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但是蘇宇越是出名, 張亮就越是難堪。
每次路過這裡，張亮都想把公告給撕了！
自大蔣陽波升組後, 他便被定為青年組的內定冠軍, 大賽前不知道得到了多少人的祝福, 然而躊躇壯誌地出征, 卻隻拿了第三名的成績。
不但輸給了俱樂部的閆冰冰，還輸給才進國家隊的蘇宇。
隻覺得自己這些年在國家隊爭下的臉麵, 在這一次的比賽之後, 就像是地上的爛泥, 被數不清的人踩了！
每多一個人看見公告，他的臉就會被踩一下, 如今是又紅又腫, 難受的厲害。
更何況孫教把視頻擺在他麵前, 不但讓他看蘇宇是怎麼滑的，還要看他自己是怎麼滑的。
結果這天壤之彆的“冰感”被擺放在一起之後, 他便越發地無地自容。
“冰感”這東西，太玄乎了，對於不上不下的運動員，“冰感”是天賦。
孫教練說：““冰感”是天賦，更是堅持，隻有堅持訓練，把自己長在冰上, 那麼“冰感”也就像呼吸一樣, 成為了本能。”
然後孫教練看著陷入沉默久久的張亮, 最後說道。
“升組吧。”
“你現在再留在青年組，已經沒意義了。”
張亮慘淡一笑。
是的。
拿不到冠軍，以他的能力，確實應該升上成年組了。
隻是成年組的壓力……他想起蘇子棟，想起蔣陽波，還有那麼多的老隊員，就像一塊巨石一樣。然而不升組還能有出頭的一天嗎？比起麵對艱難的前路，已經像片天一樣壓下來的蘇宇，更讓他窒息。
而與之相反。
對於蘇宇拿下這個冠軍，除了尹正學外，整個花滑國家隊伍裡，也就伍弋是最開心的吧。
自從知道蘇宇拿下了第一名後，他的就開心的不得了，似自己打敗了張亮一樣，心裡彆提多美了。
今天下了訓練，從布告欄路過的時候，伍弋再次看見高高貼在最上麵的蘇宇照片，美滋滋地在心裡念叨了一句，還是我宇宇哥厲害……咦！？什麼宇宇哥！
伍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都怪尹教練最近宇宇來宇宇去地叫，害得他也跟著叫起了這麼讓人肉麻的稱呼。
伍弋回了宿舍，在進屋前猶豫了一下，臨門一腳時，拐彎去了另外的方向。
他去敲蘇宇的宿舍門，敲了幾下沒人開門，就知道蘇宇和尹教練都沒在裡麵。
伍弋抿緊了嘴角，仔細想想，大約有四天沒有見過蘇宇了，不在一個教練名下，關係太難維係，早知道就……伍弋撇了撇嘴，不敢再想了。
孫教練可是蘇師兄的教練，是冠軍教練，當然比一個才轉正的教練好啊。
他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還有二姨三姨四姨老舅大姑二伯四叔可都讓他選孫教練呢，為此媽媽還花了六千塊把一大家子的人叫在一起吃了一頓飯，最後做出的選擇，按理來說不應該是錯的…
…
伍弋撓了撓頭，單手插在褲兜裡，低頭走了，努力忽視心裡那塊空空地感覺，做出了一副無所謂地表情。
……
蘇宇上午還在上課。
這幾天也不知道為什麼，每個老師就在做隨堂考試，而且還都集中在上午，他昨天上午甚至考了兩次試，要不是回去還從頭啃過一遍課本，還真地應付不了。
不過在可以學懂的前提下，校園生活真的很不錯。
這種平靜的，安逸的生活，在上一世他從未享受過。
他不是天才，想要留在國家隊，想要往前邁出一小步，都是那麼的艱難，訓練填滿了他的生活，他根本沒有精力放在學習知識上，他就是普通人，隻有全心全意地去做一件事，才有成功的可能。
但是這次重來，似乎生活變得從容了一些，他可以過一些不一樣的生活，因此他非常珍惜這段短暫的校園生活。
一周的學校生活結束，明天就是周末，下周一再上課，蘇宇也不確定自己還會不會過來。
訓練也不能落下，他現在的首要任務還是在單人滑上，哪怕此刻的環境讓他想要停留下來，他依舊不會改變主意，如果他是那麼容易動搖的人，就不會有上一世的雙人滑King。
最後一堂課結束，蘇宇收拾書包準備走，坐在他前座的同學攔住了他，蘇宇已經知道他的名字，叫做鄺文成。
鄺文成說：“你下午還來嗎？”
蘇宇搖頭，今天下午，明天一天都是上量訓練的日子。
鄺文成仔細地看著蘇宇，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你能加我微信嗎？”頓了頓，便小心翼翼，“我了解了一下，你前段時間還拿了全國冠軍，我還沒這麼厲害的朋友呢，就，就是，就想和你做朋友。”
