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當真要和人族決裂了?”
就連這個無法無天的大魔頭,都覺得不可思議。
她這樣一個善良又厲害的劍修,一直是人族最強大、最堅定的戰士,就這麼輕易的,決裂了?
試問他手底下要是有這樣的部下,她動了太玄無極又如何?她就是捅破了天,他都絕無可能放走她。
大魔頭怒道:“一群有眼不識金鑲玉的蠢貨!”
她聽見他罵人,突然間有點想笑。
在離開太玄無極的時候,她就想過會有這麼一天,隻是沒有想到來得這麼快。
朝太初恐怕已經恢複了元氣,如今有他在背後推波助瀾,這場決裂來得快,也是預料中的事;畢竟這位親生父親,可是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黑發少女抬起了頭來,突然間笑了:
“燕燕,我如今沒彆處去了,你可願意收留我?”
大魔頭:“樂意之至。”
“在本座這裡,你想怎樣都行。”
在他的眼裡,她就是稀世珍寶。
他都想把她搶到魔族好多好多年了,簡直是朝思暮想,如何不願意呢?
——那群蠢貨不要她,他可是早就等著了!
這魔頭又冷哼道:
“你不是沒有彆處去,不是在人族待不下去,是你先不要他們的,彆說的那些蠢貨多重要似的,你可是先跟本座來的魔界!”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對,是我先不要他們的。”
*
他們又在城牆上站了一會兒才回去。
大魔頭把她送回魔都後,就消失了。
他最近似乎很忙,就連今天帶她去魔族邊界,都像是特意抽空來的。
在去萬魔窟練劍的路上,她的表情漸漸地冷了下來。
係統越發害怕宿主撂挑子不乾了,因為現在的修真界,真的看起來非常不是個東西。
她看著昆侖的方向,輕聲道:“係統,你知道我在想什麼麼?”
係統小心翼翼地問:“想什麼?”
她說:“我做錯了麼?”
不,她沒有做錯。
“我想過,要是我和前世一樣,回到人族中間去,爭取更高的地位和話語權,做一個完美的人,成為人族領袖。那勢必會成日裡勾心鬥角,周旋於萍姑姑、朝太初這樣的人中間。”
“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拿到補天石那就是絕無可能的事。”
“於是我走上了一條和前世截然不同的路。”
“隻是若是這條路,會讓我在人族沒有容身之地呢?”
係統聽得膽戰心驚,生怕她下一句就是:我不乾了。
卻突然間聽見了她輕聲說:“那我,為什麼不抬頭看?”
係統:?
她輕聲說:“既然沒有容身之地,那天上呢?”
係統差點給她跪下。
彆人接受挫折,要麼被打趴下,要麼越挫越勇;
結果她經受挫折,直接決定不當人了。
她想:既然不管怎麼樣都要被誤解、排斥,當做叛徒;
既然這人間顛倒黑白,綱常墮落,她為何不做這頭頂的天?
太玄無極誤判無數,不知道製造了多少冤假錯案,錯拿了多少人命。
他們出爾反爾,將她趕儘殺絕,她要反擊,便是不仁不義;想要懲罰他們,如同千難萬難。
但是天道就不一樣了。
你看那天雷,想劈誰,就劈誰!
什麼不仁不義的狗東西,什麼虛情假意的偽君子,全在那驚天動地的一聲天雷當中,被劈個外焦裡嫩!
做什麼人呢?
還是做天道好。
管你什麼元嬰金丹,全都要被劈得腦袋開花;
什麼狗屁的勾心鬥角,全要都被劈得一起升天。
她輕聲說:“若我為天道。”
係統一抖。
“一道雷,劈昆侖;”
“一道雷,劈朝太初;”
“一道雷,劈天下無恥之徒。”
她的話音落下,隻聽見天上一道驚雷劈啪炸開,猛地撕破了夜空!
炸開的驚雷映照在她的臉上,那清冽眸光中鋒芒一時間銳利無比。
好一會兒,天上的雷雲才消散,恢複了一片漆黑。
她問:“係統,這是怎麼回事?”
係統更加弱小又無助,發出了一聲微弱的聲音:“巧合”
它再也不敢說漏嘴了!
她輕聲反問:“巧合?”
