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表姐你也彆太憂心,雖然我夢見了難產,但是最後,小外甥還是平安降生了的,母子平安。本來是有驚無險的好事兒,你一想多,反倒不好。”
祝宜臻點點頭,衝她笑了笑。
她比戚夏雲要大兩歲,但麵相向來都顯小,鵝蛋臉圓眼睛,蜷縮在狐裘裡,露出的手腕脖頸纖細的不可思議,瞧著就像個乖巧又柔弱的小姑娘。
戚夏雲在心底悄悄歎了口氣。
她騙了她表姐。
在她前世的記憶裡,宜臻表姐的這個胎兒,最後並沒有保住。
而且是極其慘烈的沒有保住。
心口中箭,耗元折壽,雖然救了回來,也隻匆匆活了幾年。
但是這話,戚夏雲不可能告訴她表姐。
她表姐這胎懷的本就艱難,除了肚子,身無二兩肉,瞧著就招人疼。
倘若自己真實話說了,惹得她思慮過重,寢食難安,隻怕還等不到旁人害她,她自己就保不住這個孩子了。
再有,前世的衛夫人,恒朝的皇後,處事一貫低調,除了尚在閨閣時的一些年少軼事,嫁與衛珩後,便很少再有什麼私聞內幕流傳出來了,尋常人等,也不敢去探究去詢問。
她隻隱隱聽說過,前世表姐被推上城門中了廢帝一箭,是受了身邊親信的背叛。
因為那件事發生後,衛珩怒不可遏,下令徹查,血洗了整個將軍府,聽離得近的人後來回憶,那幾日,將軍府的慘叫聲就沒有停過。
也就是從那之後,衛珩對表姐姐身邊的人就監察的十分嚴格,哪怕後來登上了帝王,皇後娘娘身邊的宮女太監,也向來都是被看管的最重的。
可是往事再難追悔,不論日後如何挽救如何看管,都無法彌補已經造成的傷害。
戚夏雲不知曉上輩子的表姐姐,為何在那樣的身子狀況下,還要把小公主給生下來,但她知曉的是,表姐姐的第一個孩子,並沒有保住。
她也不是沒有努力地去回想過,究竟是哪位“親信”背叛了她表姐。
但她左思右想,竟然發現,表姐姐如今身邊伺候著的丫鬟婢女,幾年之後,好似沒有一個還留在身邊的。
也不知是衛珩那一場“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的徹查將這些下人全都一網處置了,還是後來因為丫鬟們年紀都大了,便被指派出去嫁人了。
是以如今這樣的局麵,戚夏雲焦急的很,卻又不知該如何破局。
滿府裡,她算是最憂心最愁的一個,畢竟隻有她最肯定宜臻表姐會出事,可又不知道她會如何出事,是因為誰出的事,這輩子還會不會出一樣的事。
而宜臻表姐一旦真出了事,旁人她不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就會失去一個天大的依仗。
衛珩狠起來壓根兒就沒有心腸可言,趕儘殺絕將表姐姐身邊的可疑人物全都清除——這對他來說再正常不過了。
戚夏雲度過了這麼多劫難,不可能到這關頭了,還把自己和家族的未來寄放在不確定的猜測上。
和上輩子不同的是,臻表姐率先隨衛珩來了西北,沒有酆王擾事的那一遭,衛珩迅速掌握了局麵,也就使得太子無法臥薪藏膽,趁虛而入。
前世裡已經發生的逼宮一事尚未發生,慧貴妃依舊和太子鬥的火熱。
要讓朝廷抽出大把兵力來,趁著衛珩攻打異族的時候偷襲將軍府,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那個與太子裡應外合的內鬼依然沒有查探到。
危險一直潛伏在身側,在暗中窺視,隨時會痛下殺手。
然而她無法與任何一個人說的太明白。
包括宜臻表姐。
這種有苦說不出,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還要被架著往前走的感受,讓戚夏雲幾天幾夜沒睡好覺,剛入夏便發起熱來,昏昏沉沉倒在榻上,閉著眼睛,皺著眉頭說胡話。
嘴裡念念叨叨無非就是那幾句:“不行......我真怕......臻表姐......”
真可惜。
她這病病的極不是時候。
再怕,她的臻表姐也救不了她。
六月暑中。
一年裡最熱的時候。
或許是因為莫名的不安和心慌,衛珩這段時日已經儘量減去外出的行程,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十個時辰都呆在府裡,呆在宜臻身邊,生怕她出什麼意外。
今日也是。
他在內書房看戰報和圖紙,宜臻就在窩他身側懶洋洋地讀遊記。
讀到一半,又忍不住坐起來,蹙眉道:“我的冰酪怎麼還沒做好?”
門外伺候著的紅黛笑了笑:“嬤嬤怕廚房做的冰,乾脆自己親去動手了,姑娘你彆心急,看時辰馬上就好了。”
祝宜臻懨懨地窩回去:“奶娘每次都嫌廚房做的冰,其實廚房連一丁點兒碎冰都不敢放,隻放在冰上涼一涼,怎麼就不能吃了。”
“石大夫說過多少回,你身子本就較其他孕婦弱些,要好生養著才是正經,要是再成日裡吃冰吃酪,你還想不想要自己的命了?”
衛珩從戰報裡抬起頭,眼神平淡,麵無表情地訓了她一通。
宜臻找不出理由反駁,隻好認栽。
好在這時奶娘也總算是把冰酪端來了。
說是說冰酪,其實給宜臻的就是一碗稍稍放涼了些的水果牛乳。
她從奶娘手裡接過自己的小木碗,用勺子一下沒一下地攪著,視線卻總忍不住就溜到衛珩手裡的那個陶瓷碗上去。
——那才是正經的冰酪。
和自己這個掛羊頭賣狗肉的不一樣。
她真羨慕。
但是衛珩說:
“彆瞅我的,你就是盯一輩子也沒用處。吃你自己的,不然我讓人再煮碗燕窩來?”
“......不用了。我喝我自己的就是了。”
小姑娘蔫啦吧唧地垂下腦門,往嘴裡扒拉自己的“狗肉”。
冰酪之所以誘人,就是因為它是“冰”酪。
做成這樣半溫不熱的,還不如直接吃水果了。
奶娘可真是......
“嘭!”
“宜臻!”
牛乳摻在果子裡頭,甜糯可口。
宜臻吃了幾勺,正要開口與衛珩說什麼,卻忽覺心口一陣劇痛,渾身一顫,碗勺就已經摔在了地上。
那疼痛突如其來,從心口往下,一直沉到腹肚,仿若有萬千銀針紮進筋脈,令人肝腸寸斷。
喉間湧上濃重的血腥氣,她再也忍不住,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衛珩已經從桌案邊丟了案卷過來,扶住她的手腕,一邊令人去喊大夫,一邊探她的脈搏,嗓音已經不受控製地顫起來,隻能勉強維持最後的沉穩和鎮定:“彆慌,呼吸放緩,彆怕,大夫馬上就來了,你靠著我,彆怕......”
宜臻其實已經聽不清他說的話了。
模糊的視線中,可以看見他焦急的眼眸,感受到他出汗的溫熱掌心。
她迷茫地望著他,想要說一句什麼,但剛張開嘴,又忘了自己到底要說什麼。
她隻感到自己越來越疲憊,越來越疲憊.......最終在他不斷安撫的低沉嗓音中,徹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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