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麒一時又有些後悔,方才在高祺辱罵李氏和大姐兒時,自己太過優柔寡斷,對不起李氏當初的慈愛。
老夫人此時覺得有些難辦。她本以為是謝笙惹了高祺不高興,才弄成這樣,可聽謝麒的話裡,高祺還在謝家罵了謝家人?
老夫人雖然一貫偏袒高祺,但她心裡看得明白,高祺終歸隻是親戚,謝笙才是謝家人。
這時候老夫人早就已經被謝侯好生說通,謝笙日後連勳貴姻親的邊都不會沾,隻會走李家那頭的科舉路,以後選媳婦也隻會從清流裡選,和謝麒不會有半點重合爭執,老夫人自然願意謝麒和謝笙好好相處。
老夫人心裡有了計較,臉上笑嗬嗬的和稀泥:“我還當是什麼事兒呢,你們兩個哪一日不鬨些事情出來,我都要奇怪了。不過阿祺你若是當著小滿說了那些話,可是不該,你今日先回去,過兩日我親自擺酒,請你來吃,你和小滿也把誤會解開。”
“祖母……”謝麒失了先機,被高祺搶在前頭。
“多謝老太太,我這就回了,”高祺並不覺得和謝笙有什麼誤會,不過在長輩麵前說兩句場麵話也不妨事,等私底下再向謝笙一一討回來就是,高祺可不覺得欺負小孩子是件可恥的事情。
高祺眼珠子一轉,又纏著老夫人道:“老太太,還有一事。謝麒都告假這麼多天了,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宮啊,如今就我在太子身邊陪著,太子殿下也想他得很。”
“果真?”老夫人眼前一亮,就要開口,沒料想外頭突然傳來了謝侯的聲音。
“把他給我抓出來!”
“呀!”二姐兒先前捧了茶來,高祺沒顧得上喝,她也不惱,就站在一邊,帶著笑意看著他。此時老夫人屋子裡突然闖進來幾個孔武有力的男人,嚇得她驚叫一聲,趕忙躲到了身邊丫鬟的後頭。
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那些衝進來的幾個男人,就已經把高祺從老夫人身邊撕開,直接拉了出去。
“你們乾什麼,快放開我!”高祺用儘了最大的力氣掙紮,卻沒半點用處。
老夫人眼尖,看出這幾人都是練家子,明顯是謝侯身邊非常倚重的人,此時也顧不得二姐兒,連忙叫謝麒隨她一道出門。
高祺就被扔在院子裡。
謝侯和謝笙、林管家站在對麵,和老夫人、謝麒相對。
老夫人一見這場麵便來了火氣:“你這是在做什麼,他還是個孩子,不過是小孩兒之間的口舌之爭,也值當你來插手?小滿,是你去告的狀?”
老夫人的言語中帶上了幾分威勢。
謝笙看了老夫人一會兒,脾氣上來,也不理她,直接把臉埋進了謝侯的衣裳裡,隻留了個後腦勺給老夫人。
老夫人愕然過後,直道:“反了反了,這就是你教的好兒子!”
謝麒站在老夫人身邊,對謝笙自然的動作看得頗為羨慕。
謝侯拍了拍謝笙的頭,看也不看地上的高祺,隻對老夫人道:“小滿一向孝順,隻是母親您不分是非,偏幫外人,也是在叫人寒心。”
謝侯說做母親的讓人寒心。老夫人心裡一個咯噔,火氣也下去了幾分。
謝侯隻對站在自己身後的捧墨道:“一字一句的好好說給老太太聽,半個字都不許錯,叫你們高二爺和世子爺好好聽聽清楚。”
老夫人心裡一跳,到底是怎麼了,竟是連謝麒的氣都生。
捧墨又一字一句的把方才的事情重複了一遍。
謝老夫人實在沒法子相信,那些話竟然是從在自己麵前一向乖巧的高祺口中說出來的。
“和我一脈相承,是他祖父養出來的白眼狼?”謝侯看著謝麒沉聲道,“我倒不曉得,什麼時候我定邊侯府的世子,竟然是姓高的。”
謝麒心裡一抖,向著謝侯跪了下去。
老夫人此時心裡也有些氣憤,有些發慌。她氣高祺這麼說自己兒子和孫子,又慌平日她自己也總在謝麒麵前說謝侯忘恩負義。
不等謝麒辯解,她心裡便已經將罪責攬在了自己身上,是她說了謝侯太多不是,叫謝麒有了這樣的錯覺,才會在高祺說了那樣的話時,沒有第一時間反駁,並不是謝麒不孝。
老夫人張了張嘴,話到嗓子眼,卻總發不出聲。她心裡也怕,她和兒子關係才緩和了一點,莫非就又要回到當初的模樣?
