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宜臻竟然被他眼底的冷漠和戾氣給嚇到。
好在這時——
“祝五姑娘,你在馬車裡嗎?”
車窗外傳來一個清亮的女聲,帶著幾分清淩淩的傲氣。
說曹操,曹操到了。
宜臻正要起身。
“你彆動。”
衛珩蹙了蹙眉,“身子不好就好好養著,彆瞎胡鬨。”
“可是......”
“我出去和她說。”
少女愣了愣。
“你好好歇著。”
男人已經起了身,“我問過石大夫了,他說你身子骨本就不好,這幾年又反複折騰,要是還不好好養,日後有的是你罪受。”
“......”
宜臻想了半天想不出有什麼理由可以反駁他。
等到她回過神來時,衛珩已經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窗外傳來他們的對話聲,因為距離近,能夠聽得十分清楚。
十分好笑。
“你找祝五什麼事兒?”
“衛珩大哥?你你、你怎麼會從祝姑娘的馬車上下來?”
齊瑗明顯是驚著了,說話都磕巴起來,語氣裡已經忍不住帶上幾分頤指氣使的質問。
衛珩的嗓音就冷淡極了,甚至還有些不耐煩:“你到底什麼事兒?”
“我......我前幾日托祝姑娘幫我打一個絡子,今日來問問她打好了沒有。”
“什麼絡子?”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絡子。”
到此刻,齊瑗才終於鎮定了幾分,“就是前日我瞧見祝五姑娘腰間扣玉佩的絡子打的極漂亮,我瞧著喜歡的緊,正巧有塊玉佩絡子脫了繩結,就托她幫我也打一個呢。”
“她絡子打的不好。”
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無波瀾,“她也不打絡子,能用的都是丫鬟動的手。”
“啊?我原來不知曉這個呢,即使這樣,那就托她身邊的丫鬟......”
“你自己沒丫鬟麼?”
車窗外明顯靜了一下。
莫說是齊瑗,便是連祝宜臻,都因為衛珩這毫不留情麵的話而怔了怔。
“我沒有旁的意思的。”
齊瑗的語氣也跟著淡了下來,“我隻是覺得祝姑娘腰上的絡子漂亮,所以托她幫忙多打一隻,也沒用刑沒迫令,怎麼弄的我死纏爛打非要勞累她似的。。”
她似是笑了笑:“她當時不言不語的,瞧著溫順的很,沒成想是背後告到你這來了,不過一個絡子而已,大不了我使了銀錢去買,何必繞來繞去,非要耍這樣的心眼子呢。”
得。
因為衛珩,她又得罪一位世家姑娘。
雖然這位祝姑娘,她很可能早就得罪了。
而且也並不想冰釋前嫌,握手言和。
宜臻漫不經心地歎了口氣。
事實上,當初齊瑗突然說想讓她幫忙打一個絡子時,宜臻並沒有開口應下來。
而對方居然就施施然直接走了,仿佛把她當做什麼言聽計從的丫鬟,隨口吩咐一聲就行了似的。
宜臻極討厭這樣的迫令方式,所以也懶得顧及這份麵子情,壓根兒不打算替她打勞什子玉佩絡子。
倒是沒想到,如今她反而還有理了起來。
馬車外,齊瑗還在繼續說著,語氣似嘲非嘲:“若是祝姑娘不願意,直接與我說一聲就是了,我總也不會因這樣的事兒非要纏著她的。”
“行。”
衛珩輕嗤一聲,“那我替她說一聲,她不樂意。”
“......”
“還有事兒嗎?”
“......沒有了。”
“那走罷。”
車窗外再次靜默了好一會兒。
隱隱的,隻能聽到更遠處的喧鬨。
“衛珩,我究竟與你什麼仇怨,你為什麼非得與我這樣作對?從前你也不這樣,自從祝五混了進來......”
