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2 / 2)

胭脂 少地瓜 11949 字 3個月前

其實蓮花所思所想,也正是大部分世人的衡量。她出生在那樣的環境,無人教導,更沒讀過書,也沒見識過外頭的世界,難免會被旁人影響。

若是以前,胭脂自然懶得管,可現在她既然是自己的丫頭了,一言一行代表的就是自己的意思,少不得要調/教一二。

“原是我急躁了,”胭脂抽出帕子給她擦了臉,“你可知我叫你讀書識字是為了什麼?”

蓮花搖搖頭,過了會兒才不大確定的道:“不是為了日後幫著姑娘記賬、看簽子麼?”

“那是其一,”胭脂緩緩道:“如今你還小,可以後呢?總不能跟著我一輩子,終究要找條出路。你先彆說什麼一輩子跟著我的渾話,讀書使人明理,能知道許多為人處世的道理,遠的不說,我如今所有不都是書上看來的麼?”

蓮花欲言又止,懵懵懂懂的,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想通。

胭脂又道:“世上難免以貌取人,或是隻圖一時痛快便說其七道八,或許他們隻是說笑,說完轉頭就忘了,可人言可畏,被說的人卻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便譬如那胡九娘,誰不想正經過日子?可早年的事是她自己能做主的嗎?如今好容易掙出來,她不過是想好生活著,又有什麼錯兒?這世道女子生存本就不易,女人又何苦再去為難女人?雪上加霜、損人不利己,又有什麼趣兒!”

說著說著,胭脂難免回想起當初自己同王書生斷了的那些日子,村中人們也是這般議論自己的。

但歸根究底,不管是她自己還是胡九娘,又有什麼錯兒!

憑什麼男人想說什麼便說什麼,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便是出入那等煙花之地,也可被人說成是“風流”“灑脫”,誰也不會往心裡去。可女人呢?哪怕是被人所害,但凡同這些稍微沾了點邊兒,就好似做了罄竹難書的大惡一般,永世不得翻身?

這會兒胭脂倒不生氣了,可眼底流露出的複雜情緒卻叫蓮花更加難受了。

她喜歡看姑娘歡歡喜喜的,如今這表情她雖看不懂,可心裡卻一陣陣難受。

“姑娘,蓮花錯了,以後一定會改的,您打我罵我都好,千萬彆難過。”

回過神來的胭脂微微歎了口氣,抬手摸摸她的腦袋,“等你再長大些就明白了。”

蓮花用力點頭,又問:“姑娘,咱還去布莊麼?”

胭脂一怔,咬牙,“去!”

難得出來,胭脂還特意繞了下路,從之前趙恒跟自己說的那座小院兒外頭經過,打量之後十分滿意。

小院兒本身並沒什麼奇特之處,都是一般的磚牆灰瓦,雖看不見裡頭,可外麵也打掃的乾乾淨淨,隱約有讀書聲傳來,周圍也沒什麼亂七八糟的店鋪、攤販,莫說當作坊,就是買下來當宅子自住也使得。

許是她站的久了,有巡街的衙役走上前來詢問:“姑娘,你可是找人?”

那人見她是個年輕美貌的姑娘,本能的放輕聲音,還拚命從臉上擠出點笑來。可惜他生的五大三粗,瞧著非但不和善,反而更嚇人了。

蓮花本能的要往後縮,可轉念一想,又咬牙站在前頭,還伸出胳膊將胭脂擋在後頭。

胭脂笑著把她撥開,又對那衙役行了一禮,“並不,隻是覺得沂源府地傑人靈,想著什麼時候能買套宅子常住就好了。”

那衙役聽她說話柔聲細氣的,又帶著南方女孩兒特有的軟糯,身子恨不得都酥了半邊,越發和氣了,“姑娘甚是好眼光,這一帶住的多是準備科舉的學子,十分太平,若姑娘果然在這裡買了宅子,保不齊來日還能做個誥命夫人哩!”

胭脂抿嘴兒一笑,腦海中卻又浮現出父親江誌埋頭苦讀的身影,不由得出了神。

來年二月就是縣試,父親準備了這麼久,必然要去試試的,也不知能不能成……

進了布莊,夥計十分殷勤接待,又問她要什麼樣子的料子,做什麼使。

胭脂怔了一怔,還未說話就先紅了臉兒,那夥計也機靈,當即意會道:“小的明白,姑娘請這邊看,這匹青色緞子是前兒剛到的,又厚實又細膩,十分抗風,自帶萬事如意隱紋,隻略用點皮毛掐邊即可,連繡花都省了的,給郎君作件外袍最合適不過!”

“什麼郎君!”胭脂熱著一張臉,忙出聲糾正,“是,是我大哥!”

夥計一愣,在看看旁邊捂嘴偷笑的蓮花,也跟著笑起來,又點頭,“正是正是,不過姑娘,這緞子大哥穿也使得!”

嗨,倒是他莽撞了。也是,姑娘們大多十分羞澀,瞧這位說不得也是偷摸來的,哪裡受得住說!

布是好布,胭脂卻覺得這顏色和紋樣太過文縐縐的,有點襯不出趙恒的英雄氣概,想了下又問:“還有旁的麼?不必這樣拘泥於紋樣,豪放些的也可。”

繡花雖然不是她拿手的,可繡幾個字還是可以的。

夥計一個勁兒點頭,又帶著她們往裡頭走,“有有有,多得很呐,隻怕姑娘您挑花了眼!”

