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午休剛剛醒來的今泉晴治,聽到了敲門的聲響。
今泉憐紗顯然也聽到了,她在被褥裡翻了個身,剛剛睜開半是迷離的雙眼,就被丈夫安撫性地拍了拍手臂。
然後今泉晴治把她裸露在空氣中的胳膊塞回被子裡,示意她接著睡,這才從床邊坐起身,一邊戴著眼鏡,一邊走向門口。
門外的敲門聲很是和緩,充斥著禮儀性。今泉晴治猜測,外麵站著的,應該是酒店的員工。
但是出於警惕性,他還是隔著房門問了句:“是誰?”
走廊裡傳來了回應:“先生您好,我是酒店的維修工。由於樓上的水管開裂,導致大麵積積水,現在我們需要逐個檢查十二層房間的天花板是否漏水。”
聽到這裡,今泉晴治便打開了房門。
當他確定站在外麵的是一名維修工打扮的男子後,才解開了門邊的防盜鏈。
“請進。”他朝那名維修工和藹地笑了笑。
維修工提著工具箱走了進來,他先是抬頭檢查了一遍天花板,這才走向衛生間,今泉晴治也隨之跟了過去。
但當衛生間的大門被打開後,今泉晴治望著幾乎要被淹掉的浴室,目瞪口呆。
看來樓上的水管的確破了,所幸衛生間的地板做了下沉,相對其他房間要更低一些。門口的門檻起了有效的阻擋作用,將足足能淹沒人腳腕的積水留在了衛生間內。
但恐怕要不了多久,這些水就會沒過門檻,徑直溢向房間。
那維修工嘖嘖著感慨:“這可真是災難啊……”
今泉晴治站在門邊,不由得問道:“這種情況要怎麼處理?樓上的水管現在修好了嗎?”
維修工搖搖頭:“不,先生。我想一時半會那個破管子都修不好了。”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也許您可以考慮一下更換一個房間?——這方麵的損失由酒店方來賠償,我們還會附贈您三張免費的下午茶券。”
……
十分鐘後
維修工提著工具箱走了出來,客氣地向屋內的夫妻道彆。
待他將房門合上之後,臉上那點笑意頓時煙消雲散。
他並未像他前頭所說的那般,敲響下一個房間,而是邁著大步走向了不遠處的臨時安全通道。
他一拉開門,便看見裡麵有一個年輕的亞洲男人正抱著雙臂、靠在牆沿。
“事情辦完了,他們收拾好行李就會搬到十五層的房間。”這位“維修工”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比了一個捏錢的手勢。
那名黑發琥珀眸的青年慢悠悠地翻開錢包,直接闊綽地掏出了五張五十英鎊的鈔票,遞了過去。
“辛苦了。”青年說,“進電梯前記得把工作服脫掉,離開時不要引起其他酒店員工的注意。另外,無論什麼人和你問起這件事,都不要回答任何內容。”
“你放心,我口風很緊的。”大賺了一筆的男人臉上掛著笑。他將那幾張紙幣揣進了口袋,隨後脫下了工作服外套,一股腦塞進了空蕩蕩的工具箱中。
臨離開前,他還笑嘻嘻地:“小哥,以後有這種活計還聯係我啊,我辦事很靠譜——”
“咚。”雙開鐵門又被合上了,男人出去了。
昏暗的空間中沉寂了片刻,隻剩下青年一人淺淺的呼吸聲。
他清雋的眉目被遠處淡薄的光線勾勒,線條優美的輪廓在暗處顯現。但那雙色澤驚豔的眼眸卻隻出神地盯著地麵,淡緋色的唇瓣微微抿起、嘴角不由自主地垂下。
這無一不再說明他此刻的擔憂。
【將他們的房間不動聲色地換到其他地方,想必是當下最有效的方法了。】他的腦海中響起那道機械音。
剛才那名維修工,是今泉昇臨時請來的“演員”。
至於房間漏水,也是他幾日之前就預定了剛好在今泉夫婦樓上的房間,他今天一大早就打開了浴室的水龍頭,直到現在都還沒關上。
今夜朗姆和烏丸蓮耶恐怕會找上他的父母,所以他必須將二人轉移到其他地方。
——隻有這樣,他才能放心地迎戰敵人。
他站在安全通道裡足足發呆了快要一個小時。
當他敏銳地捕捉到門外有人拖動著行李箱漸行漸遠,今泉昇才終於推開門回了走廊。
1203號。
這是今泉夫婦來到倫敦後入住的酒店房間。隻不過他們現在已經收拾好行李,前往今泉昇提前安排好的其他房間了。
於是他拉開1203號房間的大門,緩慢地步入。
臥房的被褥竟然還被整齊地疊放好了,屋內的東西被收拾的規整乾淨,相當符合他父親那過分善良的性格。
今泉昇停下腳步,慢慢坐在了床鋪對麵的單人沙發上。
這裡似乎還餘留著他父母的溫度。
空氣中隱約飄散著好聞的木質香水味——有點冷淡的香氣,是他的母親常用的那一款。
在來到倫敦前,他已經二十多年沒有聞到過這麼熟悉、又令人懷念的香味了。
今泉昇深吸了一口氣,他仰靠著沙發,閉了一會眼睛。
他很想就這麼安靜地待下去,手/槍就在他的後腰,隨時等待某人在今夜扣動1203室的大門。
但他的心緒紛亂,還是忍不住問道:“……這個計劃真的沒問題嗎?”
【按照我的算法,這是解救他們的方法中,成功概率最大的那一個。】彈窗隻如此回應。
【不過仍有許多不安定因素無法被我納入計算。一個微渺的改變,說不定就會帶來一場巨變——就如同在巴西扇動翅膀的蝴蝶,最終竟然為德克薩斯州引來了一場風暴一般。】
今泉昇當然明白,今夜他隻要走錯一步,都有可能給他的父母帶來滅頂之災。
他不安地舔了舔下唇,又不放心地確認:“你真的不知道,今夜的結局會走向何處嗎?”
彈窗停頓了幾秒。
接著它輕聲回應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很遺憾。
它還是說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