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舞著水刺,有一個算一個,水鬼隊們照著落水人的腦袋就紮……
將領們身上穿的都是軟甲,亦沒經過活動,臘月寒冬,江水刺著骨的涼,他們下水就凍硬了,身上軟甲濕透,跟秤砣似的那麼沉,冰冷的江水舔上皮膚,那身體略差點的一下就抽筋了,哪還有餘力跟水鬼們纏鬥?
根本不是對手,他們飛速被兩百水鬼隊滅殺。
而艱難掛在繩梯上,隨著郭五娘加重力道,唐頌在也堅持不住了,墜落流星般,他掉了下來,‘噗通’一聲,砸進水裡,飛濺無數水花。
郭五娘抿了抿唇,翻身跳下江來。
輕鬆滑動著身體,她遊魚般接近唐頌,看著他拚命撲騰的想往上遊浮,便默默下潛至他身下,隨後,拽住了他的腿……
炸了主帥樓舡,她和水鬼隊的任務其實已經完成了,之所以沒有離開,還在附近水域潛遊,郭五娘為的就是這個!
雖然炸了船,但這不代表他們能炸死唐頌,人家換條船,還是照樣能指揮豫州水師作戰,哪怕到了這地步,豫州水師想贏回來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了。但是,按自家主公的預令,姚家軍是要把這十萬水師儘數‘埋葬’相江口的,那麼,唐頌——最好就是跟主帥樓舡共存亡。
畢竟,一個經驗豐富的將領,有時候,是能決定一場戰爭勝負的存在。
毫無疑問,唐頌就是這樣的將領。
郭五娘覺得,水鬼隊既然已經甘冒奇險來炸船了,那就不在乎多留片刻,把唐頌送上死路。
蒸氣鐵船的造價有多貴,她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這場大戰,能早點結束最好,拖的時間長了,萬一把鐵船撞壞個一艘半艘的,郭五娘能心疼死。
憋著口氣潛進水底,她拽著唐頌的腿不放,糾纏著他,讓他無法上浮換氣。
至於唐頌,則拚命掙紮著,嘴裡直吐泡泡……
說真的,同樣是水邊兒長大,十六歲就立過戰功的人物,唐頌的水性並不比郭五娘差,且,他是個男人,按理力量更強。然而……
好漢不提當年勇,好女不提當年浪,唐頌都六十多歲的人了,他還是個風濕性關節炎患者,江水那麼涼,一掉下來,他就已經感覺靈魂都要飛升了,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幾乎無法忍受,他簡直恨不得直接死了。
麵容掙紮扭曲著,兩腿僵直,唐頌根本使喚不動腿腳,完全是靠雙臂往上劃,處境已經很艱難了,偏偏,郭五娘還拽他腿,捅他腎……
在水底這種環境裡,一身軟甲,老邁病弱不堪的唐頌,哪裡敵得過年富力強,武裝到牙齒的郭五娘?拚儘渾身餘力掙紮著,他被越拽越深,肩膀還被郭五娘用水刺紮傷……豫州水師將領們同樣被水鬼們糾纏著,根本無法來營救他。
肺裡那丁點兒氧氣都當泡泡吐出來了,唐頌大口大口的——被迫——吞著江水,眼前模糊一片,他肺裡火燒火燎的難受,揮動的手臂越來越無力……
漸漸不在掙紮。
抵抗的力道幾近於無,郭五娘感覺手中人的身體慢慢變軟,停頓片刻,她揮手將水刺紮進唐頌的胸膛,血一下湧出來,她鬆開手,看著他緩緩向下沉。
腰身用勁兒,猛的一個翻滾,她用腳蹬了一下唐頌的肩膀,他沉的更快了。
沒一會兒功夫,就在看不見人影。
在水中停頓片刻,郭五娘眯著眼睛觀望,待確定唐頌並非裝樣,而是確實死了,這才擺動雙腿,浮上江麵兒。
——
唐頌死了。
死的還挺淒慘。
打了一輩子水戰,結局是淹死水中,勉強算是求仁得仁吧。
畢竟,唐頌曾經無數次提過:寧肯戰死水域,不願老亡病塌。
如今這下場——雖然不是戰死的,好歹確實亡在水域裡了……
不過,隨著主帥隕落,豫州水師已然徹底無力反抗,姚家軍的五艘鐵船縱橫江麵,絕對的橫衝直撞,而豫州水師根本組織不起反抗的‘號角’——他們沒有主帥了!
