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三合一)(1 / 2)

孟回沒有問他怎麼找來的, 隻是問了他的需求。

得知他是想要替親人求診, 孟回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

“你家長輩如今在何處?”

“豫州府。”聽她這麼問, 他便知道這事約是成了。李元按下心中激動,看著她, 等著她的回應。

此番前來他本不確定, 不過從他手下探聽出來的消息看, 孟家很可疑。大概就是神醫出世的這段時間裡,孟家瘸了腿的腿好了, 纏綿病榻的也好了,且沒有請過任何大夫。如此,隻有兩個可能, 要麼臨河鎮傳得沸沸揚揚的老神醫與孟家有關係, 要麼孟家這期間有了什麼大機緣,遇到了另一個神醫。他更傾向於前者,畢竟天底下便是有再多的神醫,也不可能相近的時間裡都到了臨河鎮。

原還隻是懷疑,現在見了石山村人的樣子, 又得知孟回有個師傅, 想必她的師傅就是臨河鎮上沸沸揚揚的老神醫。

思及此,李元心中更是激動不已。

想起之前打聽來的老神醫的習慣, 李元壓根不敢提讓她與她師傅出診,隻是道:“孟姑娘放心,我這就傳訊回去,讓家人把祖父接過來……”

“不用了。”孟回淡聲道。

不用了?

李元以為她反悔, 不願意幫他祖父診治,頓時急了起來:“孟姑娘……”

孟回看了他一眼:“放心,既然答應你了,便不會更改。

“那姑娘的意思?”李元鬆了口氣,又問。

“師傅他老人家想外出走走,且等著就是。”孟回沒有多說,隻是扯著一個不存在的人做借口。

李元也不敢多問,怕問得太多惹了她的不快。她是他與神醫的唯一勾連,若是惹惱了她,隻怕這輩子他休想再請動神醫。事關祖父,他不想冒險。但還是想掙紮一下,看了她一眼,試探性的開了口:“水路,陸路,李某都能為神醫他老人家安排妥當,您看?”

孟回看了他一眼,知他心急,眼下的事也快了結,這裡也沒什麼好留戀,想了想便道:“那就水路,勞你準備一艘船。隨時出發。”

“怎麼能說是勞煩,是李某要多謝孟姑娘才是。”李元立馬說到,又朝身側的小廝示意一下。

小廝連忙捧著匣子上前,打開後裡邊的金、玉物事也露了出來。金是足金,玉是好玉,一點沒有含糊的意思。

李元看著孟回:“在下聽說老神醫好玉,這些還望孟姑娘笑納。”

孟回把玩著箱子裡的玉,心情不錯的點了點頭:“玉不錯。若是未經雕琢應是更好。”

李元見她頗為喜愛那些玉對金子並不多看一眼,心中有了成算,又聽她這麼說,也沒多想,還以為她在提點自己老神醫的喜好,當下感激:“多謝姑娘,在下明白了。”

又說了幾句,李元便告辭離開去準備船隻。

生意的事他打算先放一放,好不容易老神醫有了出去走走的念頭,他怕遲則生變,壓根不敢耽擱。

關山富帶著捕頭一行到的時候,李元剛走出院子,他的臉上還帶著激動。這一出來就撞上了,自覺有人撐腰,雄赳赳氣昂昂,來意不善的關家人。

孟家的小破屋很快便被圍了起來。

“孟老頭還不快快滾出來。”

孟家三人聽到聲音走了出來,那些人指著他們破口大罵。

“死丫頭,叫你下毒害人,趕緊把解藥拿來。”

“大人就是她,就是她下毒害得我們,大人您可得為我們做主啊……”

一群人叫嚷著,惡狠狠地指著孟回罵著,然後又朝捕頭哭訴著他們的委屈,痛訴孟回的罪行

關山富見捕頭麵色平靜,看著孟家三人的眼神也沒有要拿走審問的意思,不由皺眉。他不像其他人想的那麼樂觀,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尤其是對上孟回那平靜無波的眼睛後,他心中也越發忐忑。那丫頭太安靜了,她真的是他以為的那樣嗎?

關山富不停自問著。

孟回沒理會他們,原本要離開的李元也停下了腳步:“孟姑娘,可需要在下幫忙解決?”

