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風雲暗湧(2 / 2)

“那時候大家年紀都小,哪裡想得到這一層?八殿下當時也沒想到,陛下待他,一向都是慈父,所以……八殿下就把這個燙手山芋攬在懷裡了。”

“他因為這件事情,失了聖心?”

“不是。”晏寧搖頭,“八殿下還沒來得及去鏖兀,尚京城中就謠言四起,說當時戰敗是太子殿下統軍不力,這回八殿下去,是替太子收拾爛攤子的。”

蕭明淵和太子交好,太子是長兄沒出事之前待蕭明淵這個幼弟很好。

“傳來傳去,最後還攀咬到你的頭上了。說你也是去鏖兀幫太子收拾殘局的,還說等幾年,你籠絡住了鏖兀大王,再等陛下老了,你就會帶著鏖兀的軍隊來支援太子。”

魏旭氣得捶牆:“我都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想出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

晏寧淡淡道:“陛下老了,對這些事情,自然更加猜忌一些。”

阮久不免擔憂:“那蕭明淵肯定忍不了,最後還是鬨出事了。”

“嗯。”

“他打人了?”

“是。”晏寧垂眸,“把幾個參奏的禦史都給打了。”

阮久回頭看了一眼蕭明淵,他還閉著眼睛,神色平靜,仿佛睡得正好。

阮久小聲嘀咕了一句:“瘋子。”

毆打文官,他簡直是不想在永安城裡待了。

“陛下罰八殿下在宮門口跪了三天,鏖兀那邊,另派人去了。”

“也是因為這件事情,陛下對八殿下有了嫌隙,寵信英王——就是你早晨在城門前看見的那個,三王爺。”

“這些年八殿下過得不太好,他的生辰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了,陛下還是沒有要給他操辦的意思,也沒有要封王爺的旨意。”

阮久終於明白,自己覺得不對勁,是哪裡不對勁了。

他與蕭明淵同歲,蕭明淵比他大幾個月,生辰在春天,現在已經是夏天了,他還是八殿下,而不是王爺。

而且,蕭明淵這樣喜歡嘚瑟的人,如果有了王府,又怎麼還會請他來客滿樓?

原來是沒有。

魏旭道:“八殿下生性不愛權勢,這些年幾位王爺爭來鬥去,從前的朋友們也都各自尋出路去了,他借勢退出去,其實也不失為明智之舉。”

晏寧卻道:“他要是早些時候退出去還好,偏偏在前十幾年都享儘陛下寵愛,最後又是因為太子殿下和鏖兀的事情失了聖心,幾位王爺會怎麼想?如果不斬草除根,要是八殿下聯絡阮久,把鏖兀那邊的人給搬過來,不無絕地翻盤的機會。”

“日後不論是哪位王爺登基,八殿下都自身難保。”

他們兩個正吵著的時候,阮久早已經摸到蕭明淵那邊去了。

“弟弟。”阮久推推他,“好弟弟?”

蕭明淵睜開眼睛:“彆瞎嘚瑟。”

“去打馬球。”

“沒人打了。”蕭明淵重新閉上眼睛,語氣平淡,“馬球場上都換了一群人了。”

“有人的。”阮久不依不饒地推他,“就我們四個人打,我和你一邊,起來嘛。”

蕭明淵再一次睜開眼睛,猛地坐起來,瞪著他。

晏寧和魏旭怕他怒了,連忙上前拉住阮久。

蕭明淵瞪著阮久:“要不是你剛回來。”他下了榻:“走了。”

阮久問道:“走去哪兒?”

“打馬球。”

*

八殿下雖然不受寵,但從前橫行永安的餘威還在。

八殿下說要打馬球,於是原本馬球場上的人都撤走了。

阮久離開之後,他們已經很久不打馬球了,其他幾個人在這裡訂的單間早已經不訂了。隻有阮老爺還留著阮久的房間,一年好幾十兩銀子地往裡麵砸。

幾個人就在阮久的房間裡換了衣裳,跨上馬,去了馬球場。

阮久拿著桃花流水的畫杖,朝遠處的小太監揮了揮:“發球!”

鏤空的木球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朝場中飛去。

阮久鬆開韁繩,遙遙領先,很快就搶走了馬球,一路上沒有受到太多的阻礙,進了第一球。

太監小跑著將馬球撿回來,阮久騎著馬,回到場中,再朝他招了招手。

在馬球再一次被丟入場中時,阮久拍了一下蕭明淵身下馬匹的屁股:“你去追!”

蕭明淵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馬匹帶著向前跑了。

他不得不去追逐馬球。

阮久又對晏寧和魏旭道:“去攔他,彆讓他那麼容易就得手。”

既然陛下與蕭明淵離心,是因他而起,他也不能這樣看著蕭明淵慢慢等死。

晏寧說的沒錯,蕭明淵已經引起忌憚了,不能再避讓了,應當要去爭一爭了。

如果蕭明淵還沒有下定決心,阮久覺得自己應當推他一把。

第二球糾纏了許久,蕭明淵氣喘籲籲的,回過頭,朝阮久喊了一聲:“你站在那裡乾什麼?還不快點過來?”

