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1 / 2)

摩登代嫁[民國] 小謝娘 26831 字 3個月前

是夜, 月明星稀。飄忽的薄雲於颯颯秋風的吹拂下輕巧安靜地遊走著, 時而遮著清越月色,似美人籠著麵紗。時而將皎潔展露無疑, 鍍給蒼茫天地一層慘白的淒涼。

韓江雪一個人坐在洋樓屋頂,他伸手劃燃了一根火柴。火光於摩擦間驟然而起, 堪堪用這微不足道的光亮與溫度,對抗這混沌之中的淒冷與寒涼。

那點點暖橘映亮了韓江雪清雋孤冷的側顏, 他薄唇中叼著一顆煙,舌尖輕抵這牙齒,並不急於將煙點燃。

於香煙,韓江雪曆來是沒有什麼太大的癮的。確切的說,於這世間, 天地萬物, 他好似都沒有太大的癮頭。可有可無的。

他生性清冷, 學醫又讓他慢慢看淡了生死。於權勢, 於家人,於富貴, 他曆來都是秉承著用力去爭,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的心態。

唯獨月兒, 不期然闖入了他原本井井有條的生活當中, 用那隻纖細嫩白的小手,攪亂一池春水。

韓江雪第一次知道,他也有在乎的。

在火柴即將燃儘的須臾, 韓江雪用它短暫一生最後的一點餘溫點燃了嘴裡叼著的這根煙。

星火乍亮乍暗,於他如寒夜一般淒清的眸子當中映照起一點溫暖來。

婚禮上初見那張嬌羞的小臉,那每每對他有所企盼時靈動的杏眼,那在囹圄之中不顧一切奔向他的笑笑身影……她的一顰一笑,她的眸光流轉,她說過的每一句話,此刻都交織混雜著,逡巡在韓江雪的腦海當中。

冷風吹過,他打了個寒顫,頭疼欲裂。

長久以來,他以為月兒是萬般依賴自己的,他也樂得享受這份非他不可的依賴。可經曆今晚發生的種種,此刻看著燈火闌珊的城市,韓江雪在這肅肅秋風之中,終於歸於清醒。

他又何嘗不是在萬般依戀月兒所帶來的溫存呢?

她像是一針雞血,給他冷冰冰又毫無生氣的人生注入了鮮活的生命力。她那麼弱小,那麼嬌嫩,本該是不可經受任何風雨的一朵溫室小花,可她卻又是那麼堅韌,那麼有活力。

她從不曾爭搶,卻又從不曾放棄,她的愛小心翼翼卻又細水長流,涓涓滋潤著韓江雪乾涸枯燥的人生。可麵對險阻,她又是那般磅礴有力。

倘若不是今晚,韓江雪都不知道自己這麼怕失去她。

因著備戰這次剿匪行動,韓江雪在指揮部一直待到很晚還沒有回家。

副官為他準備了碗素麵,他想著月兒說今晚有飯局,不回家了,於是便端著素麵囫圇咽了兩口。

恰在這時,衛兵來報,有一位女士想要見他。

月兒?韓江雪本能想到的便是她了。

“不是少夫人,是……一位滿身酒氣的小姐,她看起來頗為憤怒。叫……李婷莉。”

莉莉……

韓江雪眸光裡的期冀轉瞬便熄滅了,他低頭繼續吃起麵來,冷冷回了:“讓她走吧,我不想見她。”

那衛兵知曉長官性情,既是說了不見,便去照做就是了。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便開了句口:“她說如果您不見她,她便讓少夫人的事情,人儘皆知。”

韓江雪握著瓷碗的手突然懸在了半空中,慢慢的,骨節因著用力都開始泛白。

副官跟著他時間久了,最是了解韓江雪性情。很顯然,少夫人是少帥心中不可觸碰的底線,他心窩處那塊最柔軟的血肉。

副官忙對衛兵道:“費什麼話,按少帥吩咐的做。”

韓江雪卻開口了:“讓她進來。”

莉莉被領進指揮部的時候,濕漉漉的旗袍裙貼在了皮肉之上,倒是能很好地勾勒出女人該有的玲瓏線條來。

她一路向內走,一路上的官兵看著,都直了眼睛。當兵進軍營,除了少數生而就是做軍官的富家子亦或軍校生,絕大多數當兵吃軍糧,萬萬是見不到這等葷腥的。

莉莉濕透了的頭發貼合在鬢角處,偶有水滴花落,恰落入領口,狼狽卻又帶著梨花帶雨的嬌柔。

血氣方剛的大小夥子們也是憋悶壞了,哪受得住這般尤物婀娜,幾個沒點意誌力的,都有了異動,趕忙轉過身去,生怕身邊人發現了。

轉頭來卻驚覺身邊人亦是難兄難弟。

年歲長一些的,頗有點見識的,睨了沒出息的小夥子們一眼,啐了一口咒罵道:“瞎了你們的狗眼,什麼色心都敢起。那是死了的副督軍李博昌家的千金,也是你們能肖想的?”

