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分床睡覺【一更】(1 / 2)

赫連誅不明白阮久為什麼會這樣, 氣惱又害羞,無奈又可憐,還有點不知所措、慌裡慌張的。

“你不許看我!”阮久伸出手, 似乎是要擋住他的眼睛, 後來發現自己的手不夠長,夠不到他, 就反手用胳膊把自己的臉給擋住了,“你出去。”

赫連誅從沒見過阮久這副模樣,一隻軟啾啾使勁把自己的腦袋埋進稻草窩裡, 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

他隻知道昨天晚上,阮久好像睡得不□□穩, 哼哼唧唧的,總是在亂動。但他明明很有耐心地拍拍阮久的背, 把他重新哄睡著了啊。

世界未解之謎, 阮久到底為什麼生氣?

赫連誅將裝著熱水的木盆放下:“那我先出去了, 你自己可以……”

“我自己可以。”阮久還是捂著臉不肯看他,為了快點把他給哄出去, 不知不覺帶了點撒嬌的語氣, “你先出去嘛,求你了!”

他這樣說話, 赫連誅就頂不住了, 他轉身要走,最後忍不住回頭多說了一句:“那我先出去,你有事情再就喊我。”

阮久使勁點頭:“知道了。”

赫連誅拉開木門,門關上的瞬間, 他聽見阮久悶悶的、帶著一點祈求的聲音:“不許告訴彆人。”

“好。”赫連誅應了一聲。

雖然不知道阮久為什麼這樣, 但他很喜歡這樣的阮久, 喜歡阮久這樣跟他說話。

可愛極了!

赫連誅懷著愉悅的心情,邁著輕快的腳步,走下樓,想著阮久今天早晨應該不想出房門,所以要把早飯端到房裡去給他吃。

*

房裡,阮久抱著被子,一個人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最後他朝門的方向看了一眼,確認短時間內沒有人會進來之後,深吸一口氣,終於鼓起勇氣,飛快地跑下床,看也不看,就隨便拿了兩件乾淨衣服,然後又飛快地跑回去,鑽進被子裡。

跑得太急,還差點被地上的鞋子絆倒。

像極了剛剛做完壞事的小壞蛋。

拱起來的被窩窸窸窣窣地動了一陣,然後被阮久從裡邊掀開一角,一件穿過的中衣從裡麵飛了出來,飛進水盆裡。

昨晚他出了一身的汗,被悶的,被臊的,總之他覺得自己身上的中衣也不怎麼乾淨。

他重新蓋好被子,仍舊是不留一點縫隙。

又是一陣窸窸窣窣,過了一會兒,被子再次被掀開,一條雪白的中褲又從裡麵飛了出來。

阮久掀開被子,終於從裡麵出來了。

被子太厚,壓得他喘不過氣,把他的臉都憋紅了,頭發也亂糟糟的,看起來可不太好。

然而這才是第一步。

阮久看著木盆裡的臟衣裳,又犯了難。

十八沒跟著來,格圖魯不行,烏蘭也不行。

烏蘭肯定會笑著說“王後長大了”,然後幫他保守秘密,一邊幫他洗衣服,還一邊安慰他。烏蘭一向很溫柔,很善解人意。

但是阮久不需要安慰!

他隻想自己一個人保守秘密,保守到死。

幸虧這時候不在家裡,阮久亂七八糟地想著,要是在家裡,這件事情肯定一早就被娘親宣傳得闔府上下都知道了。

說不準,中午娘親還會給他做一頓好的,要給他補一補。

直到第二天,他娘就能拿著他的庚帖,把永安上下所有能求姻緣的寺廟道觀都逛一遍。

但是現在——

阮久苦惱地抓了抓頭發,把頭發抓得亂糟糟的。

思量來,思量去,還是得自己來。

他一點也不想被彆人知道這件事情。

阮久隻能自己下了床,蹲在木盆前,把中衣中褲全都浸到水裡,用手搓搓。

他生平第一次,一個人躲在房裡,偷洗衣服。

他蹲了一會兒,覺得腳麻,就把衣裳從盆裡撈起來,站著搓一會兒。

站累了,又找了把椅子來坐,坐著搓。

坐累了,又重新蹲下。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阮久覺得搓得差不多了,水也有些涼了,他忽然又想起,還有一個東西。

