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九皋本來都打算死了,劉吉作為亡命之徒,除了喜歡搶劫之外,沒太多的缺點,經驗豐富的船長可以把船隊帶回大明,而他在海上清晰的感覺到了自己生命力的流逝,他本已經在彌留之際,突然之間聽到了撬腦袋的說辭。
垂死病中驚坐起,解刳院裡有自己!
徐九皋活了,他有了強盛的求生欲,無論如何,不能死在泰西,不能屍首分離,最起碼不能被撬開腦袋!
徐九皋住在自由之城的智者之屋內,這裡位於赤道附近,陽光明媚,而且往來人數並不算少數。
智者之屋範圍內,徐九皋等人沒有受到任何的苛責,當地的海盜經常求助於智者之屋,有些疑難的問題,都到智者之屋討教,比去教堂裡禱告要強,因為智者之屋會有回應。
去教堂禱告隻會被推銷贖罪券,但到智者之屋尋求幫助,會得到一些答案,在徐璠離開後,智者之屋的谘詢業務並沒有關門大吉,而是越發的紅火了起來,甚至開了許多處分店,徐璠的家丁,這些狗腿子,充當了智者的角色。
而徐九皋病好了之後,承擔了數日的智者角色,處理了一些海盜們的疑惑,讓智者之屋更加名聲大噪,海盜們都說:智者之屋的牧師們,可以溝通智慧之神,任何疑惑,都可以得到解答。
徐九皋對這個智者的角色扮演遊戲,非常的喜歡,因為他敏銳的發覺,這可能是一個極好的情報搜集的平台,很快,徐九皋就徹底搞明白了智者之屋的運行邏輯。
其實解惑根本不是解惑,徐璠就隻是折騰了一套話術來。
每個人尋求智者的答案,但其實每個人在來到智者之屋之前,內心已經有了必然的選擇,他需要的隻是對自己內心深處那個想法的支持罷了。
所以一套引導對方說出真實想法,並且給予肯定的說辭,便出現了。
這給費利佩二世潑了一頭的冷水,徹底冷靜了下來。
安東尼奧則搖頭說道:“特使對局勢的了解略微有些落後,過段時間,西班牙的軍神,聖克魯斯侯爵,將會親自前來裡斯本進行和談。”
但是讓所有人意外的是,費利佩在這個關鍵時間撤軍了。
在地麵戰爭進行時,費利佩和費爾南多公爵都在思考一個可怕的問題,那就是,安東尼奧的海軍去哪裡了,要知道安東尼奧所有的實力都在海軍上,他們很快就知道了,安東尼奧的海軍在偷家。
徐九皋劉吉都是瞪大了眼睛,徐九皋不敢置信的說道:“這混到一起就算了,他們還打算生兒子嗎?!”
徐璠靠在椅背上說道:“所以那些個貴婦們熱衷於聯誼,並且不做任何措施防止出現意外,因為她們追求的大約就是意外。”
“是我不太了解情況,希望這位軍神是真的來和談的吧。”徐九皋心中仍有憂慮,這個軍神過來真的是和談還是借著和談的名義發動進攻?徐九皋的擔心,也是徐璠的擔心,但徐璠覺得有必要談一下,這是冒險。
法蘭西局勢一團亂麻,而王太後關鍵時刻的支援讓徐璠極為意外,而公爵夫人似乎迷上了安東尼奧,至少在現在看來,這個選擇不算太差。
安東尼奧的智慧或許不足夠讓他擔任國王對抗費利佩,但他始終沒變,眼裡一直有平民的身影。
費利佩不想動用阿爾瓦羅,因為阿爾瓦羅已經功高震主,但局勢太過於危急,阿爾瓦羅沒有辜負西班牙人的期望,開始調回無敵艦隊,並且開始了征戰,將安東尼奧所有的五桅過洋船,全麵絞殺在了地中海之內,而後徹底消滅了自由艦隊。
