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從前的情景再現,隻是那個被動的、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人,變成了她。
她從未在清醒狀態下感知過親吻,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樣,霸道又野蠻,有一種渾然荒野、獸性的力量。趁著她失神的片刻,就直接撬開了她柔軟的唇齒,侵略性極強地攻城略地。
明明沒有情蠱,呼吸卻變得無比滾燙,交纏在一起像是急促而迫切的樂曲。
鮮血滴滴答答地落下,讓這個吻顯得血腥又漫長。
她本想下意識地想掙一下,可是感覺到了昆侖劍把他的皮肉給劃開,血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她一動,他又不知道疼,越發用力地鉗製著她、那血也就流得越快。
她到底是沒有掙開他。
在他貪婪的索取當中,她說:“燕……唔”
卻被他把所有的聲音都給堵在了喉嚨裡,再次拉入了讓人眩暈的漩渦當中。
最後,她隻好抓住了他的手指,微微用力,他手中的昆侖劍才掉在了地上。
他仿佛才想起了昆侖劍的存在,隨即沙啞地從喉間發出了一聲笑,抓住了她的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加深了這個吻,仿佛要將她拆吃入腹。
簡直像是野獸的舔舐。
任由鮮血從他們的脖頸流下,像是一副糜麗又詭譎的圖畫。
許久之後,他的額頭抵著她的,睜開眼睛看著她發笑。
兩個人都黑發散落,氣息不穩。
他一邊笑,還一邊用修長的手指去觸碰她柔軟的唇瓣,曖昧又隱晦地摩挲著。
她想要微微扭過頭去、移開視線不去看他,卻被他的目光死死鎖定住。
她試圖表現得風輕雲淡,想要冷靜下來,但是呼吸急促,黑發散亂。
他的眼神炙熱又滾燙,呼吸交纏著,仿佛有什麼東西一觸即發。
就像是這壓抑了許久的凶獸終於毫不掩飾自己的渴求一般,眼神近乎露骨。
就在他想要繼續吻下去的時候,卻聽見了外麵冉羊的敲門聲。
冉羊也很是精明,如果不是大事,絕對不會在此刻打攪。
他的動作一頓,黑幽幽的眸子就看著她,戀戀不舍地從她的唇邊退開。
像是一盆不能再繼續升溫的烈火,終於稍稍降了溫,不至於用著過於滾燙的溫度把人給融化。
滾燙的溫度移開,壓力頓消,她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
他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看著她歪了歪頭,露出了一個勢在必得的笑來。
仿佛在說,他不著急,他有的是時間。
回了魔界之後,魔尊必須去處理魔界的大小事務,畢竟他是魔界之主,平日裡他可以甩給廣平,可到了魔宮裡,就逃避不了。
他雖然有被打攪的不悅,但是卻帶著一種餮足之後的愉悅。
就像是吊在小魔頭前頭幾十年的那一口甜,有朝一日終於嘗到了,反而舍不得吃下去,會把她珍藏起來,時不時去看上一眼就覺得心滿意足,就像是一隻看守著寶藏的、貪婪又吝嗇至極的巨龍。
他如今可以確定這一切都不是夢了。
隻要想到她在這座魔宮裡,他突然間就覺得這個自己住了很多年、從來隻覺得孤獨又空蕩蕩的魔宮,變得很好、很好。
*
黑色的大幽靈離開了這座房間,那種壓縮到了極致、仿佛濃鬱到化不開的張力和氣氛也漸漸地消散了。
她從未真的認為他是那麼好掌握的一隻魔,但是她也的確,日複一日在他的示弱當中漸漸放下了戒備,她當真習慣了那一套哄他的方式,以為這樣就可以萬事大吉。
她在漸漸將注意力轉移到補天石上之後,甚至於遺忘了這宿敵的恐怖和危險性。
真要把這魔頭當做了溫馴之輩,才是大大的錯誤。
這明顯就是一隻貪心不足的野狼。
黑發散亂的清冷少女撥了撥永夜燭的燈芯,側臉忽明忽暗,許久之後,係統忍不住突然間吱聲:“宿主,你怎麼了?”
她才恍然地回過神來,理了理自己散亂的發絲、微發皺的裙角。
那魔頭離開了,可這座臥室裡,他的氣息似乎無處不在。
係統小聲說:“從前宿主你不是——”
從前係統誤以為攻略魔尊就可以挽救一切的時候,她的態度要自然舒展很多,仿佛一切儘在掌握之中,那種無可比擬的自信,讓係統認為她是個平平無奇的戀愛小天才。
她回過神來,沉默了一會兒,才答道:“因為我從前隻有愧,隻是想對他好一些,沒有私心。”
係統不理解:“那現在呢?”
從前沒有私心,那現在呢?
她沒說話,隻是扶起地上散落的熏香,坐在榻上給自己斟茶。
一杯杯的冷茶灌下去,可是唇上有著細微、但難以忽視的疼痛,甚至能夠感覺到連舌根都是一陣陣發麻。
像是喝下去了一種辛辣、嗆人、迷醉的烈酒。
她轉過頭看銅鏡,卻見到裡麵那個人,也和喝下了烈酒似的。
眼神不複堅定的透徹,而是迷蒙和微醺,從麵頰到耳尖,全都像是喝了酒一樣,透著前所未有的酡紅。
……
這一夜本來應該混亂至極,但奇怪的是,在這個陌生的、本應該讓她覺得戒備的魔宮裡,她竟然睡得很好。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大早,外麵傳來了一陣地動山搖。
她掀開了簾子望過去,本以為外麵出事了,才發現——
原來是小眼睛正在魔宮前打滾。
小眼睛的原型差不多有半座山那麼大,一翻滾起來就是地動山搖。
她在窗邊看了一會兒,突然看見窗邊爬上了一種黑色的不知名小花,她的手指才放在窗台上一會兒,小花就立馬爬上了她修長纖細的手指,像是一隻彆致的小花戒指。
“這是可以感應到魔氣中所傳達的情緒而開花的靈草,是唯一能在魔界深處生長的花。”
說話的人,正是在外頭投喂小眼睛的冉羊。
她難得好奇:“它叫什麼名字?”