他放下衣服,走到床邊,掀開被子,欲哭無淚地看著眼前的被褥。

得虧昨天在驛館下榻的時候,烏蘭嫌棄這個驛館破舊,怕不乾淨,給阮久鋪的是他們自己帶的被褥。

他又怕被褥在路上也有些臟了,就在被褥上,又鋪了一層乾淨的被單。

當時阮久覺得他未免太小心了些。

現在阮久對他萬分感激,感動得都要流眼淚了。

因為鋪了一層被單,就意味著阮久隻需要洗被單。

阮久把幾床厚重的被子毯子搬開,把鋪在最底下的被單抽出來,一起丟進盆裡。

他再一次在木盆前麵蹲下,開始搓洗被單。

正當他搓得起勁時,他身後的房門忽然嘎吱一聲響,阮久嚇了一跳——是真的從地上跳起來了。

他還拽著被單一角,跳起來的時候把沾了水的被單拽出來,灑了一地的水滴。

阮久回頭,見是赫連誅,才鬆了口氣:“你乾嘛?”

赫連誅端著早飯進來,見他這樣緊張,趕忙把門帶上。

“怎麼了?還沒弄好?”他不自覺壓低聲音,因為要替阮久保守秘密。

“嗯……”阮久煩躁地“嘖”了一聲,一甩手把被單丟回去。

“先吃早飯吧。”赫連誅把托盤放到桌上,“你怎麼穿這麼少就下床了?鏖兀的冬天很冷的。”

“不冷。”阮久甩了甩手,他搓衣服都搓熱了。

赫連誅從行李裡翻出一件厚披風,把阮久給裹起來:“吃飯。”

阮久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在桌前坐下,兩隻手縮在披風裡,摸索了兩下,不知道該從哪裡探出去。

赫連誅自覺端起碗,舀了一勺白粥遞到他嘴邊。

阮久湊過去抿了一口,很快就縮回去了:“哎喲,燙!”

阮久接過碗勺:“我自己來。”

他用瓷勺攪弄著白粥,熱氣撲在他麵上,將他的臉罩住,薄紗似的,朦朦朧朧的。

大約是因為被燙了一下,更顯得他唇紅,唇紅又更顯得麵白。不過他方才搓了好一會兒的衣裳,大約是累的,兩頰又泛著微紅。

阮久攪了好一會兒白粥,才舀起一勺,吹了又吹,才敢伸出舌尖,輕輕地碰一下。

又是白的與紅的。

赫連誅看著他,總覺得過了一晚上,阮久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了。

但是還沒等赫連誅看清楚他到底哪裡不一樣了,阮久就不高興了。

“看什麼看?”阮久捂住他的眼睛,“你去找格圖魯他們陪你玩,我現在沒空。”

赫連誅問:“還要洗衣服嗎?”

“……”阮久抬起頭,又重重地點了一下腦袋,“嗯,怎樣?”

“我幫你洗吧。”赫連誅指了指他的手指,“你的手都皺了。”

“不……不行。”阮久有點猶豫,但最後還是拒絕了,“我自己洗,你幫我換一盆水。”

“好吧。”

赫連誅端著水盆出去,不多時,又端著回來了。他端的是熱水。

正巧這時阮久也吃完早飯了,把洗了一半的被單丟進去,繼續搓搓。

赫連誅蹲在他身邊,幫他一起搓,又問:“洗好了之後,要晾在哪裡?也不能被彆人看見嗎?”

阮久點頭:“那當然了。”

“那要晾在哪裡?”

