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 38 章(2 / 2)

天真嫵媚 不是風動 9286 字 3個月前

隻是一次文藝彙演,班上有女生參演了音樂話劇社,有一場獨舞。彩排前的一個星期,那個女生卻突然生病了。

代表班級上報的節目不能中斷,否則扣的就是班上整體的評分。紀溪他們班主任心焦如焚,臨時拉了紀溪,趕鴨子上架,要她代替那個女生上台跳完那支舞。

紀溪之前沒有接觸過音樂劇,要她跳舞,也是因為她身體韌性好,身段好,形象也漂亮。她外婆還在的時候,教她跳中國舞,要的就是一個身姿柔軟、形體漂亮,說是韌帶開了之後,體態做好,女孩子整個人的氣質都會變得不同一些。

有這些底子,紀溪得了班主任的特設,每天第三節晚自習時,就去話劇社練舞。

好在高中生的文藝彙演中沒什麼太大的含金量,動作不至於太難,記住了即可。然而,排練時,紀溪卻意外地喜歡上了音樂劇這種對於故事的表現方式。她看了《卡門》的原聲帶,第一時間就被女主角驚豔的開場吸引了。

隨後,她又如饑似渴地看了其他音樂劇的原聲帶,法紮,德紮,反複聽。那段時間裡,她甚至還買了一電子學習機,在裡麵學著蹩腳的德語和法語,一句一句地模仿。

她也看歌劇,看《悲慘世界》,時常看得眼睛紅紅的。十五歲的年齡,陡然喜歡上了這樣不符合主流的東西,讓她寫題時有點分心乏力,也讓她月考時在年級上的排名退後了幾名。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而那個時候,她又是為什麼選擇了那條路呢?

她之前都很乖很乖,從沒有離經叛道過,按照所有人對她的期望走著。她想要學這個東西,卻連路都找不到。為此,她失眠了好幾個夜晚,內心反複掙紮著,唯一的釋放壓力的路徑,隻有校園彙演之前那一個星期的彩排。

她跳到筋疲力儘,唱到嗓子喑啞——那時候她甚至連正確的發聲方式都不明白。每當她從藝術樓走出之時,仰頭都能看見滿眼的星星,微熱的夜風拂過夏夜的星空,也拂過她紅色的衣裙。

她為這場表演做好了準備。比她對待任何一場考試都要認真,因為這是她遇見的,第一樣非常喜歡的事物。

陰差陽錯,她得到了這次機會,即使前路未卜,她也要不留下任何遺憾。

然而她的運氣並不好。文藝彙演跟在運動會之後進行,學校的晚會禮堂正在修繕中,於是將彙演舞台搬到了室外。

彙演持續整整三天,她們是最後一天。前兩天都月明星稀,無雨無風,到了他們的這一天,卻在半途下起雨來。

紀溪他們班級代表的演出作為壓軸節目,等到主持人尷尬地報幕的時候,人已經差不多走光了。

那是她整個高中時代最美的一次,化了淡妝,穿上了一襲紅裙,第一次嘗試了細高跟鞋,像是一個大人的樣子——是她姐姐的樣子,美豔不可方物。

也是卡門的樣子,魅惑、野性、張揚,和她的性格背道而馳,可她偏偏在那一刹那融入了角色當中,和那個遙遠的吉卜賽少女有了共鳴。

她溫潤的,嫻靜的,優雅的一麵悉數壓製了下去,將最蓬勃的野望乾淨利落地抖了出來。

其他人都走光了,沒有人注意到她跳得有多好。四個主持人已經坐在了後台,開始慢慢閒聊,懈怠下來,歎息著這場大雨的不逢時。

然而她在台上,卻看見大雨傾盆中,還有一個人撐傘看著她。

是在看她跳舞,而不是等著什麼人。因為那個人打開了手機手電筒,替她照亮了舞台前方的路,微微晃動著,跟著節拍,一步不落。

那是個男生,很高,有些清瘦,穿著高年級的校服。因為打傘,而且周圍太黑、閃光燈泛光的緣故,她並沒有看見他的臉。

那是B市那一年最大的一場暴雨,人在風中,即使舉著傘也會淋濕,但那個男生隻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場地邊,安靜地看完了全程。

