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珩來到烏衣巷的時候, 三街之戰正打得熱火朝天。
趙景澄眼睛都是透亮的:“我去看看他們還需不需要小兵。”
結果垂頭喪氣地回來了,“氣死我了,竟然嫌棄我當個小兵都不夠格。”
若是彆人或許還會給他鎮西王府一個麵子, 偏偏現在正在比試的是北涼的兩位老將軍,對軍演比旁人嚴格謹慎。
不僅沒答應, 還訓了趙景澄一番, 因為現在是國子監授課的時間, 一看這小胖子就是逃課出來的, 趙景澄解釋了半天是四門助教帶他們一起逃的課, 但沒有一個人信。
還得了一句“胡扯。”
等到了鋪子上,趙焰秋居然也在。
看來是真喜歡上這個遊戲了。
遊戲的魅力對北涼現在的娛樂水平來說的確大了一點,關鍵是玩遊戲還沒人說他們不務正業, 一舉兩得的事情。
不過, 鋪子裡的情況有些微妙。
南一也在,提著一個小藥箱。
此時, 趙焰秋正撈起膀子,膀子上插了好些銀針,看著有些觸目驚心。
南一正邊搓著針邊道, “練武之人, 經常會在體內留下一些瘀傷, 我這套針法活血化瘀,對這種情況最是對症。”
“少師說, 我這套針法已經可以出師了,都是些常用的穴位, 放心放心。”
趙焰秋:“……”
他被這小道士忽悠得五迷三道,本想著隻是紮兩針,沒想到紮了一排。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作用, 以前他這隻手稍微有些酸痛,被這麼一紮還真舒服了一些。
但看著手膀子上長短不一的銀針,多少心裡還是有點虛,關鍵是這小道士太年輕了一點,以前給他看病的胡子都花白了,不由得問道,“真的沒有問題?”
南一拍了拍胸口,“在南離的時候,少師天天讓我紮豬皮,我已經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放心放心。”
豬……豬皮?
趙焰秋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他堂堂五殿下,被當豬皮拿來練手?
但又不敢動彈,那些插他手臂上的針著實嚇人。
正好,這時候莫少珩帶著十五個少年進來。
趙焰秋趕緊道,“莫少珩,要是我的手廢了,非得拿你是問。”
莫少珩看了一眼,說了一句,“紮得不錯,比以前紮豬皮有進步。”
趙焰秋:“……”
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正要說話,這時趙景澄等也湧了進來,一見趙焰秋那手臂,稀奇到極點的圍了過去。
彆人或許礙於趙焰秋的身份不怎麼說話,但趙景澄瞪著燈籠一樣的兩隻大眼睛,問個不停。
莫少珩也問了一句,“你組建的那個青年組,比試如何?”
趙焰秋還沒答,旁邊的趙景澄就嘻嘻的笑了出來,“我知道,五殿下的那支隊伍被人私下裡說是銀槍頭,中看不中用。”
趙焰秋臉色更黑了,小孩子懂什麼,他們也有贏好吧,隻是輸多贏少。
莫少珩差點笑了,趙焰秋和他的那些隊員的確長得小白臉了一些,難怪有這名號。
其實他們實力還是不錯的,隻是現在參加三街之戰的隊伍還是少了一點,他們遇到的也儘是這幾個實力不俗的隊伍,對方的指揮又是軍伍出身的老將軍,結果如何可想而知。
正準備說些什麼,這時一個宮人打扮的老嬤嬤走了進來。
一看這鋪子的情況,老嬤嬤也是一愣,她們涼京的小紈絝怎麼全在這裡了?
還有五殿下那手臂也忒嚇人了。
晃了一下神,這才走向莫少珩,小聲說了兩句,取出一張信紙。
莫少珩看了看,其實也沒什麼,也就是有人攻伐長公主趙瑾禾昨日的女子百人團還有騎戰馬和人當街比武,行為不端,有違禮教。
信上說,都鬨到金殿上去了,鬨得還挺凶,其中也有不少人告了莫少珩一個教唆之罪。
趙瑾禾這是專門讓人送來手信,問他有沒有什麼應對的辦法。
莫少珩想了想,取來紙筆回了一封信。
本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也沒有避著人。
趙景澄脖子伸得老長,趙焰秋也瞟了一眼。
這一瞟愣是心裡都慎了一下,莫少珩也太猖狂了一點,這是要和所有反對的聲音對著乾。
隻見信上道,無什麼要緊,他們怎麼訴斥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昨日女子百人團為北涼爭了光。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後麵莫少珩給出的應對之法。
誰跳得最高,誰說三道四得最凶,就以女子百人團的名義給他們下戰貼,讓他們來闖飛花令陣。
闖不過還繼續背後議論人,就繼續下戰貼,直到讓他們輸得閉嘴或者閉府為止。
趙焰秋:“……”
這是□□裸地挑釁和羞辱啊。
他都可以想象,那些想要嗬斥人,但又闖不過彆人的飛花令陣的憋屈。
莫少珩的用意隻有一個,闖不過還繼續說三道四,哪來的臉。
南一都說了一聲,“蝦仁豬心。”
莫少珩說道,“想不想等會當小兵參加三街之戰?”
