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火拚(1 / 2)

雲慧這麼一問,小夢立時哭了出來。

眾人見了,連忙圍了過來,但怎麼問,小夢都不肯說。

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越來越多,雲慧和王大嫂對視一眼,便隻得將小夢帶到蘇玉音麵前。

蘇玉音本來在看賬本,但見她們來了,便停下了手中的事。

麵前的小夢眼淚婆娑,始終低著頭,不敢看人。

蘇玉音問:“小夢,你既然入了月影閣,便是我的人了,你若是信得過我,就將你受傷的緣由說出來,興許我能幫你。”

小夢一聽,哭得更厲害了,抽抽搭搭地開口:“夫人,小夢自知身份卑微,不敢給夫人添麻煩,但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說罷,她便顫抖著手,緩緩解開了自己的衣衫——原來,小夢不僅手臂有傷,連肩膀、背上也有不少新舊傷痕。

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看著便十分駭人。

蘇玉音極其痛恨欺負姑娘的人,憤聲:“到底是哪個混賬乾的?”

小夢穿好衣裳,擦了擦眼淚,低聲道:“是奴家的哥哥……”

此言一出,王大嫂訝異出聲:“是周大郎?你不是一直與他相依為命嗎?他怎麼舍得如此對你!”

周家隻有一兒一女,周大郎已經成了家,也隻有小夢這一個妹妹。

小夢的頭埋得更低,小聲道:“我哥哥沉迷賭錢,在賭場裡欠了王刀疤二十兩銀子,如今利滾利,變成了一百兩,他便想拿我去抵債,我寧死不從,他便打我,連嫂子也一起罵我……他們還不許我來繡坊,我今日還是偷偷溜出來的,嗚嗚嗚……”

小夢哭得傷心。

明珠氣得破口大罵:“真是個王八蛋!小姐,讓奴婢去收拾收拾他!”

蘇玉音想了一瞬,道:“光收拾周大郎,還不足以解決問題,關鍵是解決欠債的事。”

王大嫂也道:“夫人說得不錯,這王刀疤是個地頭蛇,十足的地痞混混,若是不解決銀子的事,隻怕不了了之。”

翠珍皺眉道:“可這銀子也不是小數目,難不成就這樣應了王刀疤,給銀子息事寧人?”

蘇玉音氣定神閒地放下了手中賬本,道:“當然……不給。”

“欠錢的是周大郎,憑什麼讓彆人替他還?”

小夢幽幽歎氣,道:“我也不想……但哥哥總要挾我,就連我繡帕子得的五十文錢,也被他拿走了。”

蘇玉音一聽,自己的錢到了周大郎那樣的人手裡,便眉頭輕皺,道:“那是給你的,不是給他的。”

小夢始終低著頭,惴惴不安。

畢竟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彆說是夫人,就算是知縣大人來了,也不可能站在欠債方這邊。

蘇玉音看出了小夢的糾結,道:“小夢,你信不信我?”

小夢抬眸,她眼神清澈地看著蘇玉音,重重點頭。

“夫人賞識小夢,這段日子教會了我許多東西……這份知遇之恩,小夢不會忘記的。”

蘇玉音微微一笑,道:“那好,翠珍,備筆墨。”

-

小夢的家,就在遼河邊上,路並不好走,小廝阿明駕車,也駕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連人帶車摔進了半結冰的河裡。

這遼河雖然不算太寬,但春夏水流湍急,河底很深,擺渡人也不喜來這裡撐船,所以,孟縣雖然水臨麗縣和東平縣,卻也沒什麼往來,被堵死在了角落裡。

馬車徐徐行駛,最終,在一座破舊的院子前,停了下來。

小夢低聲道:“夫人,這便是我家了。”

蘇玉音下了馬車,目光輕掃,這院子同旁邊的住戶比起來,不算太小,但籬笆牆爛得離譜,一看便知,這家沒有靠譜的當家人。

“你爹娘呢?”

小夢歎了口氣,道:“我爹身子不好,走得早……我娘去年為了給哥哥還賭債,給人漿洗衣服,結果累得病倒了,沒錢治,也沒熬到冬天……”

小夢說著,又抹起了眼淚。

蘇玉音沉默了一瞬,道:“好,我知道了,一會兒你就按我說的做。”

小夢忙不迭點頭。

待入了院子,裡麵更是一團亂,柴火隨處可見,院裡的衣服落了地,也沒人收拾,堂屋裡中門大開,仿佛被打劫了一番。

小夢頓覺不對,連忙三步並做兩步,走了進去。

“喲,小美人回來了!”

猥瑣的男聲響起,讓小夢心裡一陣惡寒!