說完的鄺文成臉都紅了，但是又覺得有一個全國冠軍的朋友特有麵子，哪怕現在尷尬死了，他也不想放棄。
蘇宇從褲兜裡掏出手機，遞給了鄺文成。
鄺文成接過手機，如獲至寶，笑得臉都變形了，連連說道：“明天有空嗎？我請你上網喝水，我叔叔開了一家VR遊戲室，我請你去玩，逃出喪城特彆好玩，又嚇人又好玩！”
蘇宇眼底多了絲絲笑意，遺憾開口：“抱歉，明天有訓練。”
“哦……”鄺文成抬起頭來，臉色比他遺憾多了，訥訥地說，“你們職業運動員肯定比較忙，有空的時候記得聯係我，我們的約定永遠算數，我一定要請你玩遊戲。”
“謝謝……”
拿回手機的蘇宇點頭示意，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身後的鄺文成一臉遺憾，低頭再看微信裡新添的好友，又笑了。
“再見，回頭給你打電話！”鄺文成在身後大喊。
蘇宇回頭看他，見他用手勢比劃出打電話的姿勢，便笑著點了一下頭。
再回頭的時候也沒注意，就和迎麵的一個人撞上，“嘩啦啦……”對方懷裡的書本掉了一地。
“對不起同學。”蘇宇急忙蹲下幫對方撿書本。
鄺文成跑過來想要幫忙。
蘇宇動作快，他將最後一本書遞給對方，對方接過便抱在懷裡，起身就走。
蘇宇抬頭正好看見了對方的模樣。
個子不高，劉海有點長，基本擋住了眉毛，隻能夠看見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但是這種顯得特彆淩厲的眼形，在這個人身上卻顯得格外的無神，甚至是有一點點畏縮。
雙方的視線沒有片刻地交彙，直到對方離去，對方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蘇宇撐著膝蓋站起了身來，神情間有些微微地疑惑，這個人有些眼熟，但是仔細去想，卻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見過。
下午蘇宇獨自去了訓練中心訓練，他在冠軍杯的比賽上展示出的潛力，為他獲得了一些資源，他現在可以在資源不太緊張地情況下，獨自享受一個冰場。
熱身了大約十分鐘後，孫教練帶著除了蘇子棟以外的五名隊員進來，見蘇宇站了一個冰場也沒說話，隻是占了剩下的兩個冰場，伍弋就安排在蘇宇的旁邊冰場，三個人共同使用。
“蘇宇，蘇宇！”伍弋在護欄邊上招手，讓蘇宇過去。
等蘇宇滑到他的身邊，他神秘地看了孫教練的方向一眼，然後捂著嘴壓低了聲音地說：“明天我要去考級，你陪我去嗎？”
“明天有訓練。”
“哦……”伍弋很失望，不甘心地說，“走嘛，反正最近也沒比賽，放假了你就彆加訓了，給自己放個假。”
“有訓練。”蘇宇重複。
“臥槽，你訓練狂啊？你陪不陪我去，你不去，我故意考不過！”
“……”
“涼了，歇菜了！到時候隊裡就有傳言，少年組冠軍升青年組升不上去，都是因為沒有蘇宇陪。”
“……”蘇宇沉默地看著他，眸底漾起了一絲情緒，可能是笑意，也可能是怒意，沒等伍弋分辨清楚，他便轉身滑了出去。
伍弋卻看著蘇宇的背影笑。
他認定了蘇宇是在對他笑。
不容易啊，可算把這個冰塊逗笑了。
喜滋滋的伍弋收回目光，就看見孫教練又在場外虎視眈眈，他撇了撇嘴，急忙投入訓練。
偌大的冰場，被分成了三塊，國家隊員們在冰上滑行，一時間隻能夠聽見冰島刮過冰麵時發出的“沙沙”聲。
偶爾能夠聽見教練的聲音，但是大部分時候訓練都是安靜的，伍弋跳了一個3LZ，摔倒了地上，文雯溫滑過來的時候停下來，順手拉他一把。
伍弋說：“謝謝。”
文雯溫笑：“客氣什麼？”
張亮在最靠邊的冰上訓練，蘇宇的旋轉給了他啟迪，他正在完善自己的旋轉動作。
於葉佳滑到他身邊的時候滑出了一條弧線，然後停在了他的身邊。
“練得怎麼樣？”
“有點感覺了。”
“我覺得進步很大。”
“嗯。”
蘇宇他獨自站了一個冰場訓練，步伐練習、旋轉練習、跳躍練習。
朝前的一個跳躍，是阿克賽爾三周。
摔倒了。
這個動作他總是找不到訣竅，成功率太低了，根本沒辦法在比賽上用。
蘇宇獨自一個人爬了起來，拍了拍手，又滑了出去。
