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然離開, 姚青椒不帶一絲雲彩——但是帶了五百侍衛、四個參謀、十個幕僚並五十人暗衛隊——悄然走了!
踩著初冬的大雪, 她——北伯府嫡孫女, 兩州總督的親妹妹,高門大戶候府貴女, 跟著傳旨隊伍, 踏上前往燕京之路。
候府姑娘的儀仗,四馬拉的大車,樟香木暗玄色的車廂包裹著絲綢,鑲金嵌寶的窗戶被一簾淺金色的縐紗遮擋,車廂兩邊是騎著高頭大馬的侍衛,小宮女就跪坐在車廂前頭,隨時聽候使喚……
歪歪坐在軟墊裡,靠著軟軟的車壁, 麵前是漢白玉的小案, 上擺八碟點心, 四樣蜜果兒, 飄著嫋嫋香氣的茶水就在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 一側雕花書櫃裡,擺著厚厚兩疊兒新出的話本兒,身前有個跪著錘腿的小丫鬟,姚青椒徐徐吐出口氣,“這才是人生啊。”
微微勾著嘴角, 她美滋滋的撚起枚漬梅子放進嘴裡, 酸甜的味兒瞬間盈滿口腔, 她笑的眯起一雙大眼兒,隨手從書櫃裡抽出一冊話本,把思緒沉浸在裡頭,踏上了她選擇的未來人生。
美好的紈絝生活,她來啦!!
——
傳旨隊伍匆匆的來,匆匆的走,帶走了姚青椒,順便給姚敬榮扔下個北伯候的爵位。
“少時寒窗苦讀,沒凍死當了京官,本以為是光宗耀祖,姚家祖墳冒青煙兒,惠及子孫,結果晚節沒保住,一家子流放,認命熬三代農夫,盼著日後子孫爭氣……爭過頭了,咱們反.賊加身……我都認了,朝廷給我封了爵位……”姚敬榮捧著那一身代表候爵的大朝服,心裡真是百味雜沉,說不出的滋味兒。
“這衣裳有點肥了,你穿不了。”一旁,季老夫人沒管他,伸手往朝服腰上掐了掐,淡淡的說。
姚敬榮看了老妻一眼,嗬嗬笑著,“是啊,肥啦~~朝廷的衣裳,咱們穿不下。”
“你跟老大說說。”季老夫人叮囑。
姚敬榮點頭,放下手裡的朝服,柱著拐棍兒,顫微微的出門了。
季老夫人坐在炕上看著他的背景,好半晌兒,歎了口氣,收回目光,她把朝服疊起來,隨手放進櫃子裡,垂頭琢磨了在琢磨,往四房院裡去了。
天賜就罷了,大蘭和千蕊,還得在勸勸,莫要留下什麼不自在才好。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更彆說姚家還有兩個,有姚敬榮和季老夫人在,姚千枝和姚千蔓幾乎不需要處理任何家常瑣事,他倆就擺平了。
燕京這一場賜爵——攪拔離間——算是沒起什麼大風波的平息了。
隻餘下被坑了一把,怒火熊熊滿胸腔的姚家姑娘們,越發下力的懟起楊家人。
“青椒離開那會兒,你跟她說那話是什麼意思?”在懟的楊家人哭唧唧的間隙,姚千蔓抓了個空兒,追問姚千枝。
姚千枝就笑,“沒什麼,這不是明年要選秀了嗎?我琢磨著進京看看,找找機會什麼的。”
“進京?”姚千蔓大驚,“你真不怕死啊?人家把你按住怎麼辦?你在天生神力,怎麼?想以一敵萬啊?”
“我又不傻,當然不會大張旗鼓的去,肯定是僑裝啊!”姚千枝翻了個白眼兒。
想搞事情,肯定得‘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
“是我傻了。”姚千蔓一拍腦袋,苦笑道:“你有主意就行了。不過,具體……你打算怎麼做?壞了小皇帝的選秀,不讓他親政?”有什麼意義?
“還沒正經主意,到時候看情況吧。”姚千枝就說。
不過,看那一臉胸有成竹的模樣,似乎多多少少有點打算。姚千蔓了解她,知道她不說就是還沒想好,便沒追根問根,說說就過去了。
隨後,一門心思的懟楊家。
豫親王太遠,朝廷目前夠不著,想發.泄滿腔怒憤,可不得就近了找楊家人的麻煩嗎?
原本,跟楊家相鬥,婉家軍是打很‘規矩’的商業戰,降價這種事,她們成本低,賣的便宜誰都說不出不對來。結果,燕京這手一出,姚家姐妹們瞬間怒氣值上升——豫親王敢背地使壞,就彆怪她們打他‘小弟’……
不止接著打價格戰,她們還不像原來那麼‘規範’了,楊家那個‘金雞’——王三郎掌管的王家,他家是皇商,除了布料生意外,手裡還有兩個礦場,不過是私人的,規模還不大,專出黏土用來燒瓷器的,那是禦用的供品,燕京各大戶手裡的珍玩——這是他們家,哪怕被壓成這樣,一家一家商輔倒閉,卻還能勉強堅持住的原因所在。
不過,姚家軍是什麼出身?土匪啊!被惹急了,正道走的還慢,不用懷疑,她們肯定會抄捷徑的!
