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 雙更(2 / 2)

繼室子的為官路 戚華素 16205 字 4個月前

“孝順婆母,撫育兒女,這都是妾身應該做的,怎麼能說辛苦,為了侯爺,妾心甘情願,”李氏臉上帶著幾分堅定和愛戀,在燭光下竟展現出驚心動魄的美感。

謝笙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認,這還是他母親嗎?或許,隻是因為他自個兒孤陋寡聞?

不過謝笙也隻是看了片刻,就收回了視線,這是自己的母親,這個世界上最愛自己的人。

關於謝笙名字的這場官司,雖然難以接受,到底已成定局,沒什麼可以辯駁的。可導致李氏剛剛出了月子,顧不得入蜀一路遙遠而顛簸的路途,也要帶著自己這個小嬰兒走的關鍵原因,是因為謝笙那個偏心眼的祖母做的太過,要是再不跑路,謝笙就要夭折在侯府裡了。

比起幾乎必死的侯府,路途雖遠,到底還有一線生機。

“侯爺,我想請您答應一件事兒。”

“你說,”或許是李氏的氣氛鋪墊的太好,謝侯爺不自主的理了理她鬢邊的碎發。

“咱們府裡已經有麒兒在,侯府後繼有人,我就想著,是不是讓咱們笙兒走科舉一途。倒也不為其他,讀書明理,也算是為我們府裡留一條退路。”

燭火明明暗暗,照在李氏臉上。這話雖然說得好聽,在場之人卻都知道,這不過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好,蜀中有名師,等笙兒滿了三歲,我親去求他收笙兒為徒。”

謝侯眼中閃過幾分心疼,但想到昨兒和周老爺子那一場談話,又不得不狠下了心腸。

看上去謝麒站在太尉和太子那邊,謝笙站在皇帝和那位不知是誰的殿下那邊,不管最後誰勝了,謝家都不會有太大的損失,仍舊屹立不倒。可作為一個父親,手心手背都是肉,謝侯哪個兒子也不想失去。

也正是因此,謝侯理解了周老爺子的急迫。

這兩年正是太尉勢力如日中天的時候,謝麒看似站得更高,卻是人在山巔,山腹已空,如有大動,便是摧枯拉朽。

小滿看似前程已定,在皇帝心裡卻隻是考量人選之一。謝侯是斷不敢將所有的寶,都壓在皇帝的善心上的。

謝侯想了一夜。太尉絕不可能長久,謝麒想要保住了,生機或許還在幼子身上,所以謝笙必須保證能入皇上的眼。

謝侯心裡對謝笙生出了許多愧疚,分明幼子才三歲,不該承擔這麼多的事情的。

“爹?”謝笙有些疑惑,親爹這是怎麼了,進了門又不說話,該不會親爹有起床氣吧。謝笙努力的睜大了自己的眼睛,做出一副可愛的模樣,水汪汪的看著謝侯。

謝侯更揪心了,即便平日裡小滿表現得聰慧,也掩蓋不了三歲孩子的天性。上房揭瓦,貓嫌狗憎還是輕的,爬樹也算不得什麼,前次給他姑祖父臉上寫了大字,惹得他姑祖父罰他抄了好多頁的書。

要是謝笙知道謝侯心裡的想法,一定會大呼冤枉。上房揭瓦那是意外,本意其實是登高望遠,貓嫌狗憎這就算了,咱們家可沒這兩種動物,就有個雕兒你都不願意叫出來陪我呢。爬樹其實是因為有東西被扔上去了,想悄悄的拿下來,結果錯估了自己的三寸丁身材。至於給周老爺子臉上寫字……這是真的一時手賤了。

謝侯直接把謝笙抱了起來,憐愛的揉了揉他的頭發,才把他裹進了自己的披風裡,包的嚴嚴實實的:“外頭有些冷,小滿你乖乖呆著,等到了地方爹再喊你。”

“爹,您給娘說了嗎,我昨兒回來給忘了,”謝笙感覺到抱著自己的謝侯一僵,眉心一跳。

“你過會兒去和夫人說,我帶了小公子同去,”謝侯吩咐了伺候的人,才輕咳一聲,安慰謝笙道,“彆擔心,你姑祖父在呢。”

謝笙這才想起,昨兒周老爺子的確也在呢,定然是知道這事兒的,就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爹,南寨在哪兒啊?”

