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064(2 / 2)

利姆魯的眉眼蒙上一層陰翳,少女臨死前,食人鬼是她唯一起衝突的對象,沒有放過他們的理由。

為了複活他的姑娘,他要將他們全部血祭。

蒼影遵從魔王利姆魯的命令前去捕捉食人鬼,他離去的身影在一刹那有些踉蹌,不僅是被王妃意外死去的事實嚇到,四周充斥著他的主君利姆魯大人暴怒時湧出的妖氣,強大的壓製力令他雙腿都發軟了,利姆魯大人多久沒有這樣失控過了?

王妃若是無法順利複活,利姆魯大人會……

完全無法想象後果。

必須要儘快抓住食人鬼。蒼影如此想道。

蒼影前去捕捉食人鬼,等待的過程中,利姆魯坐在擬蓑白麵前,與不出來的古怪。

“阿時為什麼不告訴我,關於愧死機製的事?”利姆魯凝視著沒有表情的擬蓑白,忍了半天,終於問出了聲。

“為什麼要告訴你?”擬蓑白反問。

擬蓑白的反問太過理所當然,利姆魯一噎,憋出一句:“……我是她丈夫。”

“你現在不是。”擬蓑白提醒道,分明是沒有感情的人工智能,但利姆魯硬是從它沒有起伏的聲音裡聽出了嫌棄的意味,“你對淸沼時來說,隻是進行性活動解決生理需求的配偶,沒有告知攻擊抑製和愧死機製這兩個生理習性的必要。”

“……解決生理需求?”利姆魯的表情有點難以言喻,“阿時是這麼想的?”

“這是淸沼時最初追求你的目的。”擬蓑白說,它說完,似乎有些煩惱,歪頭看著利姆魯,說,“但是淸沼時最近的行為無法用數據進行分析,她違背了本能,在發情期到來後,沒有去尋找慰藉的對象。”

“……發情期?”

“是的,淸沼時基因裡融合了倭猩猩的基因,在緊張或者壓力增加時,會發情,通過性活動緩解衝突及壓力。”擬蓑白說。

“為什麼……阿時的基因裡會存在著倭猩猩的基因?”利姆魯啞然道,擬蓑白所說的一切像一道晴天霹靂,超出他的常識和理解範圍,他陡然回憶起當初少女強吻他及抱著他三上悟的擬態熱烈求歡的畫麵,那時的她幾乎失去了理性和克製力……是嗎……是因為那個基因?

“這是未來人類為了維持社會穩定,緩解人與人之間的衝突而植入的基因序列,包括植入攻擊抑製和愧死機製的基因序列,都是為了徹底抹殺人類的攻擊性,而對人類自身進行的改造。”擬蓑白說。

“竟然用這種方式抹殺人類的攻擊性……”利姆魯的手指微微攥緊,性和攻擊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天性和本能,竟然以為了社會穩定為借口,讓性支配人類的理智,利用死亡來逼迫人類抹殺本能的攻擊性,人類可不是圈養的實驗品啊!

難怪……難怪阿時……

是了,她幼時意外來到他家中時,整夜整夜地做惡夢,咒力浮躁地在夜間將他家中折騰地一片狼藉,她總是鬱鬱寡歡,連笑容都很少,可哪怕沉默著,她看上去也那樣綿軟,像兔子一樣,溫順又聽話,她的眼神總是怯怯的,害怕去接觸陌生人。

他以為她思念故鄉,曾問她,是不是想回去。

她沉默地搖頭,說不想回去。

離開出生長大的故鄉,意外來到陌生的時代,怎麼會不想回去?明明畏懼著這個時代的一切。

可是小姑娘卻是真的不想回去,提及她過去的次數也是寥寥無幾。

三上悟直到和淸沼時結婚,對她過去的了解,也隻是未來所有人都能使用超能力,但與之相對的,是未來十分落後,沒有汽車和電視,也沒有高樓大廈,連貨幣交易也沒有,人類質樸地過著農耕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寧靜又祥和,千篇一律地一眼就能看到老,淸沼時提及過去時,眼裡也有著溫情的笑容。

所以三上悟自以為已經了解淸沼時,不曾想過深入詢問,甚至在迷戀上淸沼時後,看見她懷念過去,心裡便堵得慌,不樂意她提及過去了。

三上悟……可真是笨蛋啊。

利姆魯垂下眼,仿佛不甘心地低聲說:“關於這些……阿時以前為什麼不告訴我?”

“三上悟沒有詢問過淸沼時的過去。”擬蓑白搜索著淸沼時殘留的記憶情報,人性化地說,“回答問題,需要提問吧?”