“噢。”阮久慢悠悠地騎著馬過去。

“快點!”

“噢!”

*

幾個人從正午太陽最大的時候開始打馬球,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一直打到傍晚時分。

又一次進球之後,蕭明淵舉起畫杖,宣泄似的,喊了一聲,響徹雲霄。

隨後他扭頭看見看台上的人,默默地收回了手。

阮久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英王就站在看台上,背著手,看著他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阮久握了一下蕭明淵的手,幾個人丟開畫杖,下了馬。

英王到了馬球場裡:“父皇說你們幾個玩得最好,果然如此,四個人打馬球也能打得這麼有意思。”

阮久笑了笑:“我剛回來,是我纏著他們要玩。”

“也是。”英王點頭,“從前王後沒回來的時候,他們都不怎麼打馬球。”

晏寧對他似乎有些防備,把阮久往自己這裡拉了拉:“王爺特意來一趟,有事嗎?”

“是,接風宴定在明日,父皇讓我來告知王後一聲。”英王頓了頓,“還有一些瑣事,要囑咐王後。”

他讓蕭明淵他們先走,把阮久單獨留下了。

英王笑眯眯地看著阮久:“這幾年王後在鏖兀的功績,我在大梁也聽說了,王後是玲瓏心腸。當日選和親公子,既選對了,又選錯了。”

阮久攏著手:“王爺何出此言?”

“選對了,維護了我大梁與鏖兀的安定;選錯了,白白送給鏖兀這樣一個人,鏖兀大王真是撿了大便宜。”

阮久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聽見英王繼續道:“王後在鏖兀這麼些年,耳濡目染,想來對朝政之事都了解了。王後初回永安,對永安局勢不太清楚,不如先觀望幾日,再做決定。”

阮久問道:“做什麼決定?”

“到底要選誰。三年前,蕭明淵有父皇盛寵,橫行無忌,王後當然可以選他;三年後,蕭明淵是被父皇當眾怒斥過,被罰跪過三天三夜的人。”英王直直地看著阮久,抬手捏住他的肩,“王後還要選他,可就不太……”

他話音未落,蕭明淵就衝了回來,推開英王壓在阮久肩上的手,橫在兩人中間,把阮久擋在自己身後,對英王怒目而視。

“三哥,大梁國事,你為何要說與鏖兀?若是父皇知道了,恐怕有損父皇對三哥的寵信。”

他護著阮久安全離開,憤怒的目光片刻不離英王。

英王倒不在意,隻當做是小孩子鬨脾氣,朝他笑了笑:“八弟慢走。”

一直到看不見人了,蕭明淵才轉回頭,收起滿身的躁鬱。

阮久問:“晏寧他們呢?”

“我讓他們先回去換衣服了。”

“嗯。”阮久頓了頓,忽然拍了一下他的肩,笑著道,“我為了你,都得罪英王了,夠不夠意思?”

蕭明淵卻沒有笑,停下腳步:“你也希望我去爭嗎?”

“不是,你要是不想爭的話,我這次回鏖兀,可以帶你一起走。”

“做陪嫁公子?”

“那可不行,我堅決不給赫連誅納妃。”阮久揚起頭,“你就做那種專門陪我打馬球的好了。”

蕭明淵笑了一下:“你覺得我會去爭嗎?”

“會。”阮久用力地點點頭,“馬球場上都一定要爭個輸贏的人,怎麼會輕易不爭?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籌謀,但是現在是時候了,再不爭,你就真的要輸了。你要是輸了,連帶著太子、你的母妃,還有晏寧和魏旭,都不會有善終。到時我遠在鏖兀,我來不及把他們全都帶走。”

“可我沒有太子哥哥聰慧。”

“沒關係,你不傻就行了。”

“我也沒有赫連誅勇武。”

“沒關係,能殺雞就行了。”

蕭明淵終於沒忍住,眼中都是笑意,他朝阮久伸出手,阮久啪的一下打了一下他的手掌。

兩手交握,兩人稍稍錯開身,輕輕撞了一下對方的肩膀。

“走吧。”阮久收回手,“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走老路。”

“什麼?”

“先把王位拿到手。”

“噢。”

蕭明淵看了他一眼,碰了一下他的肩膀:“誒,他們說……你真的能調動鏖兀的兵馬?”

阮久嫌棄地躲遠了:“不行,我沒帶兵,是小豬在帶,我不懂這個。”

“嘖,阮久你不行啊,我以為你已經把他牢牢地抓在手心裡了,你叫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結果你連鏖兀的兵馬都調不動。和親之前你是怎麼說的?你要做褒姒、妲己,把鏖兀大王迷得暈頭轉向、訓得服服帖帖的,結果就這?”

阮久捂住心口:“他把我迷得暈頭轉向的。”

蕭明淵:……

真是沒出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