謝侯抱著謝笙,利落的翻身上馬,輕聲給謝笙解釋道:“南寨裡住的多是南族族人,多年來一直自給自足,少與外人往來。你好好和他們的小孩玩,多看看。南寨以女子為尊,你若見了,莫要驚慌。”

女子為尊?謝笙聽見這個詞,心裡不由得有些期待起來。

去南寨路途遙遠,謝笙等人早早出發,直到天大亮了才到。

謝笙被叫醒的時候,還覺得有些迷糊,一睜眼,就對上了一雙烏溜溜,十分靈動的眼睛。

“你醒啦!”那是個看上去比大姐兒稍微小一點的女孩子,穿著色彩豔麗的民俗服飾,頭上還戴著漂亮的頭巾,頭巾的角上還綴著銀飾。看風格,和現代的苗族有些相仿,卻又大不相同。

“哎呀,還沒醒呢,”那女孩子自我介紹道,“我的漢名是古娜。你可以叫我娜娜姐姐,你阿爸同我阿媽他們談事情去了,就叫我照顧你。”

“娜娜姐姐好,我叫謝笙,你可以叫我小滿,”謝笙發現自己正睡在一張竹床上,鼻尖嗅到的是滿滿的鬆香。謝笙下了床,才發現這竹床上鋪滿了曬乾的鬆針,隻在鬆針上頭鋪了床被,供人休息。

古娜見謝笙在看那床,便道:“是不是以前從來沒見過用鬆針鋪床的?”

謝笙誠實的點了點頭:“我剛剛睡著的時候就覺得很香,很舒服。娜娜姐姐,你們的鬆針就是曬乾的嗎?我回家也想這麼做了,給我娘試試。”

“給你娘?”古娜眼前一亮,看向謝笙的視線比之前添了幾分友好,“我阿媽說了,外頭的男人要是做什麼都能想到自己的阿媽,就像是我做什麼都想著我阿爸一樣,是孝順。可惜你太小了,不然我一定讓你做我的丈夫!”

這是什麼邏輯?謝笙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難道隻要孝順就是你的丈夫人選?

謝笙想了想,正色道:“我以後的妻子一定要我娘喜歡才行。”

謝笙說這樣的話出來,一個是隨心,另一個也是實在不清楚南寨風俗如何,倒不如直接把這事兒說斷。他看得很清楚,自己不會一直留在蜀州,所以他的妻子一定要是像李氏一樣,能周旋於京城貴婦人之間的女子才行。

其實要求不算高,也就是時下貴女們應有的教養。

古娜一怔,緊接著便笑了起來,她隻當謝笙是小孩子,卻也把這話放在了心上。

古娜提醒謝笙道:“我們寨子裡的小姑娘要是給你送花,你可千萬彆接,要是接了,你娘就得見她了。”

謝笙聽罷,忙不迭的點頭應下。古娜又誇了他一句,才帶他出了門。

南寨隱藏在大山深處,依山傍水,空氣清新。不過才出了門,謝笙就覺得精神一震。

“好漂亮!”

入目所及,是錯落有致的吊腳樓,主體材料都是竹子做成,下頭養著牲畜,上麵住著人,頂上蓋著厚厚的鬆針。

古娜本是領著謝笙往阿媽那裡去的,見謝笙看見寨子好奇,就小聲的給他介紹。不過古娜很聰明,隻給謝笙說些建築用的東西,其他往深了去的地方卻半點不提。

謝笙不以為意,隻把自己當做真正的小孩子一樣,看到什麼稀奇東西都要問一問。

謝笙本來也是想要找小孩子玩的,隻是還沒等他和古娜說出口,就看見不遠處山路上走來了兩個孩子。

大的和大姐兒年紀相仿,背著好大一個背簍,裡頭滿滿當當,步履維艱的走著,不時還回頭看一眼。小的比謝笙還小一些,流著鼻涕,渾身臟兮兮的跟在後頭,卻已經懂事,知道撿起姐姐不小心掉下的草藤了。

因在南寨用過了中飯,謝侯就得快些趕路,才能在日落之前到家了。

“是個有些奇怪的大姐姐,我說她叫朱紅玉,她哥哥叫朱弦。她還帶著她弟弟,叫李夷,”謝笙想了想繼續道,“娜娜姐姐說她和她哥哥不是寨子裡的人,不過李夷是。”

朱紅玉?朱弦?