趙景澄腦袋點得跟小雞啄米一樣。
然後又歎了一口氣,“可是彆人隊伍不缺小兵。”
他剛才都去問過了。
莫少珩答道,“等會幫我做一件事,我給你們安排上。”
莫少珩直接指了指趙焰秋,“他隊伍正好缺。”
趙焰秋看了過來,他憑什麼幫忙?
莫少珩也沒答,而是讓掌櫃去雪糕店取了些雪糕過來。
他們家第一批雪糕都沒有賣出去,算了算時間這些雪糕也做了有些時間了,該清庫存了,正好便宜了這些少年。
莫少珩不由得一歎,說好的火爆的生意呢?
結果還虧本了。
等雪糕一來,這裡的人也就趙景澄和趙禦寧吃過雪糕,其他人一看大夏天居然有冰,簡直驚訝到了極點。
趙焰秋也拿著遞過來的雪糕吃了起來,沒辦法這炎熱的天氣實在抵不住這樣的誘惑。
算是默認了安排一群小兵進他的比試。
十五個少年,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趙景澄邊舔雪糕邊問道,“需要我們做什麼?”
“隻要不呆在學舍,乾什麼都行。”
莫少珩說道,“也沒什麼,我這鋪子剛開張,正好幫我磨一些麵粉,我做一些包子售賣。”
“包子是啥?”
“可是鋪子都沒有生意,賣給誰?”
莫少珩:“……”
心都涼透了,都說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
莫少珩讓他們磨麵粉,一是要教《拾遺記》中關於五穀的知識,二是,他準備開一個包子鋪。
從南離到北涼,他一路上吃的都是炊餅,可見炊餅是大眾食物,賣得不錯,但太硬實了,他開個包子鋪,有一定取代性,受眾應該是十分廣的。
一個個搗米的石窩擺在了前麵,石窩裡麵放著杵,莫少珩說道,“能不能上場,就看你們能不能完成任務了。”
“哈。”趙景澄都笑了,“還以為是什麼事,看我將它搗個稀巴爛。”
一群長在高門府邸的紈絝子弟,以前哪裡乾過這種事情。
“還挺好玩。”
“以後帶我們逃課天天來玩這個都可以。”
莫少珩:“……”
將他這當成農家樂了?
趙景澄端著他的石窩去找南一了,“看我這搗得細不細?”
南一看了一眼,伸手抓起一把麥子,用力一捏,細末從手縫灑落。
趙景澄:“再……再捏捏。”
期間,莫少珩讓人去了一趟藥鋪,去買堿,用來發酵,相當於膨大劑。
不過藥鋪用來入藥的堿是堿石,也就道士煉丹會用到,用作食用的話還需要處理一下。
十個少年,一會磨麵一會看看莫少珩。
跟著北涼第一才子,磨個麵怎麼感覺都不一樣了。
磨麵後是和麵團,和玩泥巴差不多。
莫少珩也兌現了承諾,讓趙焰秋帶著他們玩三街之戰去了。
和好的麵團需要醒麵,這樣蒸出來的包子才足夠鬆軟泡發。
趁這個時間,莫少珩又去彈他的《十麵埋伏》了。
趙景澄正抗著武器戳著前麵的趙禦寧,“走快點,我們小兵的規則就是勇往直前,見誰被誰砍。”
趙禦寧抱著武器,“……”
以前都沒人和他說話,但趙景澄怎麼回事?突然什麼事情都要拉著他。
他也覺得這個三街之戰特彆有意思,但並不代表他要上場啊。
現場的確怪異了一些,觀眾都有些懵,那兩個小兵怎麼回事?後麵一個凶狠狠地戳,前麵一個戳一下走一下。
趙景澄和趙禦寧兩小兵還一點察覺都沒有,還在那嘀咕,“等會我們兩一起衝塔裡麵去,塔上的弓箭手他再厲害也隻能一箭一個,要是運氣好,我們還能砍對方一支旗,這就是我們小兵最風光的時刻。”
趙景澄開始衝塔了,埋著腦門衝那種,可惜被射翻在了半路上。
“你快去砍旗,我擋住了一箭。”
結果一回頭,趙禦寧才進入箭塔射程,離旗子還有十萬八千裡,而且直接被射趴在了起步位置,估計要不是看到趙景澄被射翻了,他都不會踏入箭塔射程。