說著,果然抱出來好些上等緞子,都是一樣的絲滑如水,細膩服帖,多以黑白灰藍青為主,間或還有幾匹正紅和黃色、紫色的。有自帶紋樣的,也有素麵的。

胭脂看了一回,果然有些頭暈眼花,正遲疑間,卻聽蓮花帶著笑意道:“依我說,姑娘且不必這樣費心,隻要您做的,便是個口袋呢,想來大當家也歡喜的很。”

這丫頭要翻天了!

胭脂瞪了她一眼,蓮花忙吐了吐舌頭,捂著嘴不做聲了。

胭脂選了半日,最終敲定那塊灰色帶著山水底紋的料子。灰色中庸大氣又雅致,山水紋也合了趙恒允文允武肆意曠達的心性,拿在手裡沉甸甸的,外行人也知沒有偷工減料,便是它了。

算了尺寸之後,夥計麻利的算了賬,“誠惠紋銀三兩八錢,本店還有配套的毛領子,姑娘可一塊看看麼?”

一匹布統共隻有十二尺,又是窄幅的,趙恒身材高大,用料也比旁人多些,價錢自然也就貴了。

蓮花被這價格驚了一跳,就這麼幾尺布,竟然就要將近四兩銀子?

胭脂略一沉吟,點頭,“也罷,勞煩小哥取幾條我瞧瞧。”

因這衣料自帶紋樣,倒是不必繡花,可冬天的外袍若當真一絲裝飾也無,倒是糟蹋了好料子。

稍後,胭脂又去買了鬆瓤卷、烏梅糕、豆沙餅、蜜餞梨等幾樣果品點心,預備下午招待盧嬌用,這才往回走。

鏢局的門房一看見她就上前問好,又拿了一封信出來,“江姑娘,才剛有人送了封信,你瞧瞧。”

信?胭脂心頭一動,接過來一看,落款果然是杜掌櫃的。

杜掌櫃也確實覺得一兩半的價格太高了些。

須知如今一斤當年的上等白米也才不過兩貫錢,一家人熬成粥能吃一天了,而尋常在城中勞作的百姓,一個月也才三二兩銀子,就這樣還攢不下呢!而這小小一瓶胭脂竟然就要了普通百姓人家大半個月的工錢?

因夏霖府不比沂源府,一兩半一瓶的油胭脂委實有些駭人聽聞,可他又轉念一想,那江姑娘來信時也說了,又調整了方子,重新換了瓶子等等,再算上往來路費,左右這油胭脂即便便宜也便宜不到哪兒去,本就不是給尋常百姓家時時購買的,既如此,貴些也就無妨了。

既然能在沂源府賣的這樣好,夏霖府內也頗多福戶,杜掌櫃不想輕易放棄,就打算先少拿些個試試。

胭脂看後長長鬆了口氣,不過馬上就覺壓力倍增。

原先她供應香粉宅一家便有些吃力,如今又加了一個夏霖府的杜掌櫃……

采買人手勢在必行。

事不宜遲,她索性先不回家,立刻就同蓮花去找了城中人牙子,說想要四個老實本分的孩子,年紀最好在八歲到十三歲之間,男女不限。

八歲以下的太小,使喚不起來;十三以上的基本上就是個大人了,多少有了心眼和算計,又不好調/教,還是這中間的最好,能乾活、會看眼色行事了,脾性也還沒定型,若有什麼不好的習氣,也能趁早掰過來。

那人牙子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瞧著倒是老實本分,可既然做了人牙子,想也不是什麼善類。

胭脂上來就說自己是中定鏢局的,那人果然唬了一跳,再說話做事就老實許多。

“姑娘要得急,一時半會兒倒是湊不大起來呢。”人牙子賠笑道,又小心翼翼的觀察她的臉色,生怕買賣黃了。

他們手頭的孩子多是各地拐子拐來的,小部分是爹媽賣的,故而年紀都小的很。大戶人家自然是願意要小孩兒,買過去親自調、教,等長大了懂規矩了,也正好能用了。

或是有想買了乾活的,就更傾向於要十五以上的男娃。

偏偏這姑娘開口就要了中間檔的,這一時半刻的,他卻上哪裡找?現拐也來不及了啊!

胭脂卻等不得,且那院子過不幾日就能拿下來了,這外頭買來的孩子卻得提前教導,總歸需要一段時日,哪裡等得及?

她略一思索,“稍小些的呢?”

若是體格好,稍小些的倒也無妨,左右做脂粉不過是擺弄香料罷了,便是算上後頭擀胭脂膏子,也沒什麼重體力活。

“有有有!”人牙子登時點頭如啄米,伸手拉出來兩個乾瘦的小子,“這兩個丫頭都七歲了,平時倒也乖覺,女娃娃長得快,略養幾日就能使喚了,姑娘瞧瞧可還行?”

竟然是女孩子?

這兩個孩子俱都灰頭土臉的,一個眼睛裡帶著點兒倔勁兒,一個怯怯的,身上一色的破舊衣裳,露出來的胳膊腿兒上隱約有青紫的傷痕,哪裡能看出男女?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