衛珩直接打斷她,嗓音是懶洋洋的,極冷漠的,:“如果你還有些腦子,就知道什麼話在我麵前可以說,什麼話在我麵前提都不該提。”
“......我隻是想知道,為何她一來,你就對我避如蛇蠍,倘若是她與你說了什麼,我竟然連辯駁都沒能辯駁一句就被人離間了,我覺得十分冤屈。”
......祝宜臻覺得自己更冤屈。
她到底還是沒忍住,悄摸著掀了一角車簾,視線透過這縫隙在外頭轉了一圈,最終停在馬兒的後蹄邊上。
她能瞧見齊瑗麵上的委屈。
齊姑娘從來都是清冷冷的性子,話不多,也不愛笑,屬於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美人。
難得的,瞧見她眼睛裡頭有了淚花,咬著唇,神情軟弱,比一般的姑娘梨花帶雨更讓人心疼。
宜臻忽然想去瞧瞧衛珩此刻是什麼神情。
視線一轉——
......好罷。
衛珩沒有神情。
這段時日,宜臻漸漸發覺了,他其實和旁人說話時,一貫不太愛動自己的五官,麵無波瀾,仿佛連多挑一下眉都覺得疲倦。
手段有多狠,神情就有多淡。
“我想你沒明白。”
“沒明白什麼?”
“我這幾日事務繁忙,不太出來走動,和祝五說話的功夫統共加起來也沒兩個時辰。”
他笑了笑,“兩個時辰,她自己的事兒都說不完,還有功夫跟我討論要不要做一個絡子?”
“這不是一個絡子的事......”
“不管是幾個絡子的事。”男人直接打斷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都是你自己的事。”
“要是缺絡子,就找你自己的丫鬟打,要麼跟平譽記賬使錢去外頭買。祝宜臻自己個兒都忙得很,沒空浪費時日給你係繩結。”
“行了,你回去罷。”
宜臻能很清楚地瞧見,少女的臉麵已經徹底漲紅了。
原本還掛著眼睛裡頭的淚珠也徹底滾了出來。
“衛珩,我好歹也是國公府的嫡女,你何必要這樣羞辱我!”
衛珩冷眼看著,沒說話。
他其實本可以說的更難聽更直白一些,但看在齊修為的麵上,已經給她留了幾分顏麵。
但是很可惜,齊瑗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她抹了抹眼淚,忽然轉過頭來,狠狠瞪了車窗邊的祝宜臻一眼,就跺腳跑開了。
“衛珩,你等著吧,好好的珍珠不要,非要去選一顆魚目,總有一日你會後悔的!”
魚目祝宜臻真心覺得自己有些無辜。
“瞧了那麼久,瞧出些什麼沒有?”
“瞧出今夜月明星繁。”
少女彎唇笑了笑,“想來明日應當不會再落雨了。”
衛珩挑起一隻眉:“我以為你會說一說齊瑗的絡子。”
“有什麼好說的呢。說到底,她也不是什麼窮凶惡極的壞姑娘。”
齊瑗其實和她二姐祝亭霜是同一種樣式的美人。
都是清淩淩的,高高在上的,極有主見的。
宜臻不喜歡祝亭霜,也不喜歡齊瑗,甚至厭煩到都不願意給她打絡子維護麵子情的地步。
但她不得不承認,和祝亭霜比起來,齊瑗要討人喜愛的多。
一個姑娘家,能這樣大膽又堅韌地追在喜愛的男子後頭,表白自己的心意,也是一種可嘉的勇氣。
如今她挨了衛珩幾句數落,心裡頭應當是極其難過的。
要知道,之前她從馬上直直摔下來,摔的膝頭血肉模糊,她也沒掉過一滴淚。
這樣的狀況下,宜臻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資格再去落井下石什麼了。
“也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去體諒的。”
衛珩蹙了蹙眉,“你沒必要總是把自己放在最低處,戰戰兢兢,膽子比兔子還小。”
“這怎麼又和膽子扯上關係了。”
宜臻忍俊不禁,“方才明明我都要出去與她說了,是你非攔住了我。”
“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沒必要浪費太多功夫。”
他邁腿重新跨上了馬車,說了一句讓祝宜臻半懂不懂但記了許久的話:“你隻要負責去征服你自己的星辰大海,情敵我自己解決。”
“征服什麼星辰大海?”
男人懶洋洋地抬起一隻眼眸,勾了勾唇:“或者也可以征服我,我替你去征服你要的星辰大海,你就隨便打個輔助玩玩兒。”
......雖然聽不明白他說了些什麼玩意兒。
但總覺得不是好話。
——宜臻心裡想。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麵團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18740630 20瓶;天天 8瓶;芳華依舊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