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六十六章(1 / 2)

甄娟莫名覺得今日的寒風尤為冷,從踏入方家的那刻起,整個人像是鎮西邊那條穿鎮中間而過的河,水變成結實的冰,僵僵的,頑劣小孩跳下去都安然無恙,此刻哪怕人推她一下她也沒什麼感覺。

她對這座氣派大院可以說毫不陌生,除了方子淩外,他的弟弟,他的爹娘都曾遠遠地瞧過一眼,都是溫和富貴的長相,一點都不像外人傳的那般凶狠。

聽聞方老爺年輕時在鎮上那是令人聞風喪膽的人物,偏就遇上了膽小美豔的大家小姐,此後一門心思都在美人身上,連那些動刀子的買賣都少做了。

鎮上的人都當這方家能金盆洗手,轉惡為善了,哪知道太平了沒多久,方家大少爺打小骨子裡就帶著惡,都說這人大了了不得,輕易惹不得。

不想還真被他們給猜準了,方家祖宗幾代的劣根性全長在他身上了,明麵上的賭坊妓院一家家接著一家,明知道北疆有粗魯野蠻的胡人,他倒是一點都不怕死非要和那些人做生意,年年帶回來的上好皮子和彆的新奇玩意兒讓彆家人眼紅的恨不得連眼珠子都掉出來。

他雖壞不是什麼好人,鎮上乃至縣城大戶想將女兒嫁給他的也不再少數,偏他連瞧一眼都不願,就這麼耽擱下來。不想他竟然對自己這個沒什麼見識的人說出這般荒唐話,每往他所住的院子走一步對她都是折磨。

聞聲出來迎她的是之前見過的嬤嬤,那張臉上終於見了些許笑容:“你可算來了,少爺等你許久了。”

嬤嬤的話音落下,甄娟的腳步也跟著停下來,被寒風吹得煞白的小臉更顯楚楚可憐:“嬤嬤,我來也來了,我要說的話也就那些,你代我傳個話把,我就不見方少爺了。”

“人都到門口了哪兒有不見的道理?不成,少爺知道你來了,這會兒正等著呢。”

甄娟實在害怕,在她看來方子淩那張好皮相一點都遮掩不住他身上的那股壞和惡,再加上外麵的傳言,說他殺人放火她都信的。

嬤嬤當即頭痛不已,也不顧她願不願意,拽著她的胳膊半拉半推的將人往裡麵拖:“娟娘也彆為難我這個在人手底下討飯吃的老婆子,這是你和少爺的事兒,了也得你親自了。”

甄娟也沒想到大戶人家日子過得滋潤的嬤嬤手下力氣也不小,三兩下就將她給拽了進去。

站在同樣處於蕭瑟的闊氣院子裡,兩個相貌美豔的丫鬟客氣地迎出來:“您來了,快進來暖和暖和吧,主子這會兒正在裡頭等您呢。”

哪怕甄娟從小大字不識兩個卻也聽過一句叫騎虎難下的詞,現在走不掉又不得不進去。

丫鬟掀開門上掛著的厚實簾子,她走進去迎麵而來的熱浪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與熱浪一起湧來的是一陣淡淡的熏香,大戶人家處處講究,她之前聞不習慣,待一陣就跟拿針紮一樣,勤來幾次反倒也習慣了。

屋子裡沒有旁人,隻有一個隻著裡衣披散頭發的男人衣衫不整地坐在小矮幾旁看書,那神情怪專注的,甄娟乾脆站在那裡沒動,甚至心裡生出幾分小心思,如果他要是看不到自己悄悄走掉也成吧。

正這麼想著,前麵傳來男人不鹹不淡地聲音:“娟娘架子好大,還得三催四請才來,我這小地方入不得你的眼不成?”

甄娟抿了下唇沒出聲,這算什麼小地方,是她這等小人物不配來才是。

久久沒聽到甄娟的回話,看書的男人抬起眼皮看過來,隨手將書撂在一邊,頓了下又起身,不緊不慢地走過去,他在身體緊繃的甄娟身邊來回走了幾次才笑道:“娟娘瞧瞧我這樣子,都沒衣裳穿了,本來約了人談生意,如今倒好連人都沒法見了。”

甄娟頭垂得更低,良久才吐出一句:“近來家中生意忙,我得幫妹妹,怕是沒空再接繡活了,少爺家中得力的繡娘多的是,不該讓她們埋沒了。”

不想男人直接彎下腰,身上霸道的清香將她籠罩,那聲短促卻又存在感極強的哼笑讓甄娟越發不自在:“我隻瞧得上娟娘的手藝,甄妙有她男人在,你是你,處處為她想算怎麼回事?你若是放不下我送他們千兩銀子便是,我代你養他們一家老小也不是難事。”

甄娟猛地抬頭,眼睛裡閃爍著滿滿的錯愕,隨即回過神來,氣惱地說:“方少爺將我當什麼人了?我今兒來就是和您說一聲,您家的活我不打算接了,也請你絕了不該有的念頭,我是人不是任由彆人羞辱的玩物。我妹妹妹夫靠本事在鎮上立足,是比不得您家富貴,但也是有骨氣的。”

方子淩直起身薄唇間溢出一聲“嘖”,好笑道:“你同我講骨氣?可惜我從來不認那些,在這地界上我隻在乎如不如我的意,識相的什麼話都不好說,不識相的怎麼在這鎮上立足的我讓他怎麼消失。娟娘,你說你怎麼非得認死理呢?”

甄娟好不容易變得紅潤的臉色驀然轉白,唇瓣微微顫抖,她對焦遠橋可以撕破臉皮的鬨,無非是料定他拿自己沒辦法罷了,可眼前人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又氣又怕,聲音堵在嗓子眼,眼淚先急不可耐地往出湧,沒一會兒眼睛就紅的不成樣子。

想到回去妹妹會擔心又趕忙將眼淚收回去,要哭不哭的樣子傻傻的,反倒將使壞的男人給逗笑了。

“成了,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樣子看得人生惱,不想我動你妹妹一家子也成,往後你踏踏實實來這裡給我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