憨小子愣道:“千金?哪家正經人家姑娘弄這般狼狽相,我還以為是哪個窯口的姐兒呢,來討風流債了。”

“呸,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李家如今敗落了,閨女也不會落到窯姐兒的地步。你也真是想瞎了心了。”

“那這是來乾嘛來了?弄這麼淒慘?”

“你還彆說,二愣子沒準有說對的地方呢,興許真是來討風流債的。”

副官聽見了嚼舌根子的聲,起初並沒打算多管。可聽見了“風流債”,眼風一掃,那眾人便齊刷刷閉了嘴了。

如今這指揮部哪裡還有什麼其他長官?除了大帥便是少帥,這風流債是誰的,說出去都不好聽。

韓江雪站在沙盤前,細細思量著第一仗應該從哪裡找突破口,身後傳來女人的啜泣聲,眉頭一皺,知道莉莉來了。

門敞著,莉莉直直想要往裡進,卻被副官禮貌攔了下來。輕輕叩門:“報告,李小姐到了。”

韓江雪沒有作聲,亦沒有回頭。

他聽見了身後高跟鞋的聲音,隻此一個聲音,很顯然,李副官沒有跟著一起往裡進。一直以來李副官有他作為副官的職業素養,韓江雪的客人他帶到即可,從不參與少帥與客人之間的談話。

韓江雪驟然轉身,一揮手,示意李副官也進來。

他這舉動讓原本帶著一點期冀的莉莉怔了一怔。他不想和她單獨相處。

“李小姐,天色已經有點晚了,你喝了這麼多酒,找我何事?”

莉莉眼底含淚,故作嬌柔委屈地說道:“我是正經人家的大家閨秀,這麼晚了,哪能與人在外飲酒?這一身的酒,是被尊夫人潑的!”

莉莉有備而來,覺得韓江雪接下來一定會質問月兒為何會潑她一身酒水。她也想好了該如何作答。

怎奈韓江雪眼皮都沒抬一下,清清冷冷一道:“哦。代夫人抱歉了。給李小姐帶來損失,我代她來賠償了。”

旋即命令道:“李副官,給李小姐取五百大洋來,送李小姐回家。”

壓根就沒打算接莉莉的話茬,仿佛他夫人潑了莉莉一身酒水理所當然的事情。像為晴雯遞了折扇來撕的寶玉,於心底深處,便覺得沒多大個事情。

而莉莉,便是那折扇。

莉莉見對方冷冷淡淡,自然是萬般不甘心的。

她慢慢湊上前來,緩緩站定在韓江雪身側,凹凸有致的身形貼了過去,口中還不忘嚶嚶啜泣:“好端端的,被夫人這麼一潑,我便沒了臉麵了。少帥您看看,我這一身,都濕透了。”

