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2 / 2)

摩登代嫁[民國] 小謝娘 14209 字 3個月前

韓江雪看著月兒氣鼓鼓的樣子,便想起了以前日本國同學與他講的河豚,受了驚嚇便膨脹起來。

眼前的小嬌氣人兒顯然是一生氣,便鼓起來了。

他伸手在月兒臉上戳了一戳,扯著一臉不由自主的壞笑:“讓我猜猜,我家小夫人是不是吃醋了?”

月兒見他言語中還帶著戲謔之意,自我安慰道興許二人並不相識吧,但仍舊略有隱憂,試探問道:“你們認識?”

“不認識,遊輪上見過一次,萍水相逢而已。”

這“萍水相逢”又何嘗不是他對她的試探呢?

見月兒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韓江雪心中猜疑也有了點著落,但偏偏又不想挑明了讓月兒為難,於是便將話題扯了回來:“想來我夫人是小氣的,萍水相逢都要吃個醋的。”

湊到月兒耳側來,低聲私語:“看來我在扶人心中的位置,當真是獨一無二的。”

月兒被氣息乍一撩撥,臉驟然似熟透了的紅番茄一般,一臉赧然推開壞笑的韓江雪:“這麼多人看著呢,彆胡鬨。”

“嗯,要鬨也回家鬨去。”韓江雪學著月兒的聲線,掐尖了嗓子接了下話。

一旁的劉美玲帶著一眾店員聽見了,皆是抿嘴忍著笑,生怕自己噗嗤出了一聲。生生快要憋出個好歹來。

月兒趕忙拉他去僻靜處:“怎的到店裡來了?尋我有事?”

“見中午你匆匆忙忙來店裡,怕是遇到了什麼難事,想著幫你來處理一番。”

月兒半是窩心感動,半是愧疚難當,對方將自己這一點一滴都如珍視,自己卻懷揣著這般秘密,無法坦誠相告。

隻得暗暗發誓,江雪,早晚我會將真相與你和盤托出的。

她支支吾吾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一位美女需要向天津那麵調一個碼數的貨,美玲做不了主,便喚我過來了。”

“哦。”韓江雪意味深長,卻又轉瞬恢複了往常模樣,“沒事就好,那我就不打擾你一門心思賺錢了,我也要去忙了。近來父親下死決心剿了東邊幾個山頭的匪,也算是造福百姓的事,我得去準備了。”

自打前朝大清滅了,民國以來,占個山頭就敢稱大王的數不勝數。手底下養著兵和槍,就得琢磨著弄錢糧來,起初都做的是打家劫舍殺富濟貧的綠林夢,漸漸地發現人家富人家自己也有人丁和槍。

一來二去,皆是落草為寇,開始了打劫平民路人的勾當了。

此番若真能剿了這匪患,於東邊幾城連帶著數十孤忖的百姓而言,確實利於民生的大好事。另一方麵看,於私心裡講,又是能為韓江雪立一立戰功,積攢些人脈的好時機。

月兒不敢耽誤他的工作,又想著晚上的鴻門宴,索性便道:“你且忙你的去,你永遠站在我身後,便足以為我撐腰了,不必事事都跑來的。”

月兒雖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也確實為了與莉莉這般爭鬥做好了先期準備,可說到底,並沒有十足十的把握,就一定贏得了。

月兒在店中挑了件新款的西洋式連衣裙,配了件素色披肩,好生裝扮了一番,去了廣德樓。

月兒比約定時間晚到了幾分鐘,她掐著表算的時辰,且耗上她一耗。

果不其然,待月兒走進廣德樓的時候,跑堂的夥計便告知月兒,莉莉小姐已經等候多時了。

夥計是個生麵孔,操著濃厚的東北口音,當是剛從鄉下來的,鄉音仍舊濃重。

月兒一麵上樓,一麵閒聊似的搭話:“這位小哥,請問原來跑堂的慶哥今兒怎麼不在呢?”

