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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毒 青浼 11690 字 5個月前

()蘇曼珍小姐看似驚訝得合不攏嘴的凝固表情中,徐書煙找到了一瞬間的快樂之後又陷入了無儘的頭疼裡。

他意識到現在不是光顧快樂的時候,轉過頭頭疼地對顧容說:“我什麼時候同你有約,彆瞎鬨。”

這語氣自然中帶著熟稔,他自己不覺得有什麼,但是蘇曼珍卻再一次地被她之前認為的那種難以忍受的難堪侵襲,她幾乎有些驚慌失措地看著徐書煙:這到底是什麼人?怎麼能夠對顧容說不尊敬的話還好好地站在這裡之後,又堂而皇之地拒絕他,甚至讓他“彆鬨”?

塗了洋貨口紅的紅唇一張一合,卻一句話也沒來得及說出來。

顧容被揭穿了陰謀詭計,卻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都沒有,隻是走上前道:“你這個人不要不知好歹,最近西北前線戰事吃緊了,上頭顧首不顧尾,倭賊戰線不斷往南方壓進,這些日子不會太平,你平日裡就不要出門了。”

記憶裡顧容一向是個話不太多的人,哪怕是婚姻還續存的時間裡,他也鮮少同徐書煙說這麼多話。

所以徐書煙理所當然地當他是放屁。

“這古鹽城小得不能再小了,他們來這做什麼?”

“古鹽城再往南一些挨著南海,這裡有白初斂,還有我,你說他們來這做什麼?”顧容像是不願意解釋太多,“總之你聽話。”

這話到了後麵已經有了一些溫柔的好言相勸的意思,這是他們重逢以來,可能男人說話最溫和的一次。

然而徐書煙隻覺得他有些荒謬——聽話,他顧容憑什麼要讓他聽話呢?

“不讓我出門,你卻下午和小姐們喝下午茶?”

徐書煙也就是想要頂嘴而已。

沒想到問題一出,顧司令這下卻真的露出了一絲絲的笑意,那雙漆黑的瞳眸閃爍出細碎的光來。

“怎麼了,你不願意我去?”顧容嗓音低沉,沒等滿身雞皮疙瘩的徐書煙否認,他便自顧自地解釋,“我隻是正巧同許老板一起談事,並不做彆的,你有什麼不高興的呢?”

“……”

周圍的氣氛十分曖昧,在場每個人回過味來後,表情各有各的精彩。

徐書煙正想解釋他沒有不高興,在話到了嘴邊的一瞬間卻猛然地明白過來,顧容就是故意的——

彆人可能不知道,但是眼下男人翹起的唇角飽含的惡意可是太讓人熟悉了,當他不懷好意的時候,總也是露出這副表情!

……這個人,有毛病吧?!

大家離婚之後,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將近十年,他憑什麼來阻止他尋找第二春?!

自己不過日子還不讓彆人過了?!

徐書煙原本也未必就想答應許焉的邀請,畢竟那日之後這人把他晾在一邊不聞不問就是意誌不堅定的表現……但是架不住顧容這副胸有成竹搗亂的樣子實在氣人,所以腦子一熱,無視了這人滿麵春風,他回頭對許焉淡淡一笑:“晚上還是想吃中餐,不知道許老板方便不方便?”

顯然沒想到徐書煙忽然殺了個回馬槍,顧容臉上的春風得意算是僵住了,唇角抖了抖,放平下來。

許焉卻是輕輕笑了起來,點點頭道:“自然聽你的。”

自己選選的,哭著也要認下去。

徐書煙已經不耐煩再陪這些吃飽了撐著的人繼續唱這出戲,又轉頭禮貌地衝買了他旗袍的雇主小姐點點頭致意後,做出抬腳準備離開的姿態。

人到了玄關,又被顧容出聲叫住。

徐書煙回頭,見此時男人臉上沒有了之前那樣放鬆的調侃,深不見底的眼眸盯著他,目光複雜得看不出他的想法……隻是他的臉色是陰沉的。

“阿煙。”他淡淡道,“我那天的提議,多少也是有些認真的。”

磁性的嗓音傳入耳中,像是懷有微力鼓動耳膜後顫動心弦,心中漏跳一拍,徐書煙望著顧容。

最後,他也隻是說——

“我知道了。”

……

晚上再出門的時候,街上多了許多的官兵,大多數都是白府上的人,在街上張貼一些安全告示,徐書煙湊近了發現是指向某條街道最近的防空洞路線圖。

顧容沒有撒謊。

看來這邊,全巢傾覆,焉有完卵,這邊遠江南小鎮的安生日子,如今怕是進入了倒計時。

街上人們麵色惶恐,許多往中原地帶還有家屬可以投奔的人們收拾了東西已經準備要出城,然而大多數人連祖墳都在這裡,自然去無可去——

徐書煙去餐廳之前先去自己手裡那一條商鋪巡視了一圈,這一次的“徐扒皮”給所有人免了三個月的租錢,大家都感恩戴德,早餐鋪的那位更是握著他的手,樂嗬嗬地說,我就知道,小徐老板總是個好人。