“……啊,說、說得也是。”

人工智能一語中的,它暗沉的眼神如一架掃描儀,仿佛將他看透,利姆魯乾笑起來,笑著笑著他突然笑不出來了,他低下頭,不敢再看對麵頂著少女身體的人工智能,它的目光令他感到不堪。

是了,關於三上悟的記憶裡,孤獨了大半輩子的三上悟,因為終於有了能夠陪伴他的姑娘而興奮雀躍著,他高興地輾轉難眠、患得患失,他一向大大咧咧對什麼都無所謂,卻在感情上膽小又敏感,小姑娘不屬於這個時代,分明知道她不會回去,他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憂慮著哪天她會消失不見,為了消除那份不安,他陪著她到處遊覽他所生活時代的風景,希望他與她的回憶能夠將她占滿,讓她不再懷念過去,他自私地每每在少女露出憂鬱思念的神情時,就努力地逗她笑,打斷她的懷念,他不敢詢問她的過去,因為他怕勾起她的回憶。

三上悟愛著淸沼時,愛得那樣自卑又怯懦,他把她綁在身邊,連去碰觸她過去的勇氣都沒有。

過去的回憶如此不堪,無法令利姆魯產生實感,失去記憶多年,在夢中窺見的記憶像是隔岸觀花,哪怕精神體將一部分記憶交給了他,他也依舊無法徹底融入那段回憶,所以他當初迷戀那個姑娘,假裝自己是她丈夫時,仍然會去嫉妒過去的自己。

可是……可是那是他的過去,是他和那姑娘在一起過的證明,他不能去否認這段記憶。

【說什麼不會否認,你果然還是想否定我的存在吧。】

精神體不快地出聲,他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自從離婚事件以來,他一直處於混亂狀態,因為本體無法追回少女而焦躁地在胃袋裡遊蕩。

【終於清醒了嗎?我現在沒有精力和你爭執,阿時出了事,你要擔負一部分責任。】

利姆魯說。

【我知道,我會背負起我的責任。】

精神體平靜地回道,他平靜地不太尋常,像是理性在漫長的混亂過後增加了,但作為承載著三上悟記憶的精神體再怎麼理性,麵對淸沼時的死亡也不該這樣平靜,利姆魯敏銳地察覺到一絲異常。

【你會背負起責任?你打算怎麼背負?】

【比起質問我怎麼背負責任,不如好好想想,阿時觸發愧死機製的原因。】

精神體說。

【阿時觸發愧死的原因,不就是和食人鬼……】

利姆魯說到一半的話語頓住,他深深地皺起了眉,不對,不是食人鬼,長得像人類的魔物魔國聯邦有很多,白老就像極了人類,但阿時和白老對戰,不曾觸發過愧死機製,不是食人鬼,那……到底是誰?

利姆魯思考著的時候,蒼影和蘭加已經抓捕了附近的食人鬼回來,庫洛艾鎮守著封魔結界,在確認食人鬼都抓來後,撤去結界,停止結界對老師及蒼影和蘭加的削弱,雖然不明顯,但老師也是魔物,封魔結界多少也會削弱他的力量。

“老師,返魂儀式,還要再進行一次嗎?”庫洛艾的詢問聲打斷了利姆魯的沉思,利姆魯看見她的眉眼間失去了鎮定,隱約染上了焦慮和迫切。

“嗯,彆擔心,庫洛艾,這次肯定能成功的。”利姆魯強作鎮定地安撫道,他的心緒翻湧著,不安感一陣一陣侵襲他的每一寸細胞,但是現在可不是不安的時候,利姆魯告訴自己,他要先複活他的姑娘,至於造成少女死亡的人,他在事後一定會把他揪出來。

“老師,其實……”庫洛艾深深看著利姆魯,她看上去欲言又止,但是最終,她咬住下唇,忍耐著衝動,說,“老師,您一定要救時老師……一定要救她。”

“嗯……我會的。”

利姆魯沉聲應道。

返魂儀式又一次進行,使用返魂秘術需要莫大的魔素量和強大的魔力控製力,尤其是複活承載著無限力量的淸沼時,所需要的魔素量更是超出想象,第一次返魂儀式就耗費了他大半的魔素量,第二次……

【告,根據分析,分解食人鬼獲得的魔素量仍不足以複活淸沼時。】

神智核的分析令利姆魯皺起眉,他沒有猶豫地說道。

【那就消耗我的生命為代價,補充不足的魔素。】

【……是。】

神智核忠實地執行利姆魯的命令,開始分解食人鬼,抽取他體內的魔素,利姆魯注視著跪坐在他麵前的少女,緩緩伸手觸碰她的臉頰,魔素量急劇減少令他搖搖欲墜,險些無法站穩,但利姆魯仍聚集分散的意識,集中精神捕捉著少女的靈魂。