“他辱罵你母親弟妹,你卻連反駁都做不到。怎麼,真當他是為你好?你要是真這麼喜歡,我把你除族出宗,你且看看高家會不會收下你這個好孫兒!”
高祺坐在地上,原本還想嚎兩聲。此時看見盛怒之下的謝侯,忙閉緊了嘴巴,半個字都不敢說。他可是聽說了的,祖父一直遺憾謝侯不能為他所用,就是因為謝侯在邊疆殺敵如麻,戰功赫赫,是勳貴裡難得的人才,或者說煞神。
“是兒子錯了,”謝麒把頭磕在地上,再不敢抬起來。他覺得自己沒臉。
“爹,大哥護著我的,”一片寂靜中,到底是謝笙先開了口。
謝笙怪謝麒不維護自己的母親和姐姐,可不是親生的就不是親生的,你用親兒子的要求去要求人家,也怪沒意思的。
謝笙想通了這一點,便隻把謝麒方才護著自己的事情拿出來說。左右他以後一定會好好努力,成為人上人。到時候謝麒繼承了侯爺之位又如何,他謝笙在一天,謝麒就不得不對母親李氏孝順,維護李氏和大姐兒的名聲和利益。
謝侯看著謝笙倔強的神情,心裡歎了一句,到底是傷了心了。
老夫人聽見謝笙幫謝麒說話,心裡高興得不行,忙也道:“麒兒一向是個好孩子,最護著弟妹的。”
謝侯沒有說話,隻看了謝麒一眼,便轉向了高祺:“回去告訴高家人。你們高家是高家,我謝家是謝家,我謝家的府邸,輪不得高家之人踏足。”
“你這是要斷親!”高祺不可置信的驚呼出聲。
斷親,哪有這麼容易。謝侯心裡倒是想,可他到底不是孤身一人,總得顧著家人的名聲。何況這世上隻聽說要和離的,沒聽說過斷親的。
本來高家和謝家親緣就不算近,隻是以前因為老夫人的緣故,走得近些罷了。不過勳貴間的親戚,關係網雜亂,真斷了親,不曉得會惹上多少人家。
“日後我謝家婚喪嫁娶,不接高家之禮,高家紅白喜事,我謝家也絕不登門!若家中有人不忿,可以。分宗出去單過便是!”
謝侯這話不是直接斷親,可是比斷親還狠。親戚情分斷了,你可以做普通同僚之間相處,可這婚喪嫁娶皆不登門,空有親戚之名,又有什麼用處?分明就是完全不相乾的兩家人。
平時還能說是謝侯過錯,如今被高家人指著鼻子罵白眼狼,家中妻女還被罵了個遍,泥人也會有三分火氣。
“去,把高家二少爺請出去!”
高祺還沉浸在不可置信之中,就那麼稀裡糊塗的被半推著扔出了府門。
謝侯暫且沒理會還跪著的謝麒,以及躲在屋裡沒出來的二姐兒,隻對林管家道:“你親自領人去李家,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嶽父,這事兒還要請他幫上一幫。”
勳貴徹底不來往,這可是件大事,謝侯已經能看到接下來的時間,會有多少人登門“勸”他。
他可不會蠢到任由那些老太妃老王爺責罵,沒那些閒工夫去聽,他又沒病。
夫人說了,武夫能上陣殺敵,文人能筆下掠陣,他信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