韓江雪從小習武,身子骨輕巧,略一側身,那莉莉便撲了個空。一整個身形跌了下去,差點壓在沙盤上。

那是多少官兵準備了幾日的沙盤,驟然被砸亂了,不知何時能再修複好。可韓江雪內心之中強烈的惡心感,又讓他在權衡利弊之後終究沒能伸出手去攙扶她。

確確實實並非有意,護著沙盤心切,又著實不想碰這女人,韓江雪本能地抬腳,一腳踹在了莉莉的肋骨處,一個翻滾,跌在了旁邊。

韓江雪心下也是一顫的。

縱是萬般惹人反胃,他受過的教育也知道不該抬腳踹女人的。他轉頭看向副官,副官趕忙將疼得齜牙咧嘴的的莉莉扶了起來。

韓江雪氣勢上略緩了一點,允了副官讓莉莉坐在了沙發上。

莉莉心裡有一萬個苦說不出。彼時年少,恰遇見翩翩少年郎,縱是驚鴻一瞥,韓江雪便烙印在了她的心坎裡。

父親不是無意撮合他們二人的,奈何韓家一直興致寥寥,敷衍搪塞著,最終盼得了他回國,卻也等來了他的婚訊。

和明家獨女的。

莉莉從沒想過自己先發製人,卻要輸給一個商賈之女。莉莉與月兒交手了,慘敗而歸。作為一個官宦家大小姐的她也有著一點子驕矜的,她決定放棄了。

後來父親去世了,她驟然失去了靠山與依賴,她突然發覺權勢轉瞬間變幻,自己很有可能因為無依無靠,便要被嫁給一些二等兵士。

對於韓江雪的奢望,又一次在心底升騰出來了。哪怕是做個妾呢,與自己不喜歡的女人平分秋色,可終究能保住一個富貴終身。

於是她利用韓家對她的虧欠,開始給帥府施壓。韓靜渠倒是並不怎麼反對,她便以為,這件事情有了眉目了。

可剛剛那一腳,徹底打碎了莉莉心頭對於韓家主動接納她的幻想。

索性無法得到他的真心,不如放開手腳,得了那有名無實的位置,也能保個後半輩子的清福。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如今已經將取代之心展露給了月兒,她便沒有理由不去搏一搏。

她挨過了劇烈的疼痛,冷冷一笑,起身從手包裡拿出來一個信封。

她將信封甩在了韓江雪的辦公桌前:“看看吧。”

韓江雪心下一凜,多少是猜到了會與月兒有關。

打開信封,裡麵是三張照片,一張是明家的全家福,裡麵抱著的小姑娘,大眼生生,卻隨了明夫人的尖下頜,從小便沒有多少嬰兒肥。

另外一張,是一個少女手捧著書籍站在女中門口的照片。上麵還印著一排燙金字體庚申年八月一日,明如月小姐入學留念。那張臉已經初見芳華,從輪廓上,韓江雪已經看出那是他在遊輪上遇見的開放女子。

最後一張,是那女子在法國埃菲爾鐵塔下照的一張照片。

韓江雪攥著那幾張照片,漆黑的眸子裡有了一層薄薄的怒意,他下頜緊繃,頸子處的線條愈發緊實起來。隱隱的,有了青筋。

他在壓抑著怒火。莉莉看得到。

或許是人本能的趨利避害,或許是性情中偏僥幸樂觀,莉莉麵對韓江雪隱忍的怒火,不自覺地想到了他是對妻子欺騙的怒意。

韓江雪放下照片,抬頭逼視莉莉:“你什麼意思?”

聲音略有嘶啞,應是疲倦。

“這是我從真正的明家的大小姐那裡拿到的,如今帥府裡的那位,是明家欺騙大帥和你,送去的‘絕代芳華’的瘦馬!”

韓江雪頸子處的青筋愈發明晰了,他眉目之間的慍怒呼之欲出,仿佛就在等一個臨界點,即將凶猛噴發。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李小姐,你要知道,說話是要負責任的。”

莉莉惶惶一顆功利心,已然破釜沉舟,毫無退路。她急切地回應道:“我可以負責任的!我有證據!人證物證我都有!明家就是在騙你的啊少帥!你一定不能縱容他們!”

莉莉尖銳的嗓音一如利器劃破了這個夜晚本應該有的寧靜。

李副官聽到了這段不得了的內幕,心下也是一驚。他曾經被少帥派去查過少夫人的底細,確實有可疑之處。如今這位李小姐孤身犯險,想來也是有十足的把握。

李副官立在屋內,不知該如何自處。

韓江雪靠在座椅上,眯著眼,打量起眼前的女人來。方才瞳中凝聚的怒意漸漸又消散開來,恢複了她乍一進門時看到的那種清冷與孤絕。

很顯然,在真相撲麵而來的短暫震驚之後,這個冷靜而鎮定的男人在心底於一瞬間做出了抉擇。

他薄唇微微勾起,笑意比眸光還要冷:“李小姐,我還是那句話,這與你,有何乾係?”

這一次,就是再過自信樂觀,莉莉也不能自欺欺人了。他很顯然並不打算相信她說的話,亦或是即便是相信了,他也打算護著那個月兒到底的。

“你太不識好人心了。少帥,我本欲與你好說好商量的,免你被蒙蔽。可你卻一再執迷不悟,便是將我逼上絕路來了。”

莉莉咬著後槽牙,恨恨對著韓江雪:“少帥,如果全天下的人知道了東北少帥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一位窯子裡出來的瘦馬,這會不會是天下第一大醜聞?”

韓江雪輕輕舔食著自己的下唇,眉梢輕抬:“你威脅我?”

