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思北涼?
夜夜思親人?
這句小詩,若是出自彆人,一個闊彆家國,十年不得歸的遊子之口,多半會讓人動容。
詩雖簡潔,但道儘了在異國他鄉思念家國和親人之情。
但,它出自莫少珩之口,所有人口中貪圖富貴權勢之人。
高位上,聖人的嘴角都抽動了一下。
莫少珩聲音才落下,就有人爆嗬了一聲,“住口。”
站出來的是一位老者,滿麵怒容,“豎子辱國,死不足惜,安敢在聖人麵前在朝堂之上放肆?”
莫少珩皺了一下眉,“這位大人,我乃北涼鎮北王府世子,我鎮北王府一門忠良,天下皆知,豈由得他人稱一聲豎子?”
那老者哼了一聲,鎮北王府一門忠良,但和你莫少珩有半點關係?再說,鎮北王府的名聲,已經過去二十年了,僅剩的那點榮光也被莫少珩敗光了。
莫少珩看著老者就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這人或許真是個一腔熱血的愛國墨客,但現在,隻能在心裡說一聲抱歉了。
搶先道:“或許我有罪,但至少此時還未最終定罪。”
意思很明顯,從未聽說過,在沒定罪前就能罪責直接加身的,哪怕全天下都認為他莫少珩有罪,那也得先審過才行。
老者明顯被氣到了,“好,好,就讓我等看看,你如何在這金殿之上顛倒黑白。”
金殿上位,聖人沒有出言,似默許了。
北涼的聖人有個人儘皆知的習慣,朝議上,隻要他不出口,結果就以諸位官員討論的結果為準,算是給足了官員行使權力的機會,但他一但開口,就不容許其他的異議。
這或許就是帝王的威嚴和權術吧。
這時,眾人看向範寇,現在該辯駁了,範寇該你上了。
範寇這老兒的本事他們是知道的,能將人祖墳的棺材都說得直跳,祖宗十八代都恨不得從棺材裡麵爬起來和他理論。
但看去過的目光不由得懵了,範寇在乾什麼?他在閉目養神。
就像剛才雙方提出的辯駁的提議,以及聖人的默許,他突然聽不懂了一樣。
範寇是上議大夫,這個時候該他上了啊,他在等什麼?跟上朝的時候打瞌睡一樣,一般臉皮比較厚的那些老臣遇到事情的時候就喜歡用這招。
莫少珩都愣了一下,這是何意?
他昨日讓人去給範寇送了謝師禮,耍了點手段讓範寇不得不承認他這個學生,為的其實也不是範寇不站出來,畢竟範寇是上議大夫,他就算真的當堂與他為難,也是能說得過去的。
他的目的,僅僅是讓範寇看在師生之情上,莫要使辨士的旁門左道的口舌之術。
結果,範寇竟然連口都不開?
範寇也是心裡有苦說不出,這人啊在朝堂上,很多時候身不由己,哪怕不想站位,但彆人也會逼著你站位。
比如他,他是燕王的老師,哪怕他行得再端正,再不偏不倚,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就是燕王一係的。
而莫少珩和燕王有婚約,雖然可能誰也不將這個婚約當真,但它卻是真實的存在,誰都會將它考慮進去,更可況,當初燕王的母妃爭奪皇後之位時,鎮北王妃是站在燕王母妃這邊的,這事情雖然過去了很久了,但真當所有人心裡沒有數麼?
鎮北王府極可能也是會偏向燕王的。
當然即便這些加起來,也不可能讓他在朝堂上保持緘默,而是昨晚,他收到了燕王的信,信上甚至一句莫少珩都沒提,隻寫了一些過往的師生小事。
但是吧,時機也太巧,這師生情誼燕王什麼時候不提,偏偏這個時候。
哎,範寇繼續閉目養神,終歸是他的學生,他即便不幫忙,至少也不能落井下石。
眾人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後立馬反應過來。
昨天一夜之間,臨江仙一封肉麻到了極點的謝師貼何人不知。
豈不就是,範寇就是莫少珩的老師?
範寇這是要避開師生駁斥於朝堂的千古醜聞。
有人氣得額頭的青筋都爆了出來,“範寇你這個……”
莫少珩也反應過來,可不能讓人將這句話說出來,範寇畢竟是北涼上議大夫,現在不站出來辯駁,自然可以推脫說,殿上這麼多諫議大夫,並非非得他上場。
但多少也授了人把柄。
莫少珩直接截言,對先前那位老者抱拳道,“敢問這位老大人,是我北涼哪位大人?”
範寇看了一眼莫少珩,辯駁之道,自然也是軟柿子好捏。
敢在朝堂之上首先嗬斥莫少珩,身份自然不可能低,又一腔熱血的愛國之情,這樣的人在辯駁的時候最容易被牽著鼻子走,也就是所謂的有份量的“軟茄子”。
範寇歎了一口氣,當真是將他當初教的東西融會貫通了。
那老者聞言,袖子狠狠的一甩,文人表達心中態度的時候,最喜歡這個動作,冷哼一聲,答道,“禮部尚,顏溫良。”
莫少珩心中一喜,正一品大員,這個官職夠份量了。
顏溫良深呼吸了一口氣,直接道,“我且問你,你以絲綢富了南離,聖人三道聖旨召你回京,你都拒之不理,資敵賣國之罪千真萬確,你還能做何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