軍心渙散、勢氣全無,相江口一場大戰,打了足足一天一夜,終於漸漸落下帷幕。
黎明曙光揭開夜幕輕紗,一輪紅日從雲層冉冉升起,千萬縷金色光芒照射開來,整個相江豁然開朗,如同披上了一層絢麗的彩霞。
一輪紅日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本來如此美輪美奐的場景,然……
破碎的船隻,殘木斷帆輔滿江水,無數泡腫的殘身浮在水麵兒,殷紅的血隨著江濤翻滾,隱約還能看見浪尖兒上的殘肢斷臂……
這一天一夜,十萬豫州水師,儘喪相江口。
而姚家軍,同樣損失不少。
不過,勝了就是勝了,殲滅豫州十萬水師,哪怕付出兩萬傷亡,姚千枝依然可以接受。
留下人,儘可能打撈自家軍隊的屍身,傳信回燕京,令姚千蔓清點軍冊,準備撫恤軍屬……她隨而整軍,預備順江而下。
“主公,不暫時修整一下嗎?人手使不說了,咱們的船足足損毀了三成,就連蒸氣鐵船都撞漏了一艘……”苦刺阻止了她。
“五娘有功,殺了唐頌,咱們全殲豫州十萬水師,這等天賜機會,若不能乘勝追擊,一舉拿下宛州,甚至更近一步……我不白花了那麼多銀子,造了鐵船嗎?”姚千枝輕笑一聲,不改初衷。
她是主帥,是姚家軍的靈魂人物,苦刺不過提醒一句,但,她既然已經決定要攻,並下了軍令,合軍上下,自然不會有人反對。
短暫修整了兩天,從豫州水師被打成破爛的船裡,拽出看起來還勉強完整的,將其送進新建的船廠,讓匠人稍微修補修補,隨後掛上‘姚’字大旗,姚家軍重整了千餘艘船,另把那艘被打漏了的鐵船勉強修好,姚千枝領頭,他們順江而下,‘氣勢洶洶’奔著宛州就來了!!
不廢吹灰之力,他們拿下了原本駐紮著豫州水師的永定城,隨後,鐵船如巨獸般開道,他們一路向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下三城,將大半個宛州收入囊中……
直到這會兒功夫,豫親王才反應過來。
沒辦法,姚家軍的速度實在太快了,連下三城,亦不過用了十天時間罷了。
——
“他們難道會飛嗎?”宛州鑫城,唐家大宅裡,唐諸垂頭看著飛鴿傳書,滿臉不敢置信,“莫說還需攻城,哪怕僅僅走水路,途經三城,都需要月餘時間……”
“十天?這怎麼可能?姚家軍是天兵嗎?他們還會騰雲駕霧,走的是銀河?”
姚家軍的行軍速度,快的完全超出了唐諸的理解能力,讓他都快有點精神錯亂了。
“是新船!!他們有新船,無需帆槳,無需人力,不知用什麼妖魔邪法,竟能自駛……”唐老族長蒼白憔悴,身形都拘摟了,“你大兄的性命,就是毀在那邪術上頭。”
蒸氣鐵船嘛——衝撞到是其次,貴就貴在個‘快’字上!!
一艘大鐵船屁.股後頭掛著無數木船,蒸氣和人力齊齊跟上,姚家軍的速度,確實快的讓豫州措手不及,根本反應不過來。
十日內連丟了三城,唐頌的性命還沒了,這一波兒大戰,唐家的損失,真心是太慘重了。
他們是萬萬沒想到,跟孟家一番糾纏,雖然成功送了個庶女進豫親王府,還抱走了孟側妃的小孫子,養在唐王妃膝下,又順利讓豫親王對孟家產生隔閡,懷疑起了楚敦、楚玫兩兄弟,按理肯定算大獲全勝,但……
唐家搭進了唐頌,還有三城之地。
這簡直喪心病狂
他們老底兒都虧沒了!
“姚千枝那女人竟能戰過大哥,她,她……若是知道姚家軍有邪術,無論如何,我都不該使計拖住王爺。”唐諸咬牙切齒,恨的虎目含淚,“若王爺能順利到相江口,說不定大哥,大哥他就……”
根本不會死了。
“天意……”唐老族長伸出滿是皺紋的手,捂住眼睛,仰天長泣道:“我的兒啊!你死的好慘!”
唐頌墜江而亡的消息,姚家軍沒瞞過誰,唐家自然不會不知道。
老年喪子,唐頌還死的那麼慘,竟活活淹死了,唐老族長跟被剜了心似的,剛一得了信兒,他當場就吐血,隨後便病臥床塌,若不是姚家軍步步緊逼,眼見不占宛州不罷休,他恐怕都起不來榻。不過,就算如今,他亦是勉強用了虎狼之藥來強撐……眼看天不假年了。
“孟家蛇鼠之輩,用的卑劣手段,到能安枕無憂,大哥英魂不遠,宛州丟的三城……不能就這麼善罷乾休。”唐諸高聲,瞠目欲裂,恨的兩眼睛都快往出滴血了,“此番,且讓他們來守一守宛州!”
“此事急不得。”唐老族長虛弱的喘息著,“王爺已然從豫州出發,不日既將到來,暫且先把姚家軍攻勢緩住,餘者,過後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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