冉羊笑眯眯轉過頭來:“魔藤花。”
冉羊也有兩個魔角,但是他的角和魔尊的角不一樣,很像羊角,一轉頭一兩個羊角也跟著轉過來。
“隻是我們魔宮種下魔藤,從建成起就沒有開過花了。”
但是今天早上,突然間一夜開起來了爛漫的魔藤花,一夜之間瘋長。
她低下頭,就看到了那小小的魔藤花探出了黑色的藤、纏繞在她的手指上,欣喜地繞著她的手指在風中招搖,還有一朵黑色的小花飄在她的掌心,癢癢的。
本來有些空曠的魔宮,在魔藤花綻放之後,多了一種絢爛又詭譎的美麗。
她正想說什麼,就看見魔頭朝著她走了過來。
那魔頭本來麵無表情的模樣,仿佛誰欠了他幾十萬靈石似的,一看見她卻一下子就生動了起來。
仿佛是應證冉羊的話一般,她手上幾個含苞的魔藤花,立馬就感應到魔氣當中的情緒,刷地綻開。
他一過來,就發現她在笑,笑得這魔頭莫名其妙的,狐疑地打量著她。
他湊過去看見她手上的小花,伸手就把小花揪了過來,揪成了一團,問道,“笑什麼?”
她看了看那開得更加絢爛的小花,輕咳了一聲,“這種魔藤花,我很喜歡。”
那魔頭瞥了一眼這平平無奇魔界隨處可見的魔藤花,心想:下次要送她些彆的花,這花不珍貴,隨處可見,怎麼配得上她,她一定要全世界最昂貴的花相襯才好。
但是他倒也沒說出口,隻是把她拉了過去。
其實在魔宮的生活很不錯,平日裡無人敢前來打擾,十分清淨。一般來說,有大事或者太久未歸,魔尊才會召集魔將議事,平日裡誰沒事來煩他,準會被此魔頭一腳踹進萬魔窟裡哭爹喊娘;
此外,這裡還配備了一個頂級廚子冉羊。
冉羊的烹飪技術堪稱一流,修士不重口腹之欲,做得靈食都非常寡淡無味,但是魔界就沒有修士那麼多講究,好吃就夠了。
但此前,冉羊的一手好廚藝就像是明珠蒙塵。魔尊不愛吃東西,像是個厭食症,對什麼好吃的都興趣缺缺;至於投喂小眼睛,不管什麼山珍海味,小眼睛都是一口吞,簡直像是在喂豬。
隻見一碗熱氣騰騰的麵上,臥著整整齊齊,烤得色澤極好的幾塊靈獸肉,看上去讓人食指大動。一碗麵,周圍卻擺上了七八盤的配菜。
她嘗了一口,突然間覺得從前念念不忘昆侖劍宗山下的美食都顯得黯然無色,於是忍不住讚道:“好手藝。”
冉羊頓時一臉感動。
她下意識道:“燕燕,你嘗嘗這個——”
這話落下,冉羊的麵色都變了,小心翼翼地看向魔尊。
小時候的小魔頭日子不好過,吃都是又冷又硬的饅頭,不僅難吃,還時常臟兮兮的,吃了還容易腹痛,從此他就落下了極為厭食的毛病,自從辟穀後,就再也不碰這些靈食。
饒是冉羊做得再花裡胡哨,他瞥一眼就會想起小時候那些食物的味道,便再也提不起任何的興趣。
本來這種食物燕雪衣應該毫不感興趣,嗤之以鼻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她吃東西吃得那麼講究又好看,他突然間覺得,味道應該不錯。
於是在冉羊震驚的目光當中,這個大號厭食症突然間夾走了一塊她碗裡的肉片。
他嘗了一口,皺眉,“還行。”
歲:所以為什麼吃她碗裡的?
她接下來就發現,邀請此魔和她一起吃飯是個錯誤的決定。那好幾碟的配菜,她每夾一塊,都會被魔頭在半空中截胡。
她突然間運上了三分靈氣,筷子如飛,在半空中一根猛地飛向那魔頭,一根飛向肉片,眼見著就要成功吃到,下一秒,筷子被他給夾住了。
魔:哈
魔:哈哈哈!
歲:你今年幾歲了?
戰爭一觸即發,兩根筷子在半空中打得隻剩下了殘影。
冉羊:不是,再端一碗上來不就好了麼?
他立馬就要去廚房,卻聽見尊上道:
“不用了,東西要搶著吃才比較香。”
冉羊:?
最後,戰鬥以兩隻筷子被打飛收場。
兩個人都吃了個寂寞。
那魔頭掏出了帕子擦了擦手,朝她挑了挑眉,他們兩個人麵對麵坐著,姿勢就像是要商討什麼大事的樣子,尤其是那魔頭往後一靠,又像是一個惡貫滿盈的大債主,準備親自逼債似的。
她立馬想起了昨天夜裡的事,立馬就想要找借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