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吟再環視一圈,才發覺此刻巡邏的,燒火的,練兵的人,皆在偷偷的瞄著她,似乎在憋笑。
這回當真是出醜了。
她趕緊用袖子擦了淚,聲音悶悶的:“你怎麼不提醒我?”
“你直接撲上去,誰來得及開口?”陸縉笑,將人從地上拉了起,又拍了拍她衣裙上的塵土。
江晚吟麵紅耳赤,趕緊埋著頭躲在扯住他衣袖,低聲催促著:“進去說。”
陸縉笑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眼神隻淡淡掃過去,周圍人立馬皆斂了眼神。
江晚吟亦是窘的不行,臨走時,她忽然想起手中還握著一個靴子,又立即回身小心的替那裹在草席裡的士兵穿上。
陸縉揉了揉她發頂,兩個人一起回去。
進了帳子,江晚吟過熱的臉頰方慢慢減下溫來:“……這個人怎會穿上你的衣服?”
“他是最早患了疫病的那批,如今雖有藥了,但他們病的太重,藥石罔及。這孩子十五從軍,一心想做一名將軍,他病的昏沉時候我剛好去探視,便給了一套我的鎧甲讓他試試,他穿上後說了一句真好看,然後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咽了氣。”
所以,他沒讓人將這鎧甲脫下來,隻讓他穿著一起去。
也是因此,江晚吟才生了誤會。
江晚吟遠遠的望著火場的煙,沉默下去。
說到底,這些還是裴時序做的孽。
很多人因他死後被燒成了灰,他自己也在大火裡粉身碎骨。
這大約便是所謂的因果。
一切如他所願,灰飛煙滅,消散個乾淨。
江晚吟看向陸縉:“你怎麼樣,傷到哪裡了,如何傷的,我分明沒見你……”
“已經沒事了。”陸縉拂開她的手。
這傷原是在攻山時被人偷襲的,隻是當時局勢對他們不利,不能動搖軍心,一切尚需他坐鎮。
他便什麼都沒說,神色如常的與裴時序對峙。
江晚吟隱約猜出來了,陸縉一向隱忍不發,必是為了穩定局勢。
他甚至還等著她同裴時序說話。
明明那時他自己也是滿身的血。
江晚吟鼻尖一酸,握住他那隻被割傷的手:“你真是……”
她說到一半垂下了頭。
“好了,不過是受點傷你便哭成這樣,若是我當真去了,你豈不是要哭的把營地都淹了?”陸縉笑。
江晚吟搖頭,隻沉默的抱住他。
他若是當真沒了,她必會直接隨他而去。
兩個人在案邊相擁了好一會兒,大雪封山,外麵篝火獵獵,聽到他胸口有力的心跳,江晚吟才有種劫後餘生的實感。
餘光裡瞥見陸縉桌案上攤著的奏折,江晚吟眼神又微微凝著,
如今叛軍已剿滅,他大抵是要向聖人奏稟原委,論功行賞了。
江晚吟又想起裴時序將匕首塞進她手裡的那一幕,眼皮微微顫了一下,她低聲道:“一切皆按事實來吧,哥哥是自戕,同我無關。”
“想好了?”陸縉看了她一眼。
他當時放任她過去,就是想最後做個了斷。
否則,他們這輩子都會有個過不去的檻。
裴時序此舉雖癲狂,但不可否認的確對江晚吟有益,所以他並沒攔。
然此刻回想起滿手冰涼的血,江晚吟仍是有些不適,她點頭:“我不要。”
哥哥的確待她極好,但到最後,他也沒明白她究竟想要什麼。
她不需要名,也不在意利。
她在意的隻是這個人罷了。
陸縉揉揉她的發,也沒強求,隻說:“夫婦一體,你的誥命的確與旁人無關,應當由我來掙。”
江晚吟心口一麻,眼眶酸到發疼。
可聲音仍是有幾分倔強:“誰跟你是夫婦了……”
“不是早已便是?”陸縉從喉間低笑一聲。
他曾說過此生不會納妾,自從動了心思後,便一直把她當妻對待。
到如今,不過是從名分上周全一下罷了。
“你先回上京,等結束了西南這邊,回去我們便成親。”他又道。
“你不走嗎?”江晚吟聽出些不對。
“父親突然病重,我需帶兵馳援,繼續圍剿平南王。”陸縉簡略地道。
“怎會突然病重……”江晚吟皺眉。
一開口,突然想起了前日剛好是裴時序敗亡的日子。
兄弟反目,一死一傷,想來,開國公大抵是受了刺激了。
死了的人一了百了,活著的人卻還需負重前行。
江晚吟摸了下陸縉的傷口:“可你還有傷,什麼時候走?”
“加上休整,至多不過五日。”陸縉道,“這回,可不能帶上你了。”
剛相聚又要分開,江晚吟心底迅速竄上一股酸麻。
“舍不得?”陸縉問。
江晚吟沒說話,但臉上寫滿了。
陸縉笑了下:“也是,來了沒幾天,總是被打斷。”
江晚吟耳尖微微燙:“你又胡說。”
但一開口,觸及他疏朗的眉目,她立即移了開。
殺戮過後將士往往難以抑製血性,本就需要發泄。
上一回他們更是生生斷在了半途。
此刻,帳子裡極安靜,燭火嗶剝,似乎又回到了當晚。
江晚吟一抬眼,與陸縉幽深的目光擦過,一股熱流從臉頰直淌到耳後根。
她不自在扭了頭,推開陸縉的手:“你既然沒事,那我走了。”
陸縉卻順勢撈住她的腰,直接將她按在案邊。
連呼在她頸間的氣息都是燙的。
“你在怕什麼?”他聲音低沉,雙手搭在她腰上。
“沒有。”江晚吟小聲。
她想往左去,陸縉一手按住了左邊的桌沿,將她攔住。
她又想往右去,右邊也同樣被攔住。
陸縉兩手撐在桌邊,直接將她圈住,一副似笑非笑,整好以瑕的樣子。
江晚吟頓時無路可逃。
逼仄的空間裡,撲麵皆是他的熱氣。
江晚吟抵著他的肩,又看了眼外麵的天色,心跳的極亂:“時候還早……”
她一向委婉,這便是晚點可以的意思了。
“今夜無事,他們都在吃酒。”
陸縉目光下滑,停在她急|促伏起的心口,喉間微微乾癢,原本撐在她身側的手緩緩向內一收,扶在她圓潤小巧的後臋上,一手剛好掌的住。
江晚吟依稀聞到了一點酒氣,猜到他大約也飲了一點。
飲了酒又攢了幾日,難怪,他今晚的眼神快燒起來。
外麵篝火在燃,有將士打起了手拍鼓,營妓們跳著胡旋舞,飛速旋轉著腳尖。
嬉笑聲,酒壇碎裂聲,和密集的鼓點交織在一起。
火光衝天,儼然是一場狂歡。
火勢一直蔓延到了江晚吟身上,她渾身微微熱,抿了下唇,輕聲道:“胳膊還有傷呢。”
“不動你的手。”陸縉笑,握著江晚吟調了個方向,拍了下她的腰,低沉又不容拒絕地道,“來,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