王刀疤約莫四十來歲,麵目凶狠,臉上掛著一道明顯的疤,若是尋常的孩子,看一眼都能被嚇哭。

他堂而皇之地坐在小夢家的堂屋裡,周大郎夫婦正被捆著手,跪在他麵前。

小夢嚇得退了兩步。

周大郎一見小夢回來了,仿佛見到了救命稻草:“小夢,你這個死丫頭,到底跑哪兒去了?”說罷,他又看向王刀疤,求饒道:“王大哥!您看看,小夢回來了,我拿她抵債行不?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他的妻子蔣氏也賠笑道:“是啊!王大哥,我妹子可是遼河邊上有名的美人兒,若是賣身,那可不止一百兩!”

小夢不可置信地看著周大郎夫婦,眼眶都紅了:“哥哥,嫂嫂,你們怎能如此對我?!”

周大郎怒罵道:“你始終都要嫁人的,與其便宜了彆人,不如抵了這一百兩!多值當啊!”

蔣氏道:“哎呀,你跟了王大哥,自然是吃香的喝辣的,福氣在後頭呢!”

小夢聲音氣得發抖:“你們當真如此不顧念親情?”

周大郎又換了一副嘴臉,道:“小夢,就因為咱們是一家人,你才要為哥哥想想啊!這一百兩,哥哥上哪兒去湊?我們家三代單傳,就剩我一個男丁了,若我出了什麼事,爹和娘都會怪你的!”

小夢的眼淚“吧嗒”落了下來,如今,她徹底對兄嫂死心了。

王刀疤咧嘴笑著:“小夢,彆哭了,王大哥會好好疼你的……”

王刀疤的手下們聽了,也跟著起哄。

小夢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氣,道:“你不必做美夢了,我已經賣了身,如今是彆家人了。”

眾人頓時一驚。

王刀疤也不敢相信,聲音陡然冷厲:“怎麼回事!?你賣給誰了?”

小夢道:“這位便是我的雇主。”

說罷,小夢側身讓到一旁,蘇玉音便帶著明珠,翠珍等人走了進來。

蘇玉音一身雪白狐裘,頭上步搖璀璨,佩環精致,看起來貴不可言。

王刀疤看得愣住了,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女子!

就連王刀疤的手下,都忍不住道:“大哥,這位比周小夢可好看多了!”

王刀疤一擰眉:“廢話,你當老子瞎啊?”

說罷,他便掛起笑容,故作斯文道:“敢問美人是……”

明珠一聲嗬斥:“大膽!敢冒犯知縣夫人,你活得不耐煩了?”

王刀疤和周大郎等人,頓時傻了眼。

王刀疤呆了呆:“知縣夫人?”

蘇玉音目光逡巡一周,這房中居然沒有一處乾淨能坐的地方,翠珍連忙找來一張凳子,用手帕擦了擦,蘇玉音才勉強落座。

蘇玉音徐徐開口,道:“小夢如今是我的人,以後和周家沒有半分關係,今日過來,就是為了告訴你們一聲,以後彆想打她的主意。”

說罷,蘇玉音拿出一份蓋了印的賣身契。

賣了身,小夢就不是周家人了。

周大郎一看,簡直不敢相信,他怒吼道:“周小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夢倔強抬眸,看向周大郎,道:“你既然不把我當妹妹,我也不必拿你當哥哥了!你的賭債你自己還,彆想著拉上我!”

周大郎一聽,頓時也慌了神,道:“小夢,你、你彆衝動!你若是不幫哥哥,哥哥可怎麼辦啊?”

王刀疤見煮熟的鴨子飛了,一時怒發衝冠,“嘭”地給了周大郎一腳:“王八蛋,你敢耍老子?”

周大郎被踢得鼻血都流了下來,連忙求饒:“王大哥,我是真心想讓妹子抵債,但萬萬沒想到,她乾出了這樣的事兒啊!”

蔣氏見王刀疤生氣了,也連忙寬慰道:“王大哥,您彆生氣!小夢就算賣了身,她還在繡坊做工,應該是有工錢的!等發了下來,我們立即就還給您!”

蘇玉音一聽,差點兒氣笑了,道:“你們這對豺狼虎豹,當真是般配啊,賭輸了錢便要拿妹妹抵債,如今妹妹不能抵債了,便要壓榨她的勞動力,難道要讓她一輩子為你們賣命?”

周大郎和蔣氏麵色一僵。

王刀疤目光死死盯著周小夢,這小姑娘他可是惦記好久了,千算萬算,沒想到她居然賣身給了彆人!

王刀疤氣得要命,他身後一小弟道:“大哥,就算是知縣夫人買了她又如何,這兒又沒彆人,她們不過是幾個女子,要不……”

王刀疤抬眸,與小弟對視一眼,眼神也狠辣了幾分。

王刀疤道:“顧夫人,我隻問一句,這周小夢,你能不能讓給我?”

蘇玉音不假思索地拒絕:“癡心妄想。”

王刀疤心下一橫,道:“那你就彆怪我狠心了!”

說罷,他一揚手:“小的們,今日你們豔福不淺,給我上!”

話音一落,四個小弟笑得猙獰,一擁而上!