你看,亂世之中,大多數人還是願意為了個人利益展顏……並非是他們感受不到亡國帶來的恐懼,而是他們這些小屁民,日子總是這樣,過一天算一天。

去餐廳的路上徐書煙有些心不在焉,他想到了他的摯友白大帥和前夫顧容,這種時候,他們必然笑不出來。

到了餐廳,許焉已經在包廂等他,涼菜都上了,很是豐富。

“外麵都亂成了一團,”徐書煙一邊脫外套一邊笑著道,“許老板這般鋪張浪費,被人看見了,恐怕是要被人嘲笑一句‘商女不知亡國恨’……”

“世道再亂,飯總要吃的,”許焉臉上帶著他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坐。”

徐書煙坐下了,許焉叫人上菜,兩人就著小菜喝了兩盞酒,席間氣氛總算是恢複了一些自然。

就好像他們從未有過斷絕聯係這件事,大家也心照不宣地避開了這尷尬的話題,然而另外的一些事顯然卻是避無可避,畢竟今晚他們出現在這裡就是為了好好的把問題解決的——無論到了最後,這事兒的終止符究竟是感歎號還是句號,哪怕是個省略號,那也總比是個問號來的好。

三杯兩盞下肚,徐書煙也吃了些東西,一轉頭望著許焉,見他也含笑望著自己,心中一動不禁感慨:這位公子哥兒笑得倒是真好看,隻可惜這笑容如同掛在臉上的麵具,從未真誠。

或許也曾經真誠過,隻不過並不是對著他徐書煙而已。

“許先生叫我來,是有話對我說。”

徐書煙問,算是就此打開了話匣子,進入今晚的正題。

“這就成了許先生?”許焉笑著,看似頗有些無奈。

一句話卻把徐書煙說得不耐煩起來,畢竟好歹他也曾經試圖真誠交往,若對方從頭至尾未曾動過哪怕一絲真心,那他未免尷尬——如今的他也不耐煩再再這樣陪唱:“許先生,鄙人隻是一個小小的裁縫,隻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確實有些神奇過人之處……但那都是些無傷大雅風月事兒,斷不得生死,也通不了陰陽,您若是試圖從我這得到什麼,挽回什麼,那你恐怕是找錯人了。”

許焉聽他劈裡啪啦倒豆子似的說了一竄,也不驚訝也不惱,隻是一笑:“你都知道了。”

徐書煙微微蹙眉,“嗯”了聲。

“顧容告訴你的。”

“不全是。”

“他前段時間調查我,沒想到顧司令如此關心我到連死人的事兒也打聽的那麼周到細致。”

“用不著這麼陰陽怪氣的,都說了不全是,許焉,我看得到你身上的姻緣線有過曾經被墨子線連接,如今又再次斷開的痕跡,”徐書煙飛快地說完,又停頓了下強調,“從一開始,你出現在我眼前的那一秒,就看得到。”

徐家人,可視除卻徐家人之外任何人的姻緣線,這是從出生就帶著的本事。

然而天機不可泄露,所以凡塵世界,他們隻能裝聾裝瞎而已。

所以他一開始就知道許焉接近自己另有目的,隻是……

這次許焉真的有些驚訝了:“那你還——”

徐書煙有些尷尬,總不能說,因為我有些寂寞,而你的條件實在是不錯,所以我盲目自信了一下可以用愛的感化讓你知道人總是要往前看,甚至明示暗示你要不要來一段走心又走腎的羅曼蒂克戀情……沒想到你老人家得了暗示之後,選擇十天半個月避而不見。

呸。

正想說些什麼,沒想到這時候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一身深色軍裝的顧司令大搖大擺地走進來,金戈鐵馬往那一坐:“因為我這前夫頗具備冒險精神,不相信愛情又總想試那麼一試看看這玩意是不是真的讓人那麼絕望……”

徐書煙“謔”地轉過身,瞪著怪物似的瞪向挨著他坐下來的顧容——後者自顧自地給自己盛了一碗湯,喝了一口皺眉扔了勺子,評價:“太鹹。”

徐書煙一時間找不到世界上是不是還有能比他更討厭的人。

作為不速之客,顧容卻怡然自得的很,抬起頭衝兩人微微一笑:“你們繼續,不用管我。”

說不管就不管。

徐書煙再也懶得多看他一眼,乾脆轉頭去看許焉。

“阿洋,她死了。”許焉說,“死前她來過古鹽城,說是遇見了奇人,今後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隻是那之後尚未等我們完婚,她便染了重病——”

徐書煙臉上有些泛青,想說你青梅竹馬死透了找我沒用你得去找姓趙的(前提是他們肯理你),憋了半天擠出一句:“你朋友來找我隻為續緣,後來她英年早逝,同我半點關係也沒有。”

許焉抬頭望著徐書煙,顯然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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