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2 / 2)

我那造反的未婚夫 阿淳 15626 字 7個月前

方才敘說的時候,她竟又憶起了前世孤獨逝去的景象,眼眶瞬時紅了一半,強忍著才沒讓淚落下來。

所以有時,戚夏雲是打心底裡的佩服這位表姐。

若是自己遭遇那般多的波折與磨難,生離死彆如家常便飯,想必早就崩潰了罷。

可是直到臨去前,皇後的唇畔都是帶著笑的。

輕輕吻了小公主的額發,睡的安詳又寧靜。

戚夏雲能知曉這些,還是因為她尚在閨閣時,就有個手帕交,大宣覆滅後丈夫戰死沙場,便進宮做了女官,正巧就服侍在皇後的福寧宮。

她說皇後去的那天,正巧是個大晴日,日頭曬得很,蟬聲擾人,可小公主在裡頭哭的撕心裂肺,都蓋過了那聒噪的蟬聲。

聽的人都紅了眼眶。

真是可憐喲。

這樣大的福氣呢,偏偏身子骨弱,竟享了沒幾年便去了。

那手帕交這樣歎息著與她說。

......

宜臻不知曉戚夏雲心裡在想什麼。

她隻是純粹地好奇,沉默了一會兒,竟沒有仔細追究,反而柔聲問道:“你兄長知曉了衛珩什麼事兒?有什麼是與我能說的嗎?”

戚夏雲把思緒從回憶裡抽出來,想了一想,才把上輩子自己知道的、在兄長離世前發生的、能說的事兒撿著說了幾件。

她說完後,見表姐蹙著眉,一言不發的樣子,又有些不安:“隻是這都是我兄長與我說的,我也不知真假......”

“沒事兒。”

宜臻笑了笑,“不論如何,我都知曉你沒有壞心呢。這便好了,你若是有口難言,很不必與我說的那麼細的。”

“我對臻姐姐你絕沒有一點兒壞心!”

戚夏雲一急,隻差抬起手來發誓了,“我若是有一絲一毫害你的心思,便叫我立刻死了,天打雷劈剝皮抽筋才好!”

她如何敢對甄姐姐有壞心呢。

那都不用甄姐姐出手做什麼,衛珩就已經把她給處置了。

她對衛珩的恐懼和謹慎,是深入骨髓的,連一絲反抗的念頭也不敢起。

上輩子,連平都百姓都知曉,衛珩是個手腕果決,兵法詭譎的將才,被韃子視作夜叉修羅。

可他不僅是亂世的梟雄,還是治世的英雄。

舊朝剛到他手裡時,是一片狼藉的爛攤子,但他立朝不過幾年,就讓整個中原都恢複了生息,甚至越發鼎盛起來。

這樣的天子,戚夏雲覺得自己就算是重生千百次,也不可能對付的了。

所以立誓的時候絲毫猶豫也沒有,滿眼都是認真。

宜臻也被她狠絕的毒誓給聽得一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忍不住笑了。

“戚妹妹,你很不必這樣,你放心罷,我信你的。”

左右她自己是瞧不出什麼不對勁來了。

那就告訴衛珩,他手段通天,消息靈通,一定能查出些什麼吧。

這事兒也關乎他自己呢。

——宜臻本是這樣想的。

但她完全沒想到,那樣快,她就再次見到了衛珩。

在她還對著桌案琢磨著要如何寫這封“久彆重逢”的信的時候,思綠忽然敲了敲門,回道:“姑娘,金掌櫃那頭派了人來呢?”

......

“我們公子讓我告訴您,幾位老友都在京城,相約了軒雅居一聚,不知您願不願同去?”

“什麼時候呢?”

“就是今日呢,戊時一刻的時候。”

宜臻提起自己的懷表瞅了瞅。

發現就是小半時辰後,天色正好全黑了,勞作的平頭百姓們舍不得油燈錢,都已滅了燈入睡了。

晚間夜裡,未出閣的閨秀,偷偷出了府和男子相約喝酒,這種事情,簡直荒唐至極。

放誕不經。

是要被天下人恥笑的。

宜臻蹙起眉,放下信,認認真真地回了句:

“好。”

“你在這裡侯一會兒,我稍稍便來。”

“好勒,我們公子說不著急的,左右那幾位都有空的很,便是多等一會兒也無法。”

“......好。”

宜臻不是真的有如何想溜出府玩兒的。

她隻是被信紙上的那一首詩給打動的。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雖然這氣候不需要燒紅火爐,也沒有絲毫下雪的跡象。

但她就是莫名地被這寥寥幾句給打動了。

若是可以的話,她也想做個男子,和香山居士一般,做官野遊,相邀清友,活的多痛快呢。

“上來。”

頭上方忽然傳來一道淡淡的男聲。

宜臻從思緒裡回過神,就瞧見麵前的車簾已經被拂開,少年伸出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小姑娘愣愣地問了句:“在馬車裡飲酒?”

“人都在軒雅居等著呢。”

衛珩見她傻愣愣地不動,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宜臻順著他的力道一邁腿,就被提上了馬車。

車廂內裝飾樸素,沒有燃香,隻是有許多吃食和杯盞。

小桌的中央,還擺著碳火架,幾隻薄薄的肉片躺在上方,不時發出嗤嗤的聲響,宜臻竟然覺得有些腹空。

衛珩遞給了她一隻小碗和一雙筷子。

“可是,咱們等一會兒不是還要與人飲酒麼?”

少年忍不住笑了:“你怎麼老是惦念著旁人,能顧好自己就不錯了。他們這會子,說不準都已經自己吃起來了,你不用管。”

宜臻想不懂,為何衛珩的表現能這般自然呢。

仿佛他們不是十幾年來隻見過寥寥幾麵的未婚夫妻,而是相識已久時常見麵的往年交老友。

她夾起一片烤肉往嘴裡塞,但由於心神完全沒放在烤肉上,一下就被燙到了。

“嘶”了一聲,還差點把手裡的碗給摔了。

身旁傳來一聲無奈的歎息。

宜臻覺得有些丟臉。

明明她就不是這樣莽撞的姑娘的。

明明她往日也穩重的很的。

手裡的碗忽然被拿走,又被塞進了一個新的。

“你吃這個罷。”

少年的語氣極其自然,“這裡頭的都已經放涼了。”

“......”

“小......五姑娘?”

你才是小五姑娘。

她如今也不小了好不好。

有些和她年歲差不多的姑娘,都已經出閣了呢。

宜臻低落地垂下眼眸,那筷子攪動著碗裡的肉片。

“衛公子。”

“......叫衛珩就行了。”

小姑娘原本想說的話又被堵在喉嚨裡,思緒忍不住跟著他的話頭走:“可是你比我大幾歲呢。”

“那就喊哥哥。”

“好罷。”

宜臻頓了頓,“衛珩哥哥。”

“你說。”

“你到底還想不想娶我了?”

......

整個馬車的空氣都仿佛凝滯了。

耳邊隻剩下烤肉的嗤啦聲,油水冒著火星,香氣騰騰。

話一出口的那瞬間,宜臻就後悔了。

她覺著自己真不該這樣問。

明明隻是想卑躬屈膝地征詢一下而已,卻莫名其妙變成了膽大包天的質問。

衛珩不會被她氣死吧?

不會要打死她吧?

不會......

“對不起。”

嗯?

男人的嗓音裡帶著幾分慣有的懶散:“我以為你年紀還小。”

啊?

“既然你如此著急,好。”

他點點頭,“我知道了。”

......

等一等。

他知道了。

他知道什麼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呢,他怎麼就知道了呀?

宜臻陷入了進退維穀的困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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