她彎腰謝幕的時候,那個男生關閉了閃光燈。黑暗的角落裡傳來清脆的掌聲,穿透嘈雜的對話和搬動桌椅的聲音透過來。

等她從後台出來時,那個男生已經走了。

但是有同學走過來,遞給她一把傘:“紀溪,剛有人留在這裡的,說是給你送傘來的。”

這把傘濕淋淋的,墨綠色,是當時還很少見的自動傘,按一下啪地就撐開了。

顯然,給她送傘的人就是打著這把傘來的。

紀溪想起台下的那個高年級學長,心裡一跳,問道:“是誰送的?你看見了嗎?他有沒有留什麼話?”

“具體不太清楚啊,他拜托朋友送過來的,轉了好幾道手,好像隻說,你跳得很好看,然後問了你的名字。”

紀溪在高中時追求者如雲,這不是第一次碰見送她東西的人,但卻是第一次,讓她有一點緊張,還有一點浮想聯翩的時候。

……會是站在台下,看著她跳舞的那個人嗎?

然而這個問題,她之後一直沒有找到答案。追求她的人隻多不少,可是再沒有人跟她提起那天晚上,隻有一個觀眾的演出。她像是跳進時光片段中的精靈,紅裙女孩的身影被錄入隻有兩個人彼此知曉的秘密中,會像花的種子一樣,深深地埋入地下,或許永遠不會再生長出來。

也是這天晚上之後,紀溪做出了決定。她在給紀玢打電話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問:“姐,我現在找到了喜歡的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我可以讀藝術,學音樂劇嗎?”

她才高一,還有轉藝術班的餘地,就是有些可惜她的好成績。

紀玢的反應卻給了她相當的驚喜,她在電話裡告訴紀溪,說:“國內音樂劇冷門,如果你真的喜歡的話,我更建議你去國外發展,確定嗎?這個星期我們來接你,好好談一下這個事情好不好,溪溪?無論你選擇什麼,我和爸爸都尊重並支持。”

她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們不會……覺得我,不務正業嗎?”

畢竟紀玢和紀父都把她保護得很好,幾乎都不讓她出現在媒體鏡頭下,儘量避免她接觸娛樂圈。家中的老人也是搞傳統演藝的,會認為音樂劇這種近年來才發展起來的通俗表演流派是“不入流”。

紀玢說:“沒有呀,我們之前不讓你進娛樂圈,是怕你過早地接觸這個圈子裡不好的一麵,對你有什麼壞的影響。但是,隻要你考慮好了,這麼早的時候就能決定自己今後成為什麼樣的人,走什麼樣的路,溪溪,這是相當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紀溪在飛機上,夢見的就是高中時的這段過往。荏苒將近七年時間過去了,記憶依然生動鮮明如初。

最後夢境結束,她又看見了那個舉著燈光,在舞台下陪伴她的人影。隻是在夢中,這個形象發生了變化,陰暗的雨夜消失了,刺眼的燈光也消失了,寂靜的雨聲中,她看見了那個人的臉。

俊秀,鋒利,帶著微微的冷。她想起在什麼時候見過他了,彙演之後,她經常能碰見這個有些冷淡的高年級學長,有時候是在食堂,他會和她錯開幾個位置坐下;有時候是在學生會,他和她擦肩而過。

有時候是自己班上女生們嘰嘰喳喳的談話,說到有一個高三學長:“他好帥哦!又高又好看,聽說成績還特彆好,他比那些明星都要好看!”

他的名字……

叫阮好風。

故人長好風與月。

“溪溪?”

紀溪睜開眼,輕輕摘掉麵罩,努力讓視線適應突然亮起的光。一隻手擋在她額前,避免她被飛機座位頭頂的光閃到眼睛。

阮好風的語氣輕柔沉靜:“我們到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