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1 / 2)

遇見狄倫以前,她從不信世上會有這樣的人。像是無邊黑海裡的一座燈塔,給溺水的人一個方向,一點希望。他不僅給她錢,還關懷她的生活,一點點將瀕臨絕望的她拉出泥潭。有人說他是巴黎的耶穌,她曾嗤之以鼻,但現在她有那麼一點認同了。

“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我......”西岱遲疑著道,“可能會去賣藝吧。”

在麥當勞事件前,西岱會糾結,她的包袱會跳出來阻止,覺得這那都配不上她的女明星身份,但此刻,她的偶像包袱所剩無幾。她隻是窮酸的流浪漢。臉麵、尊嚴在活下去麵前,值幾個錢?

狄倫點頭:“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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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西岱所知,歌劇家每天都會去地鐵裡表演歌劇。她人生地不熟地,倒是可以拉著這個傻子一起表演。

她找到歌劇家的時候,對方正在噴泉邊,對人魚銅像喃喃自語:

西岱開門見山:“歌劇家,有興趣合作舞台麼?”

“什麼?”美少年一臉懵。

“我們一起去地鐵裡表演。你負責唱歌,我負責跳舞。得來的錢五五分。”

歌劇家思忖兩秒,點頭:“好啊。”

他還挺喜歡最近的卡桑德。她不偷也不搶了,對他不踢也不踹了。她每天都乾勁滿滿,像個初升的小太陽。

兩人趴在噴泉邊,就開始討論演出方案。由於歌劇和女團舞差彆過大,兩人最終決定分開表演。西岱跳舞時,歌劇家在後方拎包與鼓掌。而歌劇家演唱他最愛的歌劇《特洛伊人》時,西岱會友情出演劇中的女先知卡桑德。

該劇以希臘神話為背景,講述特洛伊城被毀的過程。

作為特洛伊國王普裡阿摩斯的女兒,卡桑德被阿波羅賜予了先知的能力,預見藏有希臘士兵的木馬會帶來血光之災,然而城民沉浸在希臘撤兵的喜悅中,沒人聽從她的警告。即便是她未婚夫柯雷柏也以為她失去了理智。希臘士兵血洗特洛伊城後,卡桑德帶著城中婦女自儘而亡。

西岱發現,歌劇家平時瘋瘋癲癲,講到歌劇時卻條理清晰,認真專注的神情下,竟顯得有幾分矜貴。

他的漂亮藍眼定定望來:“這

是我最愛的歌劇。我們要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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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當天,西岱拉著歌劇家去了絲芙蘭。她們避開熱情的導購人員,找了個不起眼的小化妝台,悄咪咪地蹭了兩臉化妝品。

最後,兩人香噴噴地走出店鋪,一齊踏入了陰暗的地鐵站。

列車轟鳴著到站。

西岱深吸口氣,躊躇。這是她第一次在地鐵上演出。她知道,一旦跨出這一步,她也將徹底與過去告彆了。想到這裡,她的步伐開始猶豫。

可歌劇家一邁入車廂,周身的氣息便沉澱下來。滿車廂觀眾前,他向她伸出手,低聲吟唱:

“卡桑德,來。”

直覺告訴她,此刻的歌劇家已化身柯雷柏。她配合地上前一步,將手放入他的掌心。

耳邊響起低沉而緩慢的歌聲,他將故事娓娓道來,帶著乘客離開塵世,浸入另一個古老的世界。列車攀上地麵,擦著居民區越過,伏在陽台上抽煙的陌生人抬頭,微風拂起他的一縷發絲。

遙遠的時光裡——

城民們在歡慶,篝火在燃燒,海浪拍擊著石岸,匿於木馬中的士兵壓抑著呼吸;

她看見——

死神的腳步在逼近,希臘人的長矛即將刺穿柯雷柏的身體。

卡桑德哭喊,撕扯,哀求,卻不被理解。

眾人以為她被恐懼衝昏了頭腦,乞求她的理智歸來。

炙熱而絕望的情感在歌劇家的眼中燃燒。她防不勝防地墜進去,忘掉了剛才的緊張與躊躇。有那麼一瞬間,她的眼中湧上淚意,以為自己就是小亞細亞半島上的女先知。

隨著歌劇家落下尾音,全車廂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西岱一抬頭,正對上他地中海般碧藍的瞳色。

她有一瞬間喪失了語言功能。

他真是個天才。

乘觀眾們還在鼓掌,歌劇家推推她,示意她趕緊開始表演。西岱將心情從剛才的故事中抽離,深吸口氣,上前一步。

她默數三下,起範兒。

這首曲子是她的成名曲《燃燒》,講述了她百折不撓的態度,承載了許多她自己的心路曆程。昨天,在歌劇家的幫助下,她用了一下午時間將歌詞改成了英文版。

默念著節拍與旋律,她扭動卡桑德略僵硬的身體,眼神犀利起來,仿佛一隻窺伺閣樓燈光的

野貓。

一個利落的下腰後,她用微微嘶啞的煙嗓,開始吟唱旋律。

“......曆儘了艱辛,也絕不後悔,

燃燒成灰燼,也要留下痕跡......”

這類賣藝不常出現在巴黎地鐵上,乘客們瞪大眼睛,卻看得投入。

西岱知道自己跳舞時非常吸睛。以前她粉絲時常吹擂,說我家西岱明明沒有搔首弄姿,卻異常撩人,是舞台上的聚光點。很多人分析過她的表演,認為她的魅力是由表情管理,紮實功底,以及自身吸引力糅合成的。

也因此,西岱不僅有許多男粉,還有不少欣賞她舞蹈實力的女粉。網上搜索與翻跳最多的總是她的舞台。

一曲終了。

她一個轉身,一個wink,結束表演。

空氣中短暫靜默一秒。少頃,車廂內再次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西岱向觀眾們一鞠躬。見歌劇家的怔楞模樣,她不客氣地敲了下他的肩膀。他立馬回神,拿出準備好的袋子,走向底下的乘客。有幾位慷慨箭囊,貢獻了一兩個鋼鏰兒。西岱瞟見了,嘴角無法控製地上揚。

“小姐。您跳得非常好。”一身薑黃色套裝的老紳士將帽子摘下來,放在胸前,特意說了英語,“我的眼睛幾乎無法離開您。”

西岱感慨萬分地道謝。

隻過了一個月,她卻感覺太久沒被讚美了。

歌劇家也被一位熱情的觀眾困住了。他們語速飛快地說法語,西岱聽不懂,隻能不斷對眼神晶亮的老紳士微笑。

終於,歌劇家和男子的對話告一段落,西岱迫不及待地拽他下車。

“快數數,賺了多少?”

“奇怪......”歌劇家一臉懵懂,“剛才那男人激動地抓著我喊什麼菲利普?我否認了他還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