他家雖行商事,可不代表就沒能用的關係。且就算沒有,用銀子他也能砸出一條道來。

“不用。”孟回擺了擺手。

她說不用,李元還是沒有離開,他知道她敢鬨出那麼大的事不可能沒有保命的手段。短暫接觸後他也很清楚的明白一件事,即便剛剛他沒有出麵趕走那些人,她一樣有辦法解決。

或許,還是他耽誤了她的事。

具體如何他不管,他隻知道她已經替老神醫答應去豫州府,不管她有沒有後手,他該做的亦不能少了。

捕頭倒是沒有被他們拱動火氣,隻是麵色平靜的朝著孟回微微點了點頭,又看向圍著鬨事的關家人,頓時緊皺著眉頭,出聲製止了:“都給老子安靜。”

粗曠雄渾的聲音響起,隻一聲便將那些關姓人鎮住。

或許不是他的聲音,而是他身上穿的衣裳,那代表著衙門,代表著權威。石山村人不過升鬥小民,見了多是有些懼意。

“她有沒有罪,不是你們說了算。咱們大人說了,不能冤枉了人。”捕頭見他們安靜下來,緩緩說著。說罷也不給他們機會,又道:“張大夫,你給他們看看是不是有中毒症兆。”

張大夫上前,裝模作樣的給他們檢查了一遍。倒不是他不用心,隻是這石山村人早前已經請過他。可惜,他也不知道他們這是染了什麼怪病,這病似乎不過人,至少來過這村子診治的大夫,無一人染上這病。但是同樣症狀的村人又不在少數,這讓他也是糊塗了。弄不明白他們到底得的什麼病,會不會死人他也不知道。

所以,後來石山村人再來請,他自認醫術不精也是不敢出麵了。

雖然沒有出麵,但是這病症他也一直放不下。他實在想不明白他們到底是染了什麼惡疾,為什麼一個村子住著的,有的人染上了,有的人沒有發病。且發病的多是關家人,發病的為什麼會發病,沒病的又為什麼沒有染上,其中有什麼因果他一直弄不明白。今日會來,不過也是應了衙門的要求。在此之前,他一直還是不明白,直到來時於捕頭同他說了一些話,一個念頭突然就明晰起來。

想起於鋪頭路上與他說的話,張大夫收回跑遠的思緒,沉吟道:“並無中毒症狀,更像是一種惡疾,至於是何種惡疾,如何醫治。恕在下醫術不精,實在無能為力。”

“你個庸醫,治不好咱們就算了,現在還在這裡胡說八道。說,你是不是和孟家人是一夥的?”

關姓人一聽立馬暴怒,指著他譴責著。

越罵越厲害,越罵越難聽,還想動手,被於捕頭等人製止了。

張大夫被他們吃人一樣的目光嚇到兩腳發虛,臉色大變,生怕他們暴起傷人。

“大膽。”於捕頭沉著臉高聲喝道。

“莫要以為你們得了病就可以隨意亂來,胡亂傷人。誰要是敢亂來,一並抓回衙門問罪。”

一聽到要抓人,原還暴怒的人瞬間嚇萎了,不敢再亂動。

“一切已經明了,你們有病就治病,休要胡亂攀咬汙蔑她人。關山富你作為石山村的村正,最好約束好他們,若是再敢亂來……哼。”於捕頭掃了他們一眼,三言兩語了結了此事,又抓著關山富敲打了一番,銳利的目光瞪著他震懾道。

“不敢,不敢。”關山富明知事有蹊蹺卻不敢吭聲,連稱不敢。

有人不滿:“怎麼就汙蔑了,分明是她自己說的。”

“對啊,就是她自己說的,我們都聽到了。”

“說什麼說。我說你們殺了人,一樣也這麼多人都聽到了,你們是不是就真的殺人了?那好,咱現在就以殺人犯的罪名抓你們回去砍頭。”於捕頭橫著一張臉盯著那幾人,嚇得他們頓時跌坐在地上,抖個不停,還有一個直接尿了褲子,直道。

“沒殺人。我沒殺人。你們不能亂抓人。”

關山富麵色灰白,咬碎了一口牙,若是還不明白那他真就是白活了,這些人那裡是來給他們支持公道的,分明就是來給孟家人撐腰的。

於捕頭萬分嫌棄的掃了他們一眼:“衙門辦案講究真憑實據,不是你們想怎樣就怎樣。說人孟家害你們,我且問你們,可有證據?”

