著淡淡的憐憫和寬和。

看在季連赫眼裡,一位稚童對他露出這樣的神情,便是極大的挑釁和不屑。

自父兄出事後,周身人人都拿這種眼神瞧他,仿佛他是什麼被丟到馬廄裡活不下去的小可憐,需要小心翼翼待著。

他本就吃多了酒,腦子不甚清醒,又見著這熟悉的眼神,心底一下就冒起了火。

但還沒等他把這火發出來,就見眼前的小少年站起了身,丟了塊銀子給小二:“不用結了。”

而後轉身離開。

再沒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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