跑堂小夥大喇喇一笑:“他早不乾了,走得可是匆忙,連東西都沒來得及收拾。老板才忙著雇了我。”

不乾了?這慶哥比月兒大不上幾歲,打小便在這樓裡長大,倘若不乾了,他能去哪兒呢?就算走得再急切,也不至於連東西都顧不上拿。

想到這,月兒腳下一滯,心中突然發慌起來。直覺告訴月兒,慶哥出事了,而且很有可能,和她有關。

月兒不得已,懷揣這份秘密苟且生活至今。她不希望自己被戳穿,但她也明白,倘若這一天真的必須到來,她可以坦然麵對孰真孰假。

如她自己所言,作為一個成年人,每一份抉擇都是自己選的,就要學會為這個選擇負起責任來。

可她從沒想過,這件事情,會傷及無辜。

月兒沒有過多言語,吩咐槃生將這包房附近清了場,就說少帥有公務要談,旁人勿近。

交代完這一切,月兒懷揣滿腔怒火推開了包廂的門,裡麵娉娉婷婷坐著兩個美人,皆是絞儘腦汁想要把月兒踩扁了榨乾了,扔到泥淖裡永世不得翻身的人。

一個莉莉,一個明如月。

月兒指甲因為手指的緊攥而皆是泛白,她下頜緊繃,實在是無法強擠出笑意來。

“看來,二位已經很熟悉了。”

莉莉低著頭兀自欣賞著一桌的菜肴,抬頭看向月兒:“嗬,淮揚菜,筆杆青……嘖嘖,你這做戲子的功夫還真是爐火純青啊,當什麼瘦馬,直接賣去戲班多好?”

月兒麵對這般奚落,並不打算作任何回答,隻壓抑住滿腔的怒火,指甲都摳進了肉裡來,恨恨問道:“你把慶哥怎麼樣了?”

月兒隱忍至斯,於莉莉看來,愈發覺得暢快。一直以來,被月兒狠狠壓製的莉莉終於在重壓之下尋找到了突破口,一如饑渴萬分的鬣狗,見到了能生吞活剝的血肉。

呲著呀,醜態萬千。

“你求我,我便告訴你。”

月兒站定於包廂門口,眼底猩紅,她又低聲喝了一句:“你把慶哥怎麼樣了!”

聲音已然嘶啞,全然沒有了任何耐心。

莉莉拍了拍桌上的一壇酒:“想知道,喝了它。”

月兒知道,這壇子酒喝下肚,於她的酒量而言,並不至於爛醉。可在貪婪至極的劊子手麵前,這麼蠢的舉動顯然是毫無意義的。

月兒咬緊牙關,慢慢走上前。她將自己的手包壓在了桌上,如此才伸出了玉手,搬起那壇子酒來。

沉甸甸的,十足十的滿壇。月兒輕輕搖了幾下,打開蓋子,深嗅了一番,轉臉時,怒意已全然消散,又是那寵辱不驚的模樣。

清淺一笑:“好酒。”

言罷,月兒突然向前搶了一步,手臂一抬,悉數將這一壇子老酒絲毫不浪費地沿著莉莉的頭澆了下去。

動作乾淨利落沒有贅餘,臨倒儘的時候,還晃了晃壇子,一滴都舍不得浪費。

本是吃定了月兒會百般乞求服軟的莉莉正伸筷決定夾一塊牛肉來吃,便是酒已經灑在了頭上之初,都沒有反應過來。

等她回過神來,新做的發型與周身的衣物都已經濕了個透。

平生最厭酒味的莉莉這才發覺自己猶如泡在酒壇子裡剛出浴一般,本能地急火攻心,驚叫了起來。

隻是嗓音還未來得及徹底舒展,便聽得耳畔鏘鏘然的碎裂之聲。

短促卻震耳欲聾。

月兒將壇子狠狠甩在了莉莉的腳下,崩起的殘片險些割破了莉莉的腳踝,她本能向後一退,差一點便跌落在地了。

一旁已然認了主的明如月趕忙上前去攙扶,莉莉受此大辱,本就沒什麼城府的心性一時間打亂,推開明如月的臂膀,指著月兒喊道:“扶我做什麼,替我打她!”