苦刺領頭,帶著五千僑裝打扮過的姚家軍,跋山涉水,翻山越嶺,繞過金州數城,直奔王家礦山,把守礦的私衛捆脖子拴住,迎風掛在山頭兒,順便立起‘護山’大旗,正式宣布——礦山易主!
他們寨子立杆兒。
楊家大驚失色,王三郎親自派人來談,苦刺自稱是被姚家軍四處轟趕的‘晉山大土匪’,充州混不下來了,往旁處‘奔生路’,瞧著王家的礦山挺好,就安營紮個寨!
王三郎怎麼可能允許?他家店輔都倒閉的差不多了,能支撐著全靠礦山,連派三波兒人細談,全讓苦刺懟回來,直言寸步不讓。
文談不成就武鬥,王家和楊家的私兵合起來有七、八千人,幾乎全派上了山,結果……
還用想嗎?
姚家軍那是連胡人都打過,真正的虎狼之師。王、楊兩家的私兵算什麼?平平欺負欺負流氓地痞,踢踢老太太雞蛋筐還行,怎麼跟姚家軍相比?一個照麵兒,姚家軍都沒上騎兵,王、楊兩家那點人就讓打的屁滾尿流,恨爹娘少生兩條腿了!
六千八百人攻打,俘虜一千五,傷亡兩千餘,跑了三千多……
從這上就能清楚的看到,王、楊兩家私兵的能耐如何了。
按苦刺那說法:“讓我跟他們打,真是恥辱!!”
礦山被占了,楊家這回真是徹底慌了。
——
楊城,楊家大宅。
楊家族長,族內四老並王三郎,幾人齊聚書房,個個眉頭緊瑣。
“爹,咱們怎麼辦?”王三郎率先開口。
他約莫三十來歲的年紀,臉圓肚大,滿麵富態,許是常長經商的原故,天生有張笑臉兒,就是苦悶到如今這地步,依然習慣性的滿麵和氣,語氣都慢吞吞的,“商輔就算了,左右咱們是敵不過那位武神娘娘的,但是,礦山就……”這個是根本,要是沒了……
“誰想礦山沒了?咱們不是打不過嗎?”書房上首位置,一個紅臉的族老錘著腿,粗聲道:“他娘的,哪裡來的土匪野雜種,半路裡狼掏下的,到是有股子蠻能耐,橫死爹娘的喪種……”他破口大罵。
他兒子就是守王家礦山的管事,早早被苦刺捆了掛山頭‘迎頭招展’呢,怪不得他生氣。
“三弟,現在罵有什麼用?你是能把那群土匪罵化了,還是罵跑了?”另一個瞧著更年邁些,花白頭發的老者勸了一句,隨後目光轉向楊族長,“良東,你看看,是不是能給王爺那邊去個信兒啊?”哪怕借不來兵,好歹交代一聲,彆瞞著啊。
楊族長——楊良東一臉苦相,“大伯,不是我不上報王爺,我是……”不敢啊!
讓豫親王知道他家把礦山丟了,恐怕是要處斬他們滿門全家的。
“那,就算不上稟王爺,好歹你往朝廷遞句話啊,王家是皇商,瓷器是專供皇室用的禦品,礦山被占了,總得有個說法啊。”花白頭發的老者出聲,“朝廷得派人剿匪啊。”
“大伯……”楊良東臉色更苦了,嘴裡一股子鐵腥味兒。
王家礦山,說是出黏土燒瓷器用的,實則,黏土礦裡暗藏鐵礦,規模還不小。這就是他士族大家偏偏願娶商戶女,還把親兒子過繼的根本原因!
鐵礦——跟鹽物一般,是朝廷專管的。
他家私采,還全送到豫州,幫著豫親王養私軍,造私器……就這情況,他怎麼敢上報朝廷?
但凡朝廷知道了,派來剿匪那些兵,恐怕轉頭就要剿他了!
至於王爺?楊良東更是不敢稟告,他家在豫親王一係是什麼地位?他自己心知肚明,哪怕不是雞肋,同樣強點有限。徐州就有鐵礦,豫州資源豐富,他家這點東西,對豫親王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有了不算多,沒了不算少。
他們願意供奉,人家豫親王就接著,他們倒了黴,如果不太為難,豫親王樂得收買人心,但眼前這局勢……
姚家軍強橫,占他們家買賣,豫親王鞭長莫及。至於土匪……他一個藩王,亦不能派出私軍來幫他們剿匪,幫著請奏朝廷,運轉關係讓朝廷派兵吧……有鐵礦在那兒擺著,豫親王巴不得扯清關係呢!
怎麼會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