韓江雪垂眸,眼神正落在桌上的那把勃朗寧上,他懶得抬手去拿,對於莉莉,他覺得這般威懾便足夠了。

莉莉也是一同苦笑:“嗬,少帥也打算拿著槍口對準我?你們夫妻二人還真是十足十的默契。少帥,你知道你夫人在外麵仗著你有多跋扈麼?你知道那個打著你的旗號為所欲為的女人,其實隻是個婊、子麼?”

韓江雪一把抄起那槍,對準莉莉:“我的女人,她有資本跋扈!她不倚仗我,難道還讓你來倚仗我麼?”

“沒錯!我!我才是你最值得的!”

聲嘶力竭,似能把肺都喊出來。她用儘了全力,每一個字眼裡,都帶著自己這十幾年來的渴望而不可得。

“你想殺了我是麼?你可以殺了我啊。今晚,你隻要殺了我,我的家人就會把這個醜聞放到全國的各大報刊上。少帥,你對那女人動了真情了吧?嘖嘖,可惜了。你能容她,韓家恐怕容不下她。”

這段話四兩撥千斤,足以在韓江雪心頭最脆弱的地方當頭一擊了。

“你到底想乾什麼?”

“你知道我求什麼。既然你的心在那個女人那,我也自知搶不過來。那我就要少帥夫人的位置,她退居妾室。我們各退一步,你歸她,名利歸我,各取所需,相安無事。”

韓江雪看著她勢在必得的樣子,緩緩地放下了槍口。

這個女人,不能留了。他必須殺了她,但不是現在。韓江雪必須在有十足把握,能夠將對月兒的傷害降到最低的情況下,將她殺了。

韓江雪用槍口磕了磕桌麵,篤篤聲震得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都在顫抖。

“你如果傷害她,我會讓你知道,死字有多少種寫法。”

莉莉聽到韓江雪話中有緩,覺得自己離成功更近了一步。她的語氣也柔和了許多:“自然。各取所需嘛。”

韓江雪按住了桌上的幾張照片:“凡事有個輕重緩急,我今天沒法給你答複,你先回去,我考慮好了,會通知你的。”

莉莉也知道這件事情不可操之過急,畢竟是一輩子的大事。但她也不可能讓韓江雪玩得團團轉。

她指了指桌上的照片。

韓江雪手指輕叩:“這幾張照片我留下了,回去琢磨一下。”

莉莉清淺一笑:“也好,畢竟我手裡還有幾張,您留下慢慢欣賞,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江雪哥哥。”

韓江雪從牙縫裡輕哼出一個輕音“滾”字,莉莉便真的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臉也撕破了,臉麵也不要了,如此孤注一擲,她毫無退路,隻得逆水行舟,逼自己一把,逼韓江雪一把。

*

月夜,韓家洋樓。

韓江雪坐在屋頂上,他的思緒飄轉回來,才發覺更深露重,天已經愈發涼了。

他輕巧下了樓,躡手躡腳地推門進了臥室。

已然熟睡的月兒並不知道韓江雪這一晚經曆了怎樣艱難的心中煎熬。她呼吸輕勻,睡意安穩,勻稱緊實的小腿摟在了輕薄衾被之外,渾圓小巧的腳趾似乎在夢境裡勾著什麼。

應是睡得有些冷了,卻又沒醒過神來,在夢裡找被子呢。

借著月光看見這溫暖一幕的韓江雪笑了,他感覺心底像是燃起了一團火,把這秋夜都暖得熨帖了。

他走上前給月兒蓋好了被子,於那鴉羽般睫毛處吻了一吻。她多美好啊,璞玉一般的美好。這麼美好的人便躺在了他的枕邊,他有什麼理由不去用一生好好嗬護呢?

恰在韓江雪的薄唇離開的刹那,月兒感覺到了氣息的湧動,一直以來睡覺都頗為清淺的她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正對上韓江雪的眸子。

“這麼晚了,還不睡?”

“沒事,去抽了根煙。”

月兒用手肘支撐起身子,另外一條胳膊一把攬住俯身立於一側的韓江雪,用力將他帶到她的跟前。慵懶地眯著眼睛,仔細嗅了嗅,“煙味,不好聞。”

“那今晚不吻你了。”

月兒嬌憨一笑:“你應該回答,以後不吸煙了。”

月兒就這樣像一直小奶貓一樣窩在韓江雪的懷裡穩穩睡了一晚,清晨醒來時仍舊貪戀著懷抱的溫度,憊懶地在床上賴了一會。

拿著粉嘟嘟的小舌尖一次又一次地去湊向韓江雪的喉結。

雖是沒舔到,那呼吸也似是一把雛鳥細嫩的絨毛一般,一點一滴地勾著韓江雪的三魂七魄。他回頭看了一眼鐘,勾笑道:“現在是七點,要麼為你的行徑好好負責任,要麼就趕緊起床梳洗打扮乾正事去。”