這名字在謝侯的腦子裡過了一遍,也沒在意,隻是行到山腳,謝侯突然勒馬。

馬兒揚起前蹄,嘶鳴一聲。

“侯爺?”謝侯身後跟著的人也趕忙停了下來。

謝侯卻沒理會那些人,隻問謝笙:“小滿,你說她叫朱紅玉?她哥哥叫朱弦?”

“嗯,”謝笙見謝侯這麼大的反應,小心翼翼的問道,“爹,你認識那人?”

謝侯回頭看了一眼南寨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侯爺?”謝侯的屬下麵麵相覷,和南寨的協議不是已經達成了嗎。

“回府,”謝侯被人一提醒,也沒再過多停留,隻小聲對謝笙道,“小滿你回去了,先莫對你娘和姑祖母說這事兒,我同你姑祖父商量過後再說。”

“我記得啦,”謝笙悶悶的答道。

謝笙可以看出來,謝侯和周老爺子有很多秘密。如今就連在南寨遇上的一個不認識的人,似乎也有秘密,還是和親爹認識的人。

謝笙扒拉了一下謝侯的披風,露出個小鼻子,任由風吹打著自己的臉頰。也就是自己現在才三歲,實在太小了。要是現在自己在大姐姐的年紀,肯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的。

謝侯心裡存著事情,便催促著底下人加快腳程,總算是在太陽偏西,將將灑下金色光芒的時候,趕回了家中。

謝侯帶著謝笙下馬,小六子趕忙跑了出來,對著謝侯擠眉弄眼的。

“去請姑父到書房,就說我有要事與他相商,”謝侯大步跨進門。

謝笙看見後頭小六子追上來,還在做怪相,並沒有按著謝侯的吩咐去尋周老爺子,覺得有些奇怪。不由道:“小六子哥哥你乾嘛呢?”

因為謝笙這句話,謝侯總算是停了下來。

小六子鬆了口氣,兩三步上前,小聲道:“侯爺,您今兒沒同夫人說一聲就把小少爺給帶出去了,夫人正惱著呢。”

謝笙眼見著小六子說完這話,一溜煙兒的跑了,這才想起來,還有這事兒在呢,不由和親爹麵麵相覷。

“爹你不是叫了人給娘留話的嗎,姑祖父也在家啊,”謝笙見謝侯臉上也有些茫然,想起方才小六子的話,突然靈光一閃,“娘定然是惱了咱們沒先當麵同她說。”

謝侯這才恍然大悟,在去書房之前,先去了正房。

李氏早已聽見謝侯進了門,卻故意不理會他,隻一心一意的做自己的刺繡。

謝侯輕咳一聲,把謝笙放到了地上。

謝笙走了兩步,覺得自己步子不虛了,就直接蹬掉了鞋,爬到了榻上:“娘,我們回來啦!”

被謝笙這麼一喊,李氏再不答應,似乎也不合常理。她便放下了手裡的繡品,將謝笙抱進了懷裡:“可算是回來了,叫娘瞧瞧。”

“臉怎麼這麼涼,都有些吹乾了,過會子拿麵脂搽一搽。”

平日裡伺候李氏的丫鬟走了進來,按著李氏的說法,拿了她平日慣用的麵脂盒子來。而後給謝笙洗了臉,讓李氏淨了手,才小心的打開了盒子,讓李氏親自給謝笙搽臉。李氏隻圍著謝笙轉,把謝侯忽視了個徹底。

謝侯臉上有些不好,可也不能發作,這事兒說起來也是自己的不是,竟然因為心裡存著事兒,就忘了和李氏先說一聲。

因有丫鬟在此,謝侯拉不下臉麵,便對那丫鬟道:“你先下去吧,這會兒用不著你伺候了。”

等丫鬟離開之後,謝侯才對李氏拱手道:“這次是我不對,還請夫人原諒。”

李氏側過身子,不肯受謝侯的禮:“侯爺說笑了,您何錯之有?”

謝笙眼見得謝侯就要愣在當場,心裡輕歎一聲,忙拉了李氏道:“娘,其實不怪爹,小滿昨兒也忘記給您說了,今早上我們走的太早,娘還歇著呢,就沒打擾您。娘彆怪爹爹。”

謝侯也順著謝笙的話道:“正是,昨兒我心裡存著事情,一時給忘了,可今兒早晨實在是走得太早了,便沒親自同你說。因念著姑父也知道這事兒呢,便隻吩咐了一個小子記得千萬要告訴你。夫人,可否原諒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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