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那我問問你們,孟側妃有幾個孩子啊?”姚千枝接著問。
姚千蔓垂了垂眸,若有所思,“是三個,兩兒一女。”
“對,大姐姐,你說的不錯。”姚千枝給了她個讚同的眼神,“孟側妃有兩兒一女,而豫親王膝下,亦隻有三子,除了楚敏這個嫡長子,餘者兩個兒子,都是孟側妃所出。”
“此一番,豫州勢力在燕京逼宮,豫親王妃膝下唯一的親生子死了,娘家未來的繼承人,嫡嫡親的侄子死了,但是,府裡那有兩個兒子——還是豫親王唯二兒子的側妃的女兒,她平平安安的回來了……”
“你說,豫親王妃,她會是什麼心情?”姚千枝誘導著問。
“這……她自然是會憤恨不滿,但,她找不出什麼理由啊?”姚千蔓就擰了擰眉,“我知道你想借她鬨事,但,燕京那局麵,楚敏逼宮已經失敗,楚曲裳跑了,那是理所當然,甚至……她能跑得了,已然算她有能耐,豫親王妃便是在恨,她能怎麼樣呢?”
“她一個後宅女眷,連親生兒子都沒了,就是恨孟側妃母女入骨,她一個人……能鬨出什麼事來?”
“就算她把楚曲裳殺了,都是內宅恩怨,豫親王會因此這點小事停留嗎?”她一臉不解的問:“在……眼前這種拔刃張弩、迫在眉睫的時節?”
“我不覺得他是個會糾結兒女情長的人。”
“不,不對,大姑娘,主公所言之事……並非兒女情長。”一旁,在姚千枝笑著搖頭,還未開口解釋的時候,霍錦城突然插嘴,“豫親王妃姓唐,她娘家是宛州巨族,豫親王的左膀唐家。而孟側妃姓孟,乃是大賢孟聖之後,做主徐州,豫親王的右臂孟家……”
“如今,唐家沒了親生兒子,還失去了未來會繼承豫親王大業的世子親侄,偏偏,唐家族長之子唐睨的老婆——孟家外孫女,她活著回來了,且,她還有兩個親哥哥,眼看就會代替有唐家血脈的世子,成為摘葡萄的那個人……”
“這兩家人,都是豫州的頂梁柱,是豫親王的依仗,甚至,唐頌還在相江口領軍,他們兩家若是生起糾葛,兩相爭鬥起來,恐怕就如主公所言,豫親王真的會被拖住。”
“而且,或許不止拖住,他還會……”霍錦城停頓一下。
“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姚千枝就接口,“哪邊都不能幫,哪邊都怨他,王八鑽灶炕,憋氣又窩火。”
“呃……”霍錦城抽了抽嘴角,對自家主公的形容詞敬謝不敏,然而,還是矜持的點了點頭,“不錯,就是這樣。”
“嘶,你們說的這個,到是可行啊。”姚千蔓把纖指抵唇邊,垂眸仔細思索著,好半晌兒,她點頭認同了。但是,依然還有疑惑,“……怎麼才能鬨起來呢?”
她滿麵的疑問,“楚曲裳……人家沒有問題啊?楚敏和唐睨兩個逼宮起勢的人都被抓了,她一個內宅婦人,能跑著孩子跑回豫州,那一路風塵,艱難萬苦的,哪怕她是敵人,是唐小姑娘的繼母,我都得說一句,這確實不容易,有兩分能耐,唐家……憑什麼找她麻煩?”
“人家保住了唐睨的血脈,都跑回來啦!!”唐家憑什麼用她做借口鬨事?
哪裡來的理由?
“她跑了,她沒死,這就是理由!!”姚千枝拍案,一口著定。
“嗯?什麼意思??”姚千蔓滿頭霧水。
“大姐姐,你難道忘了楚曲裳的親娘是姓孟的嗎?是那個大賢之後的徐州孟家之女,人家信奉的是‘女四書’啊!!”姚千枝雙手撐著沙盤邊兒,兩眼直放光,“那邊風氣保守的,女人露個胳膊被外男看見,都得出嫁或出家,甚至,我聽央兒說,還有更嚴厲的地方,守寡的婦人需要自殘已身,來表示守節之意……”
“既然徐州是如此風氣,楚曲裳這般扔下丈夫,獨自逃命的——就是棄夫不顧的女人,她憑什麼還活的那麼滋潤?就該自儘謝罪才是。”她拍著紅木沙盤,‘啪啪’做響。
“……”姚千蔓的表情,一言難儘。
“楚曲裳有孟家的血脈,她娘就是孟家人,自然更該以身做則,要是寬於律己,嚴於律人,孟家憑什麼自稱聖人之後?”姚千枝斜挑眉頭,嗤笑道:“他們敢用那些破玩意來充州鬨事,殘害我治下百姓,那麼,我今日就一模一樣的還回去,且讓他們嘗嘗苦果吧。”
孟、楊兩家連手,用內應鬨出的那波兒女四書事件,害了多少充州女孩兒,白家姐妹顯些死在那場裡,最後,更是讓姚千枝要用‘焚書坑儒’這般激烈手段壓下此禍,如今,豫州那邊還有人因此而罵她‘妖女妄孽’……這口氣,她可還記得呢。
如今有機會還回去,她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什麼三貞九烈、三從四德……孟家不是挺講究地個嗎?此一回兜頭照回自個兒腦袋上,他們且試試那滋味吧!