“晾在外麵啊,就在窗戶外麵吧。”

“會結冰的。”赫連誅正經道,“外麵還在下雪,濕衣服一拿出去就會結冰的。”

“啊……”阮久倒是沒想到這一點,他又沒在冬天晾過衣服。

赫連誅見他不相信,便拉著他到了窗戶邊,推開窗戶,用茶杯裝了一杯熱水,往空中一撒。

在落地之前,水滴就結成了冰。

阮久目瞪口呆,說不出話。

赫連誅道:“隻能拿到樓下火爐去烤。”

“可是會被彆人看到的。”阮久遲疑道,他自己洗衣服本來就不正常,還是在這麼冷的天,要是旁人看見了,肯定會問他。

他可一點也不想回答。

阮久摸了摸鼻尖:“我可以用王後的身份命令他們,今天下午都在自己的房間裡待一個時辰、不許出來嗎?”

赫連誅點頭:“你是王後,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那好。”阮久下定決心。

*

這天上午,他和赫連誅兩個人,在房裡把衣裳被單都洗乾淨、擰乾水,先放在木盆裡,就到了午飯時候。

午飯是和兩位“後妃”一起吃的。

阮久心裡藏著事兒,懨懨地用筷子扒拉著碗裡的米粒,看起來食欲不振。

烏蘭還以為他是嫌棄這裡的菜難吃,便道:“王後多少吃一些,等雪停了,我們就能回去了,等回去了,我再給王後做梁國菜吃。”

阮久用筷子戳了戳碗底,抬起頭:“烏蘭,你去傳我的命令,吃完飯,驛館裡所有的人都待在房間裡、不準出房門,等我說可以出來了,才能出來。”

烏蘭疑惑:“為什麼?”

阮久道:“沒有為什麼,這是我的命令。”

“那我呢?我也一樣?”

“嗯,你和格圖魯都一樣。”

烏蘭最後笑了一下,也不再追問:“那好吧,我這就去傳王後的命令。”

“嗯。”

午後的驛館靜悄悄。

阮久抱著木盆,輕手輕腳地將房門拉開一條縫,探出腦袋,左右看了看。所有人都遵照王後的命令,安安分分地待在房裡,沒有出門。

阮久抱著木盆,踮著腳,輕輕地跑下樓。

赫連誅就在大廳裡,坐在正中的火爐前,正往裡麵丟柴,火焰溫暖,火光明亮。

一口氣跑到大廳,阮久才鬆了口氣。

“來吧。”他先拿起中衣,“先烘這個。”

赫連誅在爐子上支起兩根竹竿,把阮久的衣裳掛在上麵。

阮久伸手試了試溫度,覺得還行,接下來隻要等著衣裳乾就行了。

兩個人也坐在火爐前烤火。

阮久洗了一上午的衣服,手都有些泡皺了。他吸了吸鼻子,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好像是有些冷。

赫連誅握住他的手,幫他哈一哈。

阮久看著自己的衣裳在竹竿上微微晃動,心情奇妙。

他憐愛地摸了摸赫連誅的腦袋,他自認為自己已經長大了,這時再看赫連誅,就像看著小孩子一樣。當然這也是他自己以為。

赫連誅不解,看向他。

阮久溫聲哄騙:“喊聲‘哥哥’來聽聽。”

對小孩子嘛,他肯定是十分耐心的。

赫連誅抿嘴:“我不。”

“快點。”

“不要!”

阮久拽了拽他的衣袖:“快點嘛,你就喊一聲,就一聲,讓我感受一下。”

赫連誅被他磨得沒辦法,扭過頭不看他,聲音小得聽不見:“哥。”

“兩個字。”

赫連誅深吸一口氣,帶著幾分怨氣:“哥哥。”

阮久高興得要飛上天。

原來被人喊“哥哥”的感覺這麼好,早知道他早早地就讓赫連誅這樣喊他了。

兩個人再坐著說了一會兒話,順便把衣服翻了個麵。

吃飽之後的困意襲來,阮久道:“我睡一會兒,等烤好了再叫我。”

“好。”赫連誅一邊往爐子裡添柴,一邊應了一聲。

他幫阮久把披風上的帽子蓋好,又幫他攏了攏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