要找到她的靈魂,返魂儀式沒有理由失敗,他當時明明捕捉到少女的靈魂,將魔素注入她的靈魂之中,她的靈魂應該是完美蘇生了的,怎麼會失去蹤跡?所以這次,在魔素聚齊之前,他要找到她的靈魂,牢牢抓住,不讓她再失去蹤跡才行。

手掌緩緩液化,裹住少女的身軀,利姆魯在擬蓑白不樂意的目光中將少女的身體捕食,通過解析鑒定侵入她的精神體,龐大的精神領域望不到儘頭,利姆魯釋放意識尋找著少女靈魂的波動。

阿時的靈魂……在哪裡?

利姆魯不斷尋找著少女的靈魂,他路過無數記憶的碎片,但這時候他無心去讀取,少女的靈魂不知所蹤,少女的精神領域又漫漫無邊,他隻能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尋找,幸好他有百萬倍的思考加速,他在這個世界如上天的寵兒,身上加諸無數便利的技能和幸運,他很快在茫茫沒有儘頭的精神領域中見到了一扇門。

那扇門他十分熟悉,那是……開啟魂之回廊的大門。

他與少女之間的魂之回廊已經切斷,那麼這扇門是……

“是嗎……是去了那裡嗎?”

利姆魯狠狠閉了閉眼,拒絕去思考少女可能是甘願留在過去的自己身邊、不願意回來的可能性,這種可能性……這種可能性怎麼可以以支付生命為代價?

她如果想守在過去的自己身邊,他大可以送她過去,現在……現在他必須得把她拉回來才行。

利姆魯用力推開了大門,大門被推開的刹那,他看見混亂的魔素如暴風一般在門的另一邊肆虐,少女站在暴風的中心,她的麵前是密密麻麻身披鎧甲的軍隊,她支配著年幼利姆魯的身軀,佇立在空中,冷漠地注視著在森林中前行的軍隊。

萬人以上的大軍侵入鳩拉大森林,利姆魯隻身前去抵抗……

這個時間是……法爾姆斯大軍入侵魔國聯邦的時間點。

他為了成為魔王複活紫苑和哥布林們,一人殺死兩萬軍隊,順利進化成魔王。

為了成為魔王,這兩萬軍隊必須要死,但為什麼現在支配著年幼利姆魯身體的……是他的姑娘?

現在動手的話……殺死兩萬人類軍隊的,不就成了他的姑娘?

淸沼時一旦殺人,愧死機製便會發動。

殺人……

在魔國聯邦鬨事殺死紫苑和哥布林們的異世召喚者和人類騎士,為了鏟除魔物之國與法爾姆斯軍隊一同來襲的、由阪本日向率領的聖騎士團,還有兩萬法爾姆斯大軍……

無論哪一方勢力都是足以發生衝突的存在,難道……

難道這個姑娘殺的人是……

少女誦念咒文,反魔法結界籠罩大軍停駐的大片空地,魂之回廊中肆虐的魔素更加暴|亂,但少女麵上的神情依舊冷漠,她的眼底深處甚至有了仇恨。

底下駐紮休息著的軍隊突然發出嘶吼般的尖叫,隻見上千名士兵高舉著手中的佩劍,沒有猶豫地斬向他們的同伴。

“住手!!你瘋了嗎?!”

“啊啊啊,我的手!!”

“快……快躲開……我沒辦法控製我的身體……”

原本是同伴的士兵們兵戎相向,被逼迫著相互廝殺,砍殺夥伴的士兵在痛苦嚎叫著不得已之後,在同伴遲疑的瞬間,如惡魔一般殘酷地將同伴劈成兩半,下手沒有絲毫猶豫。

鮮血濺滿整片森林,恐懼和絕望的尖叫在反魔法結界中回蕩,這是一場殘酷的虐殺,操縱士兵卻保留他們的自我意誌,令他們斬殺同伴,不斷品嘗那份無力的痛苦和絕望。

他的姑娘,在用比他當初的【神之怒】還要殘酷的方式殺人。

那個說著希望世界充滿生機和快樂,為了提高人類的生活水平而努力研究的姑娘……怎麼會這樣殘忍地殺害人類?

利姆魯怔怔望著仇恨著的少女,猛地衝進肆虐的魔素風暴,抱住支配著幼年利姆魯身軀的少女,哀求道:“阿時,停手,阿時,彆再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