“但是……我聽孟姑娘所言,孟家對女兒,似乎並不重視啊。”霍錦城皺了皺眉,“若是他家就此舍了女兒,該如何是好呢?”
人家就大義滅親,就用楚曲裳一條性命換得豫親王的好感,賣個顧全大局的‘人設’,那他們不就做白工了嗎?
“舍了楚曲裳,不就證明孟家承認她的作法是錯的嗎?那麼,有她這個犯了‘大錯’的妹妹,孟側妃那兩兒子身上就背上了汙點,甚至,豫親王妃若是反咬一口,說是楚曲裳蠢頓,無意泄露口風,破壞了楚敏和唐睨的計劃,這才導致逼宮失敗……這樣的罪名,孟側妃和她那兩兒子,真的敢承擔嗎?”姚千枝嗤笑一聲。
“隻要楚曲裳死了,不管是因為什麼,那屎盆子扣腦袋上,孟家就解釋不清楚。豫親王妃完全可借此事從娘家要個姑娘進府,生個兒子重新培養,哪怕豫親王歲數不小了,但誰都不敢肯定他就生不了……人家孟家本已占了大優勢,府裡唯二兩個兒子都是韓側妃生的,他們做甚冒那個險?”
“都是豫親王的左膀右臂,他們和唐家地位是相當的,怎麼就非得那麼委屈,好好搭進個未來的‘公主’——楚曲裳不說,還得迎麵接個屎盆子?生生把個大好局麵,‘讓’成‘撲朔迷離?”她搖了搖頭,“孟家沒那麼傻。”
“所謂的大賢名聲,什麼女四書。那不過是他們手裡的‘武器’,是教化製人用的,人家根本就沒信過那個,否則的話……”姚千枝斜睨瞧著霍錦城一眼,語重心長的道:“你還記不記得,央兒曾經提過,孟家那族長的女兒,她那四堂姐,是二嫁了的?”
“要是孟家真信那一套……族長的女兒啊!既然守了寡,那不得把貞潔牌坊背身上,恨不得日夜帶著呀?又哪裡會二嫁!”
一語落地,屋子裡瞬間一片寧靜。
霍錦城和姚千蔓俱都滿麵嚴肅,垂眸百般思索考量起來。
好半晌兒,“唐家和孟家爭起來,還牽扯住兒子和未來的大業繼承……豫親王,應該會被拖住的。”霍錦城如是說。
“我亦覺得,此事可行。”姚千蔓同樣點頭。
兩人都同意了,姚千枝就此拍板,“那咱們就乾,我記得,央兒應該是在楊城吧,讓她快點趕來燕京,她是孟家女,從小在徐州長大,由她來指揮布置暗人行動,咱們輔助,這樣應該是最妥當的。”
“那行,這事我來做。”姚千蔓應聲,轉身就想走,去給孟央傳信。
“等等……”突然,姚千枝叫住了她。
姚千蔓便回頭,“嗯?”
“大姐姐,咱們如今……已經在燕京站穩了腳跟,就讓祖父他們搬過來吧。”姚千枝仿佛不經意似的提起,“他老人家半輩子都在燕京,早就習慣了這裡,是當故鄉那麼看的,原本,咱們是沒那個條件,如今我都成了攝政王,該讓他老人家歸鄉了。”
“咱們做晚輩的,孝順長輩不就是如他們的心願嗎?那就合家都搬回來吧,北地那邊讓千葉、千朵還有花兒她們看著就是。”她如是說著。
姚千蔓眸光閃爍,臉上的表情很複雜,眉頭死死擰著,好半晌兒……“好,我會派人護送他們過來。”
“交給你了。”姚千枝就道。
姚千蔓點頭,深深吸了口氣,轉身毅然而然的走了。
那背影,竟有幾分說不出的蕭瑟之感,然,腳步卻異常穩重。
姚千枝瞧著她,唇角勾出抹笑。
一旁,霍錦城無聲的看著這一切,默默縮著身,低低垂著頭兒,他無限減少存在感,明明嗓子癢的厲害,偏偏連咳嗽兩聲都不敢。
說來,主公家裡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她們怎麼‘運籌帷幄’,為什麼要把姚家長輩——那些在自家主公、大姑娘,‘開國元老’苦刺和孟央都離開北地的時候,一定程度上能夠影響姚家軍決策的人,都挪來燕京,放到眼皮子底下看著,這內裡是什麼意思?霍錦城不想猜,亦不敢猜。
反正,他就知道,姚家二老此番上京,肯定是會把從小養在他們膝下,最疼愛的小孫子——自家主公的親弟弟帶過來的。
——
八百裡加急得了姚千蔓的密信,孟央坐得小船,走了水路,不到兩天功夫,就來到了燕京。
幾人密謀一番,說了打算,孟央自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一夜無眠,思量了整晚,次日,頂著兩大黑眼圈兒,她拿出了一套可實際操作的‘方案’。
姚千枝瞧了,覺得很是可行,就此拍板,這事便定了下來,就此實施。
姚家軍安全部得了軍令,自然忙碌著行動起來,原本潛伏在豫州的釘子們,紛紛‘浮出水麵’,開始四處‘遊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