可是安東尼奧在大明又買了十艘五桅過洋船,這個核心再次回來之後,很快在短短的一個月內形成了戰鬥力,或者說再次擁有了襲擾西班牙沿海的能力。
徐九皋麵色疑惑的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安東尼奧和公爵夫人的爺爺,是同一個人吧。”
自由城的自由艦隊,過直布羅陀海峽,襲擊了西班牙的本土,本來費利佩打算一舉拿下裡斯本後再命令撤軍,可自由艦隊的十艘五桅過洋船破壞力極為驚人,短短兩個月的時間,攻破了數十個港口,並且沿途燒殺搶掠,甚至連塞維利亞這個新世界交易之家,都被攻破。
“國王殿下,應該考慮下費利佩二世的軍事威脅了。”徐九皋在自由之城搞清楚了這段時間安東尼奧的日子過得並不安定,安東尼奧過了一段東躲西藏的日子。
裡斯本葡王王宮內,葡王安東尼奧用盛大的歡迎儀式歡迎了大明天使,當然安東尼奧並沒有遵守藩國儀注的內容進行行禮,不是安東尼奧有不臣之心,是安東尼奧不知道有藩國儀注這種東西,他這個大明藩王半道出家,沒有傳承,也沒有人告訴他存在這種東西。
大明的特使們沒有提醒安東尼奧,因為葡萄牙太遠了,遠到了大明軍事、經濟、政治和文化都無法有效羈縻,所以大家都保持了沉默,維持現狀也是一種政治智慧。
這一套被徐璠稱之為話療,而且收費極為昂貴,比如在自由之城內的大智者之屋,溝通一次,需要五十兩銀,或者等價銀幣,而在普通的智者之屋,則需要五銀幣一次,這比贖罪券更貴,而且更加有效。
值得注意的是,智者之屋在葡萄牙也有很多。
大明的確鞭長莫及,對泰西的局勢無法直接乾擾,但大明皇帝對安東尼奧的投資,超過了費利佩的預期,大明皇帝的懲罰性關稅以及對新世界殖民地的威脅,讓費利佩怒火衝天,但又有些無可奈何。
對安東尼奧而言,局勢立刻變得岌岌可危了起來。
費利佩謀求葡萄牙之心不死,仍要聚集兵力進攻裡斯本,但泰西的大帆船回航,自由艦隊再次成立了!
“是這樣嗎?”徐九皋眉頭一皺。
安東尼奧沒有停留多久,和徐九皋簡單聊了幾句之後,就選擇了離開,國務大臣和大明特使是同鄉,自然有很多話要說。
徐璠點頭說道:“是的你沒記錯,他們的爺爺是曼努埃爾一世,費利佩二世是曼努埃爾一世的外孫,所以這是家族的內鬥。”
“泰西是這樣的,你要理清楚泰西貴族之間的血緣關係,真的很難,因為他們自己也不清楚彼此之間的關係。”陳大壯憋著笑,當初徐璠知道安東尼奧和公爵夫人搞到一起的時候,和徐九皋、劉吉一個表情,泰西這些事,實在是太亂了。
安東尼奧跑回裡斯本競爭國王之位,本身就是冒險。
阿爾瓦羅本來可以趁機一鼓作氣,消滅安東尼奧,因為安東尼奧完全無牌可用了,安東尼奧本人甚至跑到了波爾圖,準備隨時逃跑,因為敗局已定。
沒有人知道到底談了些什麼,有人說阿爾瓦羅是擔憂自己在大明的那個兒子,迭戈·德的安危,有人說阿爾瓦羅發動了宮廷政變被費利佩擊敗,有人說費利佩和阿爾瓦羅大吵了一架,費利佩質問為何不進攻裡斯本。
“這場持續了七個月的戰爭中,讓我意外的是法蘭西王太後凱瑟琳派遣了水師支援,還有城中布拉乾薩公爵夫人的選擇,公爵夫人選擇了支持安東尼奧,嗯,就像你想的那樣,兩個繼承人苟且在了一起,而且打算生孩子。”徐璠和徐九皋來到了中國廳內,坐下之後說起了之前的戰爭。
