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的藥(1 / 2)

或許是處於某種顧慮,下屬在措辭中使用的稱呼是“何女士”,並沒有直接說出那位的姓名,但即使是這樣,嚴深身上的氣息仍然一下子沉了下去。

沉默數秒後,嚴深說:“詳細資料發到我郵箱。”

他的聲音很低,淺薄的不帶有一絲情感,甚至比起平時淡漠的語氣,還要冰冷上許多。

正在開車的司機仿佛感覺到一股冷意從背後襲來,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嚴深言語間的不虞之意實在太過明顯,至少他在國內為嚴深打工以來的這幾個月裡,除了小蘇先生在的時候,還從來沒有聽見過老板這麼明顯的情緒外露。

躊躇幾秒後,司機忍不住違背了一個優秀下屬應該遵守的“殺死自己一切好奇心”的準則,從後視鏡裡偷瞄了一眼嚴深。

一雙漆黑的眸子像是也湊巧移了過來,在後視鏡中沉沉地對上了他的。

司機頭皮一緊,瞬間感覺像是被什麼危險的大型凶獸盯上似的,連骨頭縫裡都泛著冷,嚇得他脖子一僵,慌忙將視線收了回來。

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隻出現了一瞬,很快又如褪去的潮水一般消散,隻是被掃過的身體還下意識地緊繃著。

嚴深說:“看路。”

司機心虛不已的應了聲是,勉強放鬆下來之後,才發現後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了一片冷汗,衣服汗涔涔的黏在身上,冷氣拂過的時候,帶起一片雞皮疙瘩起來的不適感。

……

車內的冷氣很足,被車窗和外麵炙熱的快要融化的路麵分割成兩個世界。

馬路兩旁高大的懸鈴木在炙熱的夏日蛻變的尤其碧綠鮮嫩,舒展著身體吸收對人類而言酷熱難當的刺目陽光,掌狀分裂的寬大葉片在枝葉上繁茂地交錯著,隨著熱風偶爾抖動兩下,投下的錯落倒影劃過車窗。

嚴深屈起指節,在窗戶上輕輕敲了一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母親的麵容和身影在記憶裡其實已經很模糊了,嚴深看著車窗上不停路過的樹影,想了半天,也沒能想起那張臉長什麼樣,隻隱隱約約地記得很漂亮。

畢竟不漂亮,也不會被他那個花心薄情、有了未婚妻還到處留情的父親看上,當了一段時間的情人。

上一輩的故事其實很俗氣,狗血的像是言情裡的故事情節一樣。

嚴家是華僑,雖然血液裡還留著和國人一脈相承的血液,但在動亂中出走後,經過這麼多年先輩的發展,家族企業的根基早已經深埋在了國外,極難割裂。

他父親是當時來國內當交換生,才和他母親搭上了線。

他母親出身的何家說起來倒也不是什麼拿不出手的人家,在國內也算上的豪門之列,隻是豪門也有大小之分,上層社會的階梯和壁壘並不比其餘階級少,何家在國內算得上是小有名氣,但和嚴家這種龐然大物比起來,就差的不是一截半截了。

一開始的時候,他母親抱的就是嫁入豪門的想法,即使知道了對方有未婚妻,也絲毫沒有放棄的想法。

就算結了婚也能離,更何況隻是一個未婚妻呢?

沉浸在情人的柔情蜜意中、滿腦子想著嫁入豪門的美貌女人這麼誌得意滿的想著,果斷地用了一個最爛俗的手段。

奉子逼婚。

一個女人想要懷孕,總會有各種各樣的辦法,於是很快,還在上大學的女人肚子裡就揣上了一個小生命,一直等到月份大了、顯懷瞞不住了,孩子的父親才如晴天霹靂般知道了這個消息。

懷著孩子的情人嬌嬌怯怯地表達了想和他組建家庭的願望,然而落在他耳朵裡,卻隻讓他出了滿身冷汗。

和未婚妻的感情倒是其次,聯姻的主要目的在於兩家企業的強強聯合,嚴氏不止他一個孩子,這場聯姻是他穩固自己繼承人地位的一個重要籌碼,絕不可能為了一個寂寞時隨便玩玩的情人放棄。

而且要是國外的未婚妻知道他在國內搞出了人命,這場聯姻能不能繼續下去就很難說了。

雖然家裡有妻子還在外麵養情人在商業圈子裡已經不是什麼稀罕事,甚至還隱約有著“攀比”誰情人多的風氣,但在婚前就搞出私生子,傳出去可不是什麼好聽的名聲。

毫不猶豫地拒絕後,他就準備帶著情人打掉這個不應該出現的孩子。

然而在一場不愉快的交流過後,這個情人居然不見了!

他想儘快找到人把孩子的隱患解決,卻又因為不敢將消息鬨得人儘皆知而束手束腳,當時嚴氏在國內基本上沒有什麼勢力,他能私自調用的就更少了,何家有意將人藏著掖著,他急得上火,卻也不得不在交換的期限到臨時,提心吊膽地回了國外。

回到國外後,又是和兄弟的一番勾心鬥角,忙到極致的時候自然而然地把國內的隱患忘到了腦後,直到兩三年後,順利接管了家族企業,他才有精力去解決這件事。

此時已經不必束手束腳,派人回國內查探一番後,孩子不出所料已經被生了下來,是個男孩兒,被養在何家,就等著“認祖歸宗”。

就算退一步說,不能認祖歸宗上家譜,能被生父接到國外養著,也連帶著嚴家的人都雞犬升天了。

這時候的男人已經不需要提心吊膽了,在外麵養個情人和私生子也沒什麼,但當年被情人設計這件事極大地挫傷了他的自尊心,所以他根本沒有認下這個孩子的打算,一次性付清孩子的撫養費之後,派人給何家的企業使了點絆子、又隔斷了舊情人聯係自己的途徑,就徹底撒手不管了,厭煩到連這家人的消息都不想聽。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因為兩人撕破了臉皮,舊情人早已經在生孩子之後就換上了產後抑鬱症,這麼多年一直沒好全過,全憑借著靠孩子回到他身邊的念頭支撐著,被他這麼毫不留情地打擊了一通後,精神徹底崩潰,患上了更嚴重的精神疾病。

女人的精神惡化到了無法自理的程度,對待孩子自然也沒有應有的耐心,更因為這個孩子長得和自己生父很像,輕易就能勾起它心中的恨意。

挨餓和挨打都是家常便飯,嚴深記憶裡留下痕跡最深的,還是動不動就會被緊緊鎖上的房門。

窄小的房間裡沒有燈,餓著肚子的小男孩在黑暗中被各種雜亂的碎物絆倒了無數次,磕的渾身青紫後才記住了哪裡會絆倒,哪裡才是安全的。

何家在知道事情成不了之後就把他母親都打發了出去,說是讓她出去靜養,實際上隻是趕人的借口罷了,當然更不會管他的死活。

這種生活一直持續到他十歲,他的處境被國外的父親知道後,上了年齡的男人對他生出了遲來的父子之情和愧疚之心,強行把他從母親手裡帶走,請醫生給他做了很久的心理輔導,讓他和幾個比較出挑的私生子一起回嚴宅生活。

然而不知道是童年留下的傷痕太深,還是女人的精神異常的基因被遺傳了下來,他最終還是被查出患上了無法治愈的躁鬱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