他因著還沒完全睡醒,嗓音嘶啞得厲害,粗粗冽冽的,廝磨著月兒的神經。

月兒趁著韓江雪還給她做選擇的機會趕緊收手,慌忙起了身。一大早上的,她可不想骨架子被折騰散了。

韓江雪看著落荒而逃的月兒,寵溺地輕笑。這笑意傳到心窩處時,卻似是一把利刃,割得韓江雪血肉模糊。

這份互相依賴的甜蜜,就像是偷來的一般。那麼舍不得,生怕一個不小心,便匆匆溜走了。

他起身,走到正在洗臉的月兒跟前,從後麵慢慢環住了她,抱在了自己的懷裡。

月兒覺得有點癢癢,咯咯笑了兩聲:“彆鬨,弄我一身水漬。”

韓江雪輕聲說:“月兒,你一輩子都會在我身邊的,對吧?”

經曆近日種種的月兒聽到了這段話,心下一緊,猛然間轉頭來,臉上的水濺得韓江雪滿臉都是。

她惶惶開口:“為何要問這個問題?”

韓江雪看著嬌妻的過度反應,知道她應當也是緊張同一件事情。畢竟以她的性情,放在往常,最關心的應當是他臉上的水珠。

“你這丫頭,做了老板,便變得這般沒有情趣了。一早上和你說句俏皮話,還質問我為何這麼說。以後我不問你了,我去尋彆人打情罵俏去了。”

月兒聽了這俏皮話,放鬆弛下來,她窩在他的雙臂間,嗤嗤一笑:“你敢去尋彆人,我就把你綁在床上,讓你下不來床!”

韓江雪眉目之間儘是笑意,嘴角勾起戲謔笑意:“綁在床上?沒想到夫人喜歡這個呀,嘖嘖。”

月兒這才明白韓江雪說的是什麼,惱羞成怒推開了他,溜走了。

韓江雪看著她嬌俏的背影,在心底暗暗呢喃:你還沒有給我答案。

*

韓江雪帶著一隊人馬包圍明家的時候,明家夫婦正與晚起的明如月坐在桌前吃著黃油麵包,喝著溫熱牛奶。

他來得如此猝不及防,門房的大爺攔不住月兒,更攔不住荷槍實彈的韓江雪。

他一身筆挺的軍裝,推門而入的時候,明家上下皆是一陣尖叫,旋即慌亂了心神。

韓江雪看見桌前那花容失色的女人,正是自己在遊輪上遇見的女子,此刻滿臉驚慌地看向韓江雪。

明如月仔仔細細在腦海裡回憶起這眼前人究竟是誰,半晌,才回憶起那個告訴她可以吃一片生薑的男人。

一思量到這,心臟都漏停了一拍,她曾經以為這隻是無關緊要的路人,她告訴過他,她就是明如月!

韓江雪一揮手,讓侍衛等候在門外,他走到桌前,坐了下來,拿起一片麵包,抹上黃油,不緊不慢地吃了起來。

“不錯,還挺地道的。明先生,哦,不好意思,我得改口叫嶽父。嶽父倒是好興致,早餐也吃得安穩啊。”

明秋形三魂七魄都快被嚇散了,乍一回了神,乾巴巴賠笑:“是,起得晚了。”

韓江雪睨了一眼明如月,轉頭問向明秋形:“家裡有客人?”

“是是是,遠……遠房親戚,來……來家裡做客的。”

“哦,遠房親戚,是您家那麵的親戚,還是嶽母家的親戚啊?怎麼看著既長得有點像您,又有點像嶽母呢?”

明秋形一腦門子的冷汗:“我……我一個宗室裡的遠房親戚。”

“哦,”韓江雪咽下了最後一塊麵包,用餐巾擦乾淨了修長手指,然後憊懶地靠在椅子上,“嶽父家裡稱謂還挺奇怪的,管自己的親生女兒叫遠房親戚,嘖嘖,聞所未聞。”

這句話無異於一把刀,快要了明秋形這把老骨頭的命了。

他與明夫人皆是被嚇得腿軟,想要解釋,又無從解釋。韓江雪既然氣勢洶洶尋來,自然是帶著十足十的把握的。

韓江雪從腰間突然抽出一把槍來,鏘鏘然壓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