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落針可聞。
不信嗎?
他們親眼所見黃門侍郎就手握鷹旗,死在他們一門之隔的地方啊,更何況莫少珩說還可以去找當初剩下的使官對峙。
無論是羞愧,畏罪,還是無顏麵對手持鷹旗的莫少珩,都在證明莫少珩之言非虛。
心裡壓抑得厲害。
他們聽得最多的,是莫少珩貪圖富貴,所以不回來了。
他們罵得最多的,是莫少珩背棄了忠誠。
但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
這個結果,衝擊實在太大。
莫少珩心道,早就想這麼做了,可惜他必須先進皇宮澄清,正好這一出來,就直接來了卻當年之事,欠他的債終是要還的。
……
禮部二品大員自縊,消息的傳播速度可想而知。
得到消息的百姓,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莫少珩雖負了北涼,卻是我北涼負他在先。”
“他之罪不可赦,但未必情無可原。”
消息同樣傳進了北涼朝廷的各位大人府邸。
“原來莫少珩今日在金殿上說的,他被拋棄在了南離,竟並非賣慘的虛言。”
禮部,掌禮義廉恥,身為禮部官員,卻將莫家唯一的遺孤拋棄在了異國他鄉,或許死了也好,一死百了。
也不知道黃門侍郎當初哪來的那麼大的膽子。
倒沒有人懷疑到太子趙嵐身上,因為當初的趙嵐……太小了。
莫少珩看向了一個方向,他要不要也送一麵鷹旗去那裡?
最後想了想了,還是算了,不然事情就真的無法收場了,當初使團的主官已經赴死,除了羞愧和無顏麵對他,恐怕還有一個原因吧,死無對證。
也就是說,他現在上門,不僅錘不死對方,反而還有可能惹一身騷。
他要是猜得不錯,此刻,知道當年真相的其他幾個禮部官員,現在多半已經是一具屍體了罷。
歎了口氣。
馬車重新行駛在了走馬大道上。
南一正和車旁的老兵調笑,“大叔,你不賣炊餅了嗎?你烙的炊餅也太硬了,咯牙。”
他從南離逃到北涼,一路上吃的都是炊餅,他最有發言權了,哪裡的炊餅好吃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莫少珩伸手在南一腦門上彈了一下,好久沒“收拾”南一了,這少年以前那些作天作地的妖蛾子估計又快冒頭了。
這時,街道上突然淩亂了起來,馬車旁的護衛拔出了刀,在空中揮砍,空中不知道怎的出現了一群群蜜蜂,見人就蟄。
南一伸出腦袋看了一眼,然後又縮了回來,“少師,是南離刺客的手段。”
“南離使團中有個叫風巢的人,擅長一種極為古怪的刺殺手段,他將劇毒塗抹在蜜蜂的尾針上,用來行刺,讓人防不甚防,這人平時不顯山露水,但我卻是認識的。”
莫少珩“哦”了一聲,這人他也不知道,的確隱藏得夠深,也虧得南一平時對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最感興趣。
不過,竟然用這種方法來刺殺他?
以蜜蜂為器,的確刁鑽,刀劍都不容易傷,但對他毫無用處。
手撫古琴,琴聲從馬車上傳到混亂的街道上。
琴聲明明十分動聽,但卻如同悶雷一樣聽得人心口發緊,就像身體裡麵有什麼東西要爆裂開來一樣。
如果眾人隻是感覺稍微的胸悶氣短,那些蜜蜂就不行了,竟然一隻隻的往地上掉,在馬車前掉了好大一堆。
人類能承受的聲音,卻能震碎它們的內臟。
混亂這才消停。
莫少珩心道,要不是十年前出了意外,他也是這涼京城中無法無天的紈絝才對,哪容得彆人來刺殺他。
南離想要殺他,他這一路上逃亡的時候就清楚得很,但沒想到,到了涼京,一知道他回來了,南離的人竟然猖狂到第一時間就來刺殺他。
若不表明一下態度,怕還有下次。
乾脆讓馬車向南離使館而去。
南一說道,“若是他們死不承認怎麼辦?”
莫少珩心道,也對,用蜜蜂行刺,人影都沒見到一個,那叫風巢的刺客,連他這個南離少師都沒有聽說過,北涼的人更不可能知道了。
想了想,讓人去買了兩個木桶,然後又買了一些糖飴。
糖飴也就是糖,《詩經·大雅》中早就有糖的記錄,“周原膴膴,堇荼如飴”。
北涼的糖都是粟米做的,甜味稍微淡了一些,但好在價格合適,哪怕平民家裡也能買一些當佐料。
南一抓了抓腦袋,“少師,我們不是去找他們麻煩嗎?怎感覺像是去送禮的。”
莫少珩答道,“不僅要找他們麻煩,我連他們作案的工具都一並沒收了。”
等來到南離使館前,莫少珩並沒有去叫門,而是上了使館對麵的樓。
樓上,將所有的窗戶都打開。
南一看得疑惑無比,少師這是在乾什麼?
隻見莫少珩將糖飴全部塗到了買來的兩個大木桶的內測。
然後看了一眼天邊的晚霞,正是萬物歸巢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