還沒等明如月反應過來,月兒抄起桌上的手包,乾脆利索地從中掏出一把袖珍勃朗寧來。

她不緊不慢地拉動槍栓,槍口黑洞洞的,直接對準了莉莉。

那上一秒還跋扈囂張的兩位大小姐,一見槍口對準了自己,氣勢上驟然便減了大半。

月兒趁著二人呆愣的空當,手臂一轉,對著身旁的另一壇酒就是一槍。

這是月兒人生中第二次開槍,她不敢又片刻遊移,生怕自己生出一點怯懦來。

銀瓶乍破水漿迸,兩個姑娘被嚇得“嗷”的一聲抱住頭蜷縮在了一起,抖如篩糠,皆是散了七魄一般,誰也不敢看向月兒。

此刻虎口被震得生疼的月兒甩了甩手腕,重新將槍口對準二人。

“這把勃朗寧,是韓江雪給我的。他當是於我說,遇了不順心的事,想殺誰,他為我兜著。可一直以來他護我周全,我也沒什麼不順遂的,便一直放在手包裡,忘了拿出來了。”

月兒緩緩落座:“謝謝二位姊妹了,你們幫我想起這把槍來了。嗯,用起來還真順手。”

莉莉蹲在角落裡,顫顫巍巍發了聲:“你不能殺我……你不能……你若殺了我,我家人便將你的底細全部都寄送給韓江雪!我讓你來給我陪葬!”

月兒當然不能殺了她,殺她,還犯不著月兒親自動手。

不過此刻月兒用槍口扣了扣桌麵,發出了沉悶的“篤篤”聲,巧笑嫣然:“你都死了,還管得了這麼多?”

“那你就永遠都彆想找到慶哥!”

月兒更覺好笑:“您真當挾天子以令諸侯了麼?他與我什麼關係?”

月兒當然想救慶哥,可她知道服軟不會有任何作用,她隻有絕對強勢,占據絕對的主動權,方能救出這個因自己而落難的可憐人。

月兒自己盛了一碗羹來吃,轉頭對同樣嚇傻了的明如月說道:“你也是真傻,竟然會信她的鬼話。她把我絆倒,明家就一起跟著倒了。到時候她會兌現你的那點小錢麼?你搞垮了自己的娘家,你這條小命,便一文不值了。姑娘,四海之內可不皆是你親娘啊,有娘活著,好好珍惜吧。”

月兒此言一出,原本不知被莉莉畫了什麼餅迷了心智的明如月也回過味來了,她哆嗦著起身,問月兒:“我……我現在走……還來得及麼?”

月兒用嘴撇了撇門的方向,旋即道:“快滾。”

那明如月踉踉蹌蹌出了門,再轉頭,麵對的是依舊害怕得要命,卻依舊輕視的眼神。

“你知道麼,你這般心慈手軟,終將成不了氣候的。放了明如月,你會後悔的。即便我得不到韓江雪,這個少帥夫人的位子,你也終將坐不穩。”

月兒嗤嗤笑著,於纏綿詭魅的燈光下,朱唇嫣紅,像極了吸人魂魄,吃人血肉的鬼娃娃。

她嫋嫋婷婷轉身,最終掩去了眼底的猩紅。她何須去做這愚鈍的蠢事,給自己惹來一身騷呢?

很與不狠,從來拚的都不是誰的衝動。

賤人自有天收,她一步步籌謀至此,也不必在意對方的這一句話了。

最終,她走到了門口,並未回頭,隻留給已經嚇尿了褲子的莉莉一句話。

“最終誰先白骨曝露,我們走著瞧。”

作者有話要說:  啊,明天解決這個煩人精。

愛你們,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