關姓人頓時啞口無言,他們要是有證據,要是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也不會等到現在了。

於捕頭嗤道:“沒有證據就敢胡亂告人,真是不知所謂。這次念你們初犯,不予計較,再有下次全都抓回去打板子。”

嚇得動都不敢動的關姓人,連連說到:“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於捕頭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過身看向孟回,臉上的凶悍頓時消失不見,扯著嘴角朝她笑了笑:“孟姑娘,此事已了,我等就先行離開了。大人治下嚴明,若是他們再敢胡來,你且直接上了衙門,大人會為你主持公道的。大人說了,咱們臨河鎮容不得欺壓良善的匪徒。”

說到最後又看了關山富一眼。

本就憋屈無比的關山富隻覺冤屈,這捕頭三言兩語就把他們打成了匪徒,真是太沒有天理了,可是他也不敢多說什麼,尤其是看明白一切後。

“多謝。”孟回笑了笑。

於捕頭挽手一揖,驅散圍著的關姓人後便帶著手下離開。李元見無事後也走了。

等人走遠了,關山富盯著孟回咬牙道:“你到底想乾什麼?”

“不乾什麼,不是喜歡仗勢欺人嚒?這不過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罷了,受著吧。”

“你……”關山富壓根沒想到她這麼張狂囂張,竟然不遮不掩的就承認了,頓時氣得不輕。

孟回笑了笑,帶著孟元平還有朱氏轉身回了小屋。

關山富盯著眼前的棚屋,恨不得一把火燒了它。心思百轉,到底沒有衝動,隻是陰鷙的看了一眼便轉身離開。回到家後,關山富思來想去越發意難平。孟家該死,還有那歹毒的小賤人,以為勾搭上衙門裡的捕頭,就可以為所欲為?哼,他們關家也不是好欺負的,關山富惡狠狠地想著,起身又離開了家。

哪兒也沒去,坐了騾子車直接去了鎮上。

關家有出息的幾戶人家,早就搬到了鎮上。他這一趟就是要去找他們,有二人身上是有功名的,見了衙門裡的老爺都不用下跪,他就不信一個捕頭真就能欺上瞞下,隻手遮天。

……

石山村孟家。

人都走光了,隻剩下孟家三人。

朱紅梅在屋子裡走來走去,一副心緒不寧的樣子,還時不時的看一眼孟回,她心中滿腹疑問,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眼前的女兒讓她覺得陌生極了,心中不由慌張。

孟元平雖也有一肚子的疑問想要問明白,不過他比朱紅梅淡定不少。

“有什麼想知道的就問吧。”孟回給他們起了一個頭。

“惠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那些村人……”朱紅梅吐了口氣,還是問了出來。

她有太多想問的了,想問她為何是現在這個摸樣,想問她那些村人是怎麼回事,是不是真的是她做的,想問她那叫李元青年是怎麼知道她會醫術的,還有去豫州府又是怎麼一回事。想問的太多,最想問的卻不是這些,不過那個問題她想她一輩子也問不出口,隻能深藏,她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是我。”孟回直接認下,也沒有拐彎抹角的去想借口掩飾什麼。

“他們辱罵你我,那我便讓他們也嘗一嘗被人辱罵的滋味,他們仗勢欺人我便就讓他們嘗一嘗被他人仗勢欺·辱的滋味,便是如此。”

她的聲音很平靜,也正是如此,朱紅梅心情更是複雜。

她的惠兒變了,真的變了,變得過於狠戾,她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那李元為何會知道你會醫術?”雖心中隱隱已經有了答案,但是孟元平還是想確認一下。

孟回也不隱瞞,回道:“我的醫術不錯,治好了不少人,李元有點小聰明,順著痕跡來的。”

“嗯。”孟元平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心中的懷疑也已經確認。臨河鎮人人口中的老神醫約就是惠丫頭了,隻是這“老”字就有些荒謬了,他家孫女分明青春正茂。

也很欣慰,惠丫頭在醫術上的天分確實驚人,難怪他爹當年硬逼著他發誓,必要讓惠丫頭承襲藥王典。

“那你怎麼騙那李元說你有個師傅?”朱紅梅想起這事,眉頭不由一皺。

惠兒什麼時候學會騙人了,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孟回還沒說話,孟元平便先開了口:“咱們家與那李元又不熟悉,謹慎一二也是應當。”