談論的內容隻有費利佩和阿爾瓦羅本人知曉,但總歸是讓整個西班牙人鬆口氣的是,國王和將軍沒有因為此次征戰發生直接衝突,避免了國內的撕裂。
在這個時候,自身難保的法蘭西,在王太後凱瑟琳的派遣下,兩艘艘加萊塞戰艦(三桅夾板艦級)出現在了塔古斯河擊退了費利佩的陸軍,僵持階段沒有持續多久,因為費利佩的無敵艦隊展現其可怕的威力,將法蘭西的海軍全部絞殺,河麵被完全清空,裡斯本似乎唾手可得。
但是阿爾瓦羅這位軍神,並沒有繼續進攻,回到了西班牙夏宮,交了兵權,跟費利佩徹夜長談之後,回到了歸隱的狀態,一如之前。
“無論是懲罰性關稅,還是徹底失去棉蘭老島,甚至是墨西哥、秘魯總督區,都是費利佩無法承受的代價。”
費利佩不得不再次將聖克魯斯侯爵阿爾瓦羅·德·巴讚請了出來,主持局麵。
阿爾瓦羅侯爵,在泰西從無敗績,和戚繼光在大明是大明的軍神一樣,阿爾瓦羅侯爵,就是西班牙的軍神。
“感謝偉大的大明皇帝陛下,他的慷慨讓我和我的臣民度過了一段安定的時光。”
徐九皋沒有在自由之城待更多的時間,而是在身體好了之後,立刻帶領船隊前往了裡斯本。
徐九皋看了徐璠一眼,徐璠笑了笑沒有說話,徐九皋奇怪的是安東尼奧的說辭,不是那種誇張的感謝,而是安東尼奧居然在最後提到了平民。
安東尼奧用極為誇張的語氣說道:“我離開了大明之後,漢話的水平沒有下滑,這要感謝國務大臣的及時交流,我由衷的感謝大明皇帝對我的支持,卑鄙的費利佩居然要離間我和陛下的關係,試圖將我塑造成叛臣,費利佩的奸計沒有得逞,陛下的威脅讓費利佩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萬曆八年五月,費利佩派遣了他的無敵艦隊,來到了裡斯本,並且攻破了古城埃武拉,費爾南多公爵在裡斯本郊外的塔古斯河畔擊敗了安東尼奧的陸軍,威脅王城,裡斯本的四位大臣,有三位選擇了投降費利佩。
自由艦隊:我特麼死灰複燃了!
自由艦隊的核心就是五桅過洋船,阿爾瓦羅對此知之甚詳,所以在對自由艦隊清剿的過程中,阿爾瓦羅將所有五桅過洋船消滅,代價是無敵艦隊的規模縮減了至少20%,對於逃亡的三桅、二桅船,阿爾瓦羅沒有追擊。
“泰西這種近親之間的婚姻,血統純正與高貴的追求,導致子嗣們常常患有瘋病、夭折、畸形,比如法王亨利三世唯一有過的兒子,就是下顎前凸,下顎巨大無法咀嚼食物,舌頭太大無法準確發音。”
“那個充滿了悲劇的孩子,一直到五歲才斷奶,8歲才能走路,十二歲無法和彆人交流,暴怒無比,最後王太後親手結果了這個孩子的性命。”
“很多人都說這是王太後和亨利三世的孩子,才會受到這種詛咒。”
“那真的是這樣嗎?”徐九皋有些好奇的問道。
徐璠搖頭說道:“並不是,王太後今年六十二歲了,亨利三世在成為法王之前一直待在安茹公爵城堡,等他成為法王的時候,王太後都五十五歲了,相反,王太後一直在竭儘全力的保證法蘭西國王之位,屬於法蘭西人。”
“現在的法王亨利三世喜歡男寵,導致他沒有子嗣,屬於瓦盧瓦的法蘭西,在王太後死後,就會絕嗣了,這是一場陰謀,但王太後無計可施。”
“亨利三世太不爭氣了。”
要了解法蘭西是如何從瓦盧瓦法蘭西變成波旁法蘭西的曆史,隻需要看一下王太後的一生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