就在剛剛,她明明就感覺到自己和天雷之間,產生了一種很玄妙的感應,但是當她想要去追尋的時候,那一絲的感應又立馬消失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天邊,許久。
*
也許是這一次發現自己和天雷的聯係,她沒有練劍到很晚,而是早早回了魔宮。
大概是因為今日又遇見了一場鬨劇,還成了個“人族叛徒”,在看見魔宮開得爛漫的魔藤花之時,她竟然有了一種“回家”的感覺。
魔宮如今已經大變樣,鋪上了她喜歡的狐裘毯,掛上了精致的紗帳和簾子,收拾出來了書房、臥房、還有茶房,還有一屋子專門放兵器的陳列室。
配上開得熱烈的魔藤花,再也不像是個夜裡會鬨鬼的地方了,多了不少生活氣息。
然而,一直到冉羊送上了晚飯,她都沒有看見那隻魔回來。
她知道他是魔尊,在魔都是必然有許多瑣事的,隻是從書架上取了一本書來看,一邊點了永夜燭,一邊和小眼睛一起等大魔頭回家。
但是這一等,就等到了夜深之時。
當大魔頭踏著露水,像是一隻黑色的幽靈一般回到魔宮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了一盞昏黃的的燈光。
他一愣。
因為這一幕,太像是有人在等他回家了。
魔界隻有一片漆黑的永夜,還有容易讓魔迷失的霧氣,所以許多魔族的家庭會在門口掛上永夜燭,等著親人回家;他也經常看見自己的部下循著燈光找到自己的家門。
隻不過,小魔頭天生天養,從未有過家人、親人,回到魔宮,魔宮一直空空蕩蕩。
他以為她隻要在魔宮裡就已經足夠好了,和做夢一樣的好;
可是當他看見她點著燈等他回家的時候,他才發覺,比夢中還要好。
隻要想到她在等他回家,他就突然間覺得那一點點昏黃的燈光,就變得順眼至極,讓他心口微微發熱。
他推開了門,就看見了她在燈下看書,小眼睛還趴在她的腿上,聽見動靜一起朝他看了過來。
他像是個沉默的黑色幽靈,站在門口看了這一幕好一會兒,這才朝她走過來,低頭抱住了她,聲音有點遲疑道:“你在等我?”
她笑了:“那不然在等誰?”
他終於確定了這件事,忍不住悶悶地笑了出來。
笑起來胸腔震蕩,她被他抱著,仿佛能夠聽見他的心跳聲。
她問他:“燕燕,最近魔界是出了什麼大事麼?”
他懶洋洋道:“怎麼突然問這個?”
她說:“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大魔頭心想:才晚回來這麼點,就開始擔心他了嗎?真愛操心!
但是他嘴角忍不住上揚。
“不必擔心,一切都好。”
她聞到他身上好聞的氣味,有點像是一種沐浴用的皂角香,突然間意識到:他來見她之前,洗過澡了。
於是她湊過去,仔細嗅了嗅,果然聞見了一絲絲的血腥味:
“燕燕,你怎麼回魔宮前洗澡了?”
他一僵。
他立馬道:“本座不想吵醒你。”
她看了看他。
他的手上、臉上都沒有傷口。
她就去摸他的腰,被這魔頭絆住了腿,摔在了床上,他壓了下來,丹鳳眼一眯,警告道:“不許亂摸。”
她聞到越來越明顯的血腥味,也不敢動了。
漂亮的魔頭惡狠狠道:“你還沒還完債,現在不許摸!”
他一提還債這件事,她就消音了。
她知道,如果這個魔頭想要瞞著她,就絕對不會鬆口。
她突然間想起來了一件事。
那天,他在補魂結束之後,似乎對她說了一句:
“我絕對不會傷害你。”
她當時心神不寧,一心都是自己曾給他一劍的事,並沒有仔細想這句話。
但她現在回想起來,卻愣住了——
魔族是根本沒有辦法保證“絕對不會”傷害一個人的。
因為在魔氣入侵之時,魔族根本沒辦法自控。
但他說得那樣斬釘截鐵,仿佛已經有了依仗。
——大魔頭是隻說話算數的魔,他從不會隨意許諾做不到的事。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個魔頭每天早出晚歸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
隻是因為她最近在躲著他,又練劍睡地很早,所以才沒發現。
她發現,這些天她不僅在躲著他,還忽視了他許久。
想到那絲絲的血腥味,她有些不安。
她不能再這麼逃避下去了。
於是第二天早上,等到那大魔頭走後,她乾脆去找到了冉羊。
“帶我去見你們尊上。”
冉羊:“現在?”
冉羊立馬開始四處張望,伸長脖子想要找個借口溜走。
她杏眸一眯:
“你不帶我去,我就去拿肉去逼問小眼睛。”
冉羊:“……”
忘了小眼睛這個有奶就是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