他開了口,朱紅梅這做兒媳婦的,自然不能反駁,那句撒謊是不對的,自然就沒機會說出。

“豫州又是怎麼回事?惠兒你怎麼不問一聲就答應他去豫州府啊。”朱紅梅眉頭還是沒有放開,說起豫州的時候眉頭皺的更緊,隱隱有些排斥。

孟回知道她在排斥什麼,原主的父親便是死在茫茫的豫州河上,連同船一起,沉入河底,至今屍體都沒找到,不知道飄到了何處。

“想去外邊看看。就算不是豫州府,也會是彆的地方,正巧而已。”

想起剛剛的情形,朱紅梅歎了口氣,即便不去豫州,石山村也是不能待了。從那場大火中僥幸活下來後,她便一直是這個家的拖累。就算現在身體好了,她也不過尋常婦人,並幫不了他們什麼。她想既然不能幫忙,至少也不能再拖累他們。想明白後的朱紅梅,便將心中的雜念全部放下。她是一個女子,在家從父,出家從夫,父死從子,現在她能依靠的隻有兩個孩子。所以,他們在那裡,她便去哪裡就是,沒必要糾結太多。

躺在床上的幾年,她對外界莫名有一種恐懼,或許是閉塞太久,一切都已經陌生,這讓她有些焦慮。

孟元平也沒有異議,他不知道惠丫頭這一趟隻是豫州,還是繼續走下去,但是有一點他是放不下的。如今的的惠丫頭就連對石山村這些人都能教訓一把,她必定不會放過那害了他們一家的罪魁禍首,可這注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麼些年,那人想必也已經憑著從他孟家就偷取的藥王典闖出了一番天地。

生老病死沒人能躲得過,就算是天皇貴胄他也有病的時候,這世間疑難雜症多,算得上醫術聖手的卻並不多。醫家本事,多不外傳,能修習的人不多,修到可稱精湛的更是少之又少。藥王孟家傳承千萬年自然不是吹出來的名聲,藥王典的珍貴可想而知。當年藥王穀被抄的時候,穀主放了一把大火,燒典籍室,蒙騙了世人,讓世人以為藥王典已經不存於世,殊不知燒掉的隻是一部分。可惜,時隔快百年,那些被轉移出來的典籍,最後還是燼於一場大火。

便是藥王典也被人偷走。

一切都是定數,那些典籍逃不過燼滅,他孟家也注定有這一劫。好在都過去了,惠丫頭不守規矩,但好歹也算是承襲了藥王典,他也不算是辜負了父親的囑托。

“鬨騰了這麼久,我去做點吃的。”朱紅梅說著走了出去。

她自好了後就有點閒不住,而且她現在也想一個人靜一靜。

屋子裡隻剩下爺孫倆人。

孟元平歎息一聲,開了口:“元帝曾下了令,藥王穀孟家世代不得行醫事,否則殺無赦。雖說現在已經不是元帝掌管天下,可是那位置上坐著的也是他的後嗣子孫,你若是決定了,還是得遮掩一些,也不得泄露了你的身份。藥王穀傳人的身份若是被有心人捅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他說話時麵容凝重,敦敦告誡之意更是鄭重。他希望她在外行事時能更小心一些,不要被人抓了把柄。她既然決定要走一條布滿荊棘的路,除了得擁有無畏的心,更重要的事,萬事要小心再小心。要做的事也要一再盤算才能去做。

這樣,他方能寬心些許。

他老了,經不起太大的驚嚇,可他也清楚的知道,她要做的事他阻止不。既如此便隻能全心支持,至少讓她沒有後顧之憂。他猜他孫女下一步就是想辦法安頓他們這些老弱。

“您放心,我知道的。”

孟回點頭保證,心有成算的樣子神奇的安撫住了他的不安。

……

另一頭,到了鎮上的關山富,連同石山村走出的兩位秀才公,給劉大人的府上遞了拜帖。

劉大人也答應見他們,派了管家領他們進了府。

關山富也想進去,他想當麵揭發孟家與衙門捕頭勾結的事。可惜,劉大人的府上也不是他想進就進的,到底他是被攔在了外麵,劉大人並沒有召見他,門房自然不會放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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