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剛落,外麵篝火燃起,宴會開席。
陸縉隻派人傳話,讓他們儘興。
沒他在,到底有幾分不圓滿,一群人喝的酒酣耳熱,又特意催了趙監軍來請陸縉。
趙監軍到了營帳外的時候,正遇到一個女子從主帳那邊出來。
迎麵撞見,那營妓叫住他:“趙大人這是要去找將軍?”
趙監軍曾同她有些舊識,聞言也沒隱瞞:“正是。”
那營妓卻問:“是開戰了嗎?”
“自是沒有。”趙監軍皺眉。
“既沒有,今晚倘若不是開戰的大事,監軍還是莫要過去的好。”營妓笑道,鳳眼微微勾著。
“為何?”趙監軍詫異,忽地又想起,這營妓原是撥去給江晚吟的。
他恍然大悟,她能出現在這裡,顯然……
趙監軍壓低聲音:“江娘子在裡頭?”
那營妓笑了下:“正是呢。”
趙監軍頓時便明了,看了一眼那熄了燈黑漆漆的帳子,又收回眼神,心底五味雜陳。
明明陸縉這月最是一本正經,這回倒好,自從江娘子來了以後,竟是連傷都沒好就將人留下了!
他咳了一聲,趕緊又改口:“既如此,我便先回去了。”
那營妓很輕巧地挽上他手臂:“大人,我陪您用杯酒吧?”
她經曆的風月數不勝數,一眼便看出像陸縉這樣的男子定然是極為難應付的,江娘子這一去今晚怕是都不一定能出來。
且他們形體又相差許多,一個高大筆挺,一個嬌小可人,也不知這江娘子是如何受下的。
她眼底似笑非笑。
趙監軍瞬間被勾起念想,也沒拒絕,大笑著攬著她一同去了宴上飲酒。
帳內,如著營妓所料,江晚吟已顫出虛影。
縱然她腰肢柔韌,也塌成了一道鉤,連腰窩裡都積了薄汗,有她的,也有從陸縉頸上砸下來的。
江晚吟伏在案上,偶然間,看到陸縉放在案邊被書頁蓋住的玉,她方明白他今晚為何如此直接。
表麵雖不動聲色,他心底還是醋了。
所以才這麼折騰她。
江晚吟不知該笑,還是歎,她回頭看了陸縉一眼。
陸縉直接將她的頭扭回去:“……讓你回頭了?”
嗓音低沉又微啞,薄唇抿成一條線,額角頸間皆有薄汗,頗有幾分驚心動魄之感。
都說女色惑人,但江晚吟覺得,男色也未必不是。
難怪,他一向喜歡現在這樣。
歇了好一會兒,陸縉方抱她一起坐在椅子上。
江晚吟扭過身,靠在他肩上,靜靜等著過快的心跳平複下來。
陸縉五指穿過她的發,落到後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
許久,江晚吟方睜眼,忽看見陸縉身前的繃帶滲出了血,又埋怨了一句:“都讓你不要了,你偏不聽。”
陸縉看了一眼,渾不在意:“沒感覺疼。”
江晚吟不放心:“我讓人幫你叫個大夫。”
念頭一起,又有些遲疑,大夫若是問起陸縉這傷是怎麼裂開的,她該如何答?
豈不是不打自招麼?
她忸怩了一會兒,又埋在陸縉肩上,推推他:“算了,你自己讓人去叫。”
“不急。”陸縉笑,揉著江晚吟的手,“先不分開,再待一會兒。”
江晚吟臉頰微微燙,撐著手臂想起身:“不成。”
陸縉聲音低低的:“我是說先不急走,你說的是什麼?”
江晚吟頓時坐立不安,微惱的瞪他一眼。
陸縉笑,握著她的後腰往他身上按,不再招惹她,隻說:“今夜無事,緩一緩。”
江晚吟低低嗯了一聲,仍是同他抱在一起。
這一緩又著了他的道,江晚吟推著他的頭,輕輕嘶著氣。
出去時,她手上的傷倒是沒事,腿卻軟了。
進來的大夫多問了她一句,她彆扭地尋了個蹩腳的理由,惹得陸縉在身後又低沉的笑幾聲。
江晚吟惱的頭也不敢抬,垂著頭回了自己養病的營帳去。
***
圍剿已經結束,接下來的幾日,儘是收拾殘局。
幸而這次發現的快,疫病並未來得及蔓延,按照方子煮了藥服了幾日後,營中已基本無礙。
胡鬨過一回後,防止傷口再裂開貽誤戰機,陸縉也沒再拉著江晚吟亂來。
五日過後,這場大雪已經基本化完,道路也通了,陸縉便領著人馳援湖州。
江晚吟也被他安排送回上京。
林啟明得知消息後,拖著病體由江晚吟陪著上了山一趟。
隻見山間的竹舍、藤蘿架皆成了一片廢墟,陷在深坑裡,一切都黑乎乎的,堆了滿坑的灰燼。
林啟明歎一聲,隻說裴時序是咎由自取,眼眶卻仍是紅了。
江晚吟也沒多言,隻從坑中捧了一把灰帶回去,葬在了青州,同他母親的墓地相鄰。
一切至此徹底了結,那些在藤蘿架下乘涼,蕩秋千,嬉笑玩鬨的記憶都遙遠的好似成了一場夢。
下輩子,但願他不要以這種身份出生,也不要以這樣的方式相遇吧。
死去元知萬事空,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著。
安葬完裴時序,江晚吟在青州陪舅舅待了一月,待舅舅養好病後,便回了上京伯府裡暫住。
紅蓮教一敗,平南王那邊士氣大減。
加之陸縉馳援,不過兩月,平南王兵敗如山倒,節節後退。
暮春的時候,前方終於大捷,平南王自刎於長江邊,消息傳到上京,安平也於獄中絕食自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