蘇玉音坐得穩如泰山,隻悠悠說了句:“明珠,去玩玩。”

明珠捏了捏硬邦邦的拳頭,一笑:“是,小姐。”

翠珍連忙上前一步,護住蘇玉音麵前,以免等會兒打起來誤傷了小姐。

翠珍知道,明珠功夫不淺,平日裡不顯露,是因為小姐不想太高調。

四個大漢衝到她們麵前,明珠一手扼住一人手腕,“哢”地一聲便將他整個人翻了過去,那人的手臂便像沒了骨頭似的,軟了下去!

其他三人一見,頓時大驚,麵麵相覷,給自己壯了膽:“一起上!”

明珠縱身一躍,兩腳分彆踹在兩人臉上,“噗噗”兩下,牙齒和著血,吐了出來。

最後一人嚇得抖如糠篩,連忙跑回了王刀疤身邊:“大哥!這女人太厲害了!兄弟們擺不平啊!”

王刀疤怒道:“廢物!”

他氣得親自拔刀,兩步便衝明珠砍來!

明珠身子一偏,他的刀便劈開了旁邊的木桌子,桌子裂成兩半,一半砸在了周大郎身上,疼得他嗷嗷叫。

王刀疤一刀又一刀揮下,這堂屋裡的繡品架子也被他砍壞了,卻總是近不了明珠的身。

王刀疤殺瘋了眼:“啊——老子跟你拚了!”

明珠有些玩膩了,便一抬腳,踹在了他的肚皮上,王刀疤手裡長刀一飛,落在了蔣氏旁邊,斬了她一絲頭發。

蔣氏嚇得麵色慘白,尖叫連連。

明珠一把扭過王刀疤的胳膊,一腳踢在他的膝彎處,“咚”地一聲,他便跪在了蘇玉音麵前。

王刀疤一臉狼狽,他本以為女子好欺負,但如今被打得最慘的卻是自己!

王刀疤連忙求饒:“求夫人高抬貴手,放過小人!”

蘇玉音皺了皺眉,道:“吵死了。”

明珠一聽,連忙從地上撿起一塊粗布,堵在了王刀疤嘴裡。

王刀疤唔唔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小夢扶起被砍壞的繡架,上麵本來還掛了不少她的繡品,有好幾副都被刀劃破了,小夢一陣心疼。

蘇玉音瞧了一眼她手裡的繡品,道:“這是你繡的?”

小夢點點頭,小聲道:“閒來無事,自己畫的圖樣,然後繡的……但哥哥不喜歡我刺繡,總想讓我早些嫁人……”

蘇玉音思索了一瞬,道:“小夢,你去收拾收拾,從今日起,住到繡坊罷。”

小夢聽了,連忙道謝,便轉身出去了。

蘇玉音一邊等小夢,又隨手拾起一副繡品。

雖然隻是些粗布,但小夢依舊繡得很認真,蘇玉音也覺得有些可惜。

她回過頭,周大郎和王刀疤正忐忑地看著自己。

蘇玉音不高興了:“都怪你們!”

這圖案畫得還算不錯,若是帶回繡坊,說不定還能改改再用呢!

周大郎和王刀疤都被明珠所懾,周大郎忙不迭點頭:“都是我的錯!”

王刀疤被打服了,也唔唔地點頭。

蘇玉音又道:“弄壞了,就要賠。”

周大郎和王刀疤:“???”

翠珍明白了蘇玉音的意思,便將針線筐扔到了他們麵前。

蘇玉音居高臨下地站著,語氣仿佛從雲端飄來:“彆說我不給你們機會,你們若能把繡品縫好,今日便放你們一馬,如若不能……就將你們二人的嘴縫上。”

兩人一聽,頓時欲哭無淚。

明珠給周大郎鬆了綁,又踹了一腳,道:“還不快動手!”

周大郎哭喪著臉,拿起了一根繡花針,可這針眼太小了,他實在不知道怎麼把線塞進去,回頭吼了蔣氏一聲:“還不過來幫忙!?”

蘇玉音秀眉一擰:“我有說過可以讓人幫忙麼?”

周大郎欲哭無淚,蔣氏也往角落裡縮了縮。

王刀疤撚起一根棉線,在嘴裡抿了抿,兩隻眼睛差點對成了鬥雞眼,才勉強把棉線穿了進去。

王刀疤鬆了口氣,對周大郎道:“你個沒用的東西,連穿針都不會!”

周大郎忙道:“是是,還是王大哥繡工了得!”

王刀疤反手就給了他一下:“誰要你誇老子了?”

他堂堂一個地頭蛇,跪在這兒穿針繡花,簡直是莫大的恥辱!

罷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就算繡花他也比周大郎這個廢物要強!

王刀疤率先縫起了裂開的粗布,周大郎還在笨手笨腳地穿線。

蘇玉音本來也沒指望他們好好縫,不過是閒著無聊罷了,她瞥了周大郎一眼,嫌棄道:“這拿骰子的手,連穿針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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