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這隻木頭鴨子,是目前衛珩手裡最高科技的玩意兒。

用了杠杆力矩的原理,外表雖不起眼,內裡卻安了無數個精細的小齒輪,發條一扭,釋放出的彈力就能推動輪係運轉。

上輩子衛珩念高中的時候,物理實踐課的期中作業,就是動手搞這玩意兒。

當時他們那小組一哥們零件沒弄好,鋼條直接在衛珩手背上劃了一口子,被衛小爺拎著揍了好幾天。

也因此,他對這杠杆力矩的結構記得特彆清楚。

正好前些日子,季連赫帶了把鋼劍到祝府來尋他顯擺,說如何千淬百煉,如何削鐵如泥,如何從滿京城裡最好的鐵器坊出來,九皇子如何跑了三趟,都沒能拿到手,反而進了他季連小國公爺的劍鞘。

衛珩瞥了眼那鋒利的刀刃,倒是忽然產生了點興致。

這興致卻並不是因為這鋼劍,而是季連赫嘴裡那位打鐵磨劍的季大師業。

據說這季業大師原是宮中匠作坊的領匠,專門負責刀鐵武器的冶製,於精巧匠器上也有些研究。

如今擺在文德殿內的那座水運儀象台,便是由他設計打造的。

因了這座宏偉精巧的自動化鐘表,季業還被天子封了個小官。

但後頭因腿腳出了些毛病,無法再長久站立,便被聖上特許出宮,在京城西四坊開了家鐵器鋪子。

季連赫帶著衛珩去尋他時,這位季大師正好在井口處潑水打鐵,雖已過了天命之年,卻依舊體格健壯,在大冬日裡赤著膊,背上還淌著熱汗,目露精光,行動自如,完全不像是腿腳不便的樣子。

衛珩對這其中的陰私內幕沒絲毫興趣,隻是遞了他一張圖紙。

用的是牛皮紙,炭筆畫的,從材質到筆跡,沒有一處暴露身份,衛珩並不太擔心。

而這圖紙畫的內容,便是簡易的原始彈簧和杠杆力矩。

還標明了發條玩具的內部齒輪結構。

隻要能夠克服其中的精細度問題,就能夠把整個內部結構完美還原。

季大師原本還有些大匠的傲氣,愛答不理自顧自打著鐵,一看到這圖紙,便麵露驚異,連聲詢問這是何人所作。

衛珩望了他一眼,道這是他舅舅自一位波斯商人那兒得來的。

“那商人說了,隻要按照畫上的樣式做出來,鴨子就能自己走,季連說你是滿京城最了不得的工匠大師,我才來尋你,你可會做?”

語氣驕橫,高高在上,活脫脫一個頤指氣使的紈絝。

旁邊正喝著茶的季連赫嗆了一嗆,朝自己忽然變臉的小夥伴投來震驚一眼。

衛珩沒搭理他。

左右嵇小舅已經出了海,如今正在南洋種地賣布,天高皇帝遠,任他手眼通天也求證不到,衛珩張嘴就開始胡謅。

最開始,他其實是懷著能不能搗騰出一個手持懷表的目的來的。

連機械表的內部構圖都斟酌著畫了大半。

事實上,來這朝代許多年,衛珩至今仍然無法習慣的最重要一點,便是看日影辨時,燃香漏沙計時。

衛小爺本身是一個對時間精準度要求很高的人,這種簡陋又麻煩的日程判斷方法,讓他無數次心生煩躁。

隻不過後來沉吟半日,還是覺得就這樣弄一個過於超前的機械表出來,實在是過於引人注目了些。

根基未穩時,動作搞的太大,一不小心就容易翻車,倒不如先畫個發條玩具試試路,等日後時機成熟了,再做打算。

而且說不定,這位發明出水運儀象台的季業,自己就能從圖紙中琢磨出彈簧和杠杆力矩的其餘作用。

......

這隻發條木頭鴨子,季大師足足花了半旬之久才做出來。

費了無數原材料,眼睛都熬紅了,最後出來的成果,雖不如後世那般完美,但對於大宣這朝代的科學水平來說,也已經很是了不得的物件。

這麼小小的一塊木頭,象征著這時空發條機械的起源,若千百年後世人回翻史書,定要稱這是劃時代的一項發明。

而這劃時代的發明產品,最後還是到了祝宜臻小團子的手裡。

小團子為了迎接他,特地在兜裡藏了銀絲卷兒,千等萬等獻寶似的遞給他,對於一個三歲多點大的奶娃娃來說,和捧了金子來也差不了多少。

衛珩收到如此情深意重的禮物,不好不受,更又不好不回禮。

可他手頭上除了銀錢和木頭,什麼都沒有,沉吟片刻,就直接把這隻機械鴨送與了她。

機械鴨在泥地上搖擺了一陣,便因動能消失而停在一顆石子前。

衛珩撿起來,遞還給她,教了她具體的玩法。

小姑娘抱著小鴨子,扭著發條轉啊轉,烏溜溜的葡萄眼裡滿是新奇。

連亭鈺湊過來也沒發覺。

她壓根兒意識不到,自己用那半塊掉渣饅頭,從衛珩手裡換回來了一個什麼超時代的寶貝。

......

“七姐,你給我瞧瞧,這雞是怎麼走的?”

上馬車前,祝亭鈺一直圍著宜臻打轉,小目光牢牢地盯著她手裡的木頭,隻差沒上手去奪了。

宜臻哼了一聲,童音清脆,不理他。

誰讓昨日裡她午睡的時候,祝亭鈺悄悄摸進母親房裡,把棗泥酥的毛揪了大半,雪團兒似的狗,背毛被啃過似的,矮一塊禿一塊,醜的要命,宜臻現在還堵著氣呢。

她氣的狠了,直接躲到衛珩身後,把鴨子藏進衛珩大氅的兜帽裡,連亭鈺難得喊了她一聲七姐都沒注意。

橘堇無奈極了。

這對龍鳳胎向來都是這樣的,因年歲上隻差半刻鐘,誰也不讓誰,不是今日我招你,就是明日你惹我,鬨得凶了,還能直接滾在雪地上打起來。

可偏偏又血脈相連,心有靈犀,成日裡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還沒等旁人勸幾句,自己便又好的跟一個人似的了。

不過亭鈺脾氣烈,愛耍機靈,宜臻性子就軟些,好哄騙,經常被這個不著調的兄弟給帶進溝裡去。

是以哪怕是亭鈺的奶娘,都要偏幫著宜臻一些。

今日亭鈺規規矩矩地站著,不動手,隻拿眼睛使勁兒瞧,當然不是因為懂事了性子變好了。

而是他大姐姐就在旁邊似笑非笑地盯著。

彆說搶宜臻的玩具了,他連和玩具的原主人衛珩多說一句都不敢。

“我知道你性子滑溜,成日裡就知道把丫鬟們耍的團團轉,但我可告訴你了,今日出街,離那衛家的小少爺遠點兒。宜臻不懂事便罷了,你可是我們二房的嫡長子,要曉得分寸,要是讓我見著你上趕著給人家湊臉,我讓父親打斷你的腿。”

——出府之前,祝宜寧是這麼跟祝亭鈺說的。

一開始,祝亭鈺還規規矩矩,眼睛都不往那衛家的小少爺身上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