他一個人。
一個空寂的訓練場。
沒有人說話，也不會有人扶他，但是他卻並不羨慕旁邊那兩個冰上和樂融融的相處。
尹正學站在場外，對他揮了揮手。
“要休息嗎？”
蘇宇搖頭。
尹正學又說：“注意保護自己。”
“嗯。”
……
蘇宇昨晚上睡得早，今天就起來的早，不過五點半就起床了，下樓出完操回來，尹正學也收拾好了，兩人一起去的食堂。
食堂早上有饅頭、畫卷、米粉、麵條，還有蛋炒飯和雞蛋、牛奶。
國家隊的夥食水準一直很高，自助餐的形式，非常豐盛。
尹正學拿完自己的早餐坐在了蘇宇對麵，沉默地吃了一會飯後，他抬頭說道：“單同今天要過來。”
蘇宇抬頭看他。
尹正學組織著詞彙，試圖在刷刷單同在蘇宇心裡的好感：“他這個人呢……嘴巴有點臭，但是能力還是不錯的。”
蘇宇了然：“我不會和他吵的。”
“不是……”尹正學卻扶著額頭，蹙眉說道，“我不是讓你忍著，咱們好好的，憑什麼要忍受彆人的挑剔，欠他的嗎？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沒辦法和單同合作，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我再幫你找編排，可能國內沒有單同那麼好的，但是國際上多得是。而且以你的能力，應付現在水準的比賽，就算不用特彆找編排也是沒問題的。”
蘇宇聽完這裡卻沉默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尹正學，心裡也是感動的。
尹正學家裡沒什麼背景，靠著一點運氣和能力才能夠留在國家隊當教練。
但是一個新教練，有什麼資格請動單同，尹正學為他的付出他看在眼裡的，所以才會明明厭惡單同，卻忍了下來。
他並不是多麼在乎單同的編排能力，他隻是不希望尹正學失望。
蘇宇笑了，很淺很淡地笑，露出一排潔白明亮的牙齒，安慰著尹正學：“沒事的，我還挺想和單同合作的，我想要參加明年一月份的世青賽，需要一套更高標準的節目，除了單同咱們身邊也沒其他人了。”
“十一月份還有個大獎賽，還滑嗎？”
“獎金多少？”
“青年組的話，大概不到四萬吧。”
“滑。”
蘇宇點頭，大獎賽的獎金比較高，他現在急需要錢。
他知道他以後會賺很多錢，想要過上吃喝不愁的日子並不難，但是錢如果更多一點，當然更好。他想要拿獎金去買股票，他不知道未來的彩票大獎號，如今房價也不是很好，買地什麼的成本需要的又太高，所以不如買股票，他至少知道未來哪家公司會做大發展地更穩定，這樣的投資是穩賺不賠的。
吃過飯，兩人就去了訓練中心，九點鐘那會兒，單同過來了。
單同的臉色不好，從大門口走下來一絲笑都沒有，眼神陰沉，看向尹正學的時候還陰陽怪氣地笑，把包往旁邊的凳子上一放，然後自己也坐在了凳子上，交疊著腿，不冷不熱地說道：“我下午還有事，上午幫你們編一下，下午我就得走，咱們趕快開始吧。”
尹正學的眉心一下子就蹙緊了，“下次什麼時候來？”
“我最近都挺忙的。”
“所以？！”尹正學的聲音都提高了，隻一個上午，現在都九點了，能編出什麼玩意兒來？
單同不想和蘇宇合作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但是看在趙總的份兒上，他也不會和尹正學撕破臉，還壓著脾氣地說：“我最近真的挺忙的，要不我介紹個人過來，他水平也不比我差多少……”
“單同老師，您這屬於沒有責任心啊？已經定好的事情，說變就變了，你總得說出個原因來。如果說你真有事，不能合作我也挺遺憾，但絕不會攔著你。可你冷不丁給我來這麼一句，未免過分了吧？”
單同咧嘴皮笑肉不笑，冷銳的視線從蘇宇和尹正學的臉上挨個兒劃過，然後說道：“我給你編的舞，你給我改了大半兒，就算能跳曲腿側燕和下腰鮑步又怎麼樣，既然看不上我的編排，咱們還有什麼合作的必要？”
單同確實是氣極了！
他當編排那麼多年，圈裡有名的男單大編排，多少人求著他編排，給多少錢的沒有，他要不是看在趙總的麵子上，會幫一個名字都沒聽過的選手編排嗎？
結果可好！
他回去一看視頻，一口氣堵在喉嚨眼兒裡，差點噴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