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對此非常抗拒,怎麼也不想讓人靠近。
隻有這個陌生人……
這是傑森第一次產生了想要問出“你到底是誰”這樣問題的人。
為此,他可以越過自己設下的壁,問出這個問題。
但是……但是傑森沒有想過,這隻鳥憑空消失在了原地,然後再也沒有出現過,好像傑森問出這個問題本身就是一種解除的魔咒。
有時候,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可悲到這種地步,為自己臆想出來一個被照拂的形象。
這幾年,傑森有專門留意過身邊的人,甚至是一隻鳥,一束花,但是再也沒有人給過他之前的感覺。
……所以,都是他的錯,他不該點破的。
傑森都要放棄關於那些幾乎稱得上是可憐的想法了,他居然在等待一個人重新出現在他的生命中,實在是太可悲了。
但就好像一旦運氣轉到最糟糕的時候,反而會好運那麼一次,命運就像一場心理博弈。
他在第三個夏日的時候,接到了來自陌生號碼的一通電話,遇到了一個叫做阿塔爾的人。和之前的達米安,黑貓,鳥兒……
不一樣,這是一個真真切切存在的青少年,他站在傑森身邊的時候,會有一種溫暖的力量。
傑森昏昏沉沉地想,那個夏日他可以毫無防備的在受傷後睡過去,可能就是知道有那麼一個人會出現,然後治愈他吧。
在純藍到接近黑色的水中,他的身軀緩慢地下沉,感覺意識逐漸脫離他的身體,往更加寂靜,更加遙遠的地方離去。
傑森甚至能夠聞到空氣中的花香,還有雪花融化在鼻尖上才能聞到的冰冷的帶著清雋的氣息,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因為他正在往深水處沉下,水壓急迫地覆蓋上他的身體,掩住他的呼吸,試圖帶他去一個永遠安靜的地方。
……
下一刻,一個人拉住了他的衣領,把他使勁地拽了起來,傑森似乎聽到對方說了句什麼小聲嘀咕的話。
“……真是傻的可以,混蛋。”
但他根本沒有力氣反駁了,對方扯著他,隻不過一秒鐘就將他丟在了岸上。
傑森的肺中突然充斥了氧氣,他痛苦的蜷起了身體,嗆出吞下去的那些鹹水,不住的乾嘔著,濕透了的衣服緊貼在身軀上,顯得格外難受。
而阿塔爾卻抱著手臂站在他麵前,沒有任何上手去幫忙的意思,就這麼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傑森。
傑森重新躺了回去,癱倒在地上,黑發粘膩在臉頰兩側,顯得他的麵孔稚嫩了好幾分,透露出幾分人類的脆弱。
他望著黑壓壓的天空,嘀咕道:“啊……我還活著啊……”
阿塔爾踢了一下他的手臂,喚回了他的注意力。
傑森這才注意到阿塔爾的存在,當他看清阿塔爾的表情之後,他打了個和寒冷毫無關係的顫。
“說吧,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是我的?”阿塔爾眯起眼睛問。
之前他就感覺傑森態度轉變的有些不同尋常,可是卻始終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
但如果是因為對方意識到他的身份的話,那麼一切就說得通了……最可惡的是,傑森居然瞞著他。
一向喜歡說些嘲諷話的傑森卻反常的沉默寡言了。
“說啊。”阿塔爾說。
傑森張了張嘴,小聲含糊不清地快速說了一句話。阿塔爾失去耐心,他半蹲下來,看著傑森的臉,威脅地捏了一把。
“再說一遍。”他用上了哄騙的語氣。
難以置信地是,傑森居然吃了這一套,他的表情變了又變,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妥協了。
他頓了頓,再次低聲說道:“……我說出你的身份之後,你會再消失嗎?”
阿塔爾一愣。
這真的是傑森的顧慮……
他實在不想再重複一遍上次的經曆了。
然而,聽到他解剖內心之後,對方卻肩膀一抖,在他身邊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在瞎想什麼啊,那次是我太尷尬了才離開的。而且這之後我就成了阿塔爾了啊,又不是你的錯。”
傑森撇嘴:“……”
果然,說出來了之後會覺得非常難堪,顯得他格外敏感像個小女生。
可是他確確實實有這樣責怪自己的想法。
“所以到底是什麼時候?”阿塔爾收回了揪住傑森臉頰的手,陷入了思考,“我想想……該不會是在哥譚的時候,我拉你去星城說請你吃糖果冰淇淋的那一次吧?”
傑森沉默彆過臉。
他說的沒錯,隻有阿塔爾才會做出這樣不要求回報的舉動,所以就算換了一具驅殼,傑森也憑此迅速認出了他。
“哦……我猜對了。”看著對方的反應,阿塔爾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確判斷,於是壞心眼道,“所以你才會突然在橋上,然後對我……”
傑森猛地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神情帶著警告。
“——閉嘴,不要再提了,馬上忘掉這個。都聽我的,不管你怎麼想,都聽我的。”
“我覺得……”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
突然,阿塔爾擺脫傑森的手站了起來,正視著前方。
在那裡,一個憑空出現的麵容豔麗的女人將自己的麵孔掩藏在一把羽扇之後,朝他調笑地眨了眨眼,垂在身側的手上正拿著那座他之前想要奪到手的雕塑。
“終於見到你了。”她說,“我沒有來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