趙景澄:“……”
一捂腦門,他腦殼痛。
他大概知道為什麼以前他娘每次看到他都喊頭疼了,他現在感同身受。
兩個奇怪的小兵,玩的好像是另外一個遊戲。
莫少珩其實也在觀察著,隨著趙禦寧不斷的跟著趙景澄上場,雖然依舊不說話,但眼睛中有了光。
他應該也是喜歡這個遊戲的。
改變不可能立竿見影,但有效果就好。
莫少珩又看了看其他少年,玩得和趙景澄差不多,叫得嗷嗷的。
這個遊戲就是這樣,小兵也有小兵的玩法和樂趣。
一場比試也就不到一個時辰。
等比試結束,一群少年氣呼呼的,因為他們輸了。
但……
“剛才差點就將對方的中塔推光了。”
“可不是,我還偷襲了對方英雄,可惜被對方一刀砍翻了,要是我們小兵殺了對方英雄,那得多威風。”
輸是輸了,但依舊熱火朝天。
“再玩一場,再玩一場。”
平時讓他們練武,恐怕從來沒有這麼積極吧,不知道他們家中的長輩見了,會作何感想,以前棒子都打斷了幾根也不見長記性努力的人,現在居然主動的扛起武器和人打得火熱,還停都停不下來。
不過他們的第二場比試並沒有繼續,因為長公主趙瑾禾來借烏衣巷布飛花令陣了。
她的確按照莫少珩信中所言去給那些說三道四的人發戰貼了。
發得實在有點多。
得到消息的觀眾也嘩然了。
昨天鬨得沸沸揚揚的女子百人團又來了,又來布置飛花令陣。
這次闖飛花令陣的人有點多。
雖然有點古怪,但正好昨天他們沒有看夠。
估計最開心的要數隔壁兩條街的鋪子了,生意好得都忙不過來,他們都在想著他們位置比較好的包房要不要提點價。
要是莫少珩知道了他們的想法,估計眼睛能幽怨成綠色。
飛花令陣,還是同樣的規則,隻是出的題目變成了雙方共同提供一些,然後抓鬮決定到底是什麼題目。
也算是公平公正。
依舊是闖陣的人騎白馬過街。
看著好不風光。
隻是……
隻是第一個闖陣之人,不到五分之一的距離居然就敗下陣來。
三十息的反應時間太短了。
觀看的人也是一愣,他們昨日看莫少珩和南離那名士文鬥,兩人如同飛馬踏花一樣闖陣,直到快闖過的時候才停下來。
現在精彩是精彩,但闖陣之人是不是也太不濟了一點,沒想著你們像莫少珩和那南離名士一樣,馬不停蹄的闖到最後或者直接闖過去,但怎麼也得闖過一半吧?
布陣的是女子,皆是不怎麼念書的啊。
而闖陣之人也有些懵,昨日看文鬥,也不覺得難到哪裡,總有一種他上他也能行的感覺,但為何……
周圍的指指點點,讓人麵紅耳赤,不得不退了下去。
本以為能一朝動涼京,沒想到卻是這般結果。
其實,觀看的人也在給他找借口。
“ 也許是這題太難了。”
但……第二人,第三人……
一個個的上場,一個個的不斷的敗下陣來。
“許是他們都是些無名之輩?要是我涼京名士定不是這般結果。”
聽得人麵紅耳赤,羞愧難當。
能對長公主說三道四的,又豈是什麼等閒之輩。
其中也的確有幾個出彩的,闖得較遠,但最終都沒能闖過。
飛花令陣和三街之戰不同,它的時間短。
等所有人敗下陣來,也就一個時辰不到。
長公主趙瑾禾就不怎麼客氣也不需要客氣,是這些人一開始先招惹的她。
冷聲道,“以後且莫說女子如何,你們還不如女子。”
“等你們有本事闖過飛花令陣,再來說三道四也不遲。”
這就是她的目的。
周圍安靜到了極點。
他們都覺得今天這些闖陣的人臉好痛。
當然這也是趙瑾禾發戰貼時選擇過人的,有些人她也不敢這麼一點顏麵都不留。
今日不過是讓所有敢攻伐她的人心裡多些顧慮,說話之前得想一想能不能闖過她這飛花令陣。
不然被一群女子下了戰貼而不敢應,多丟人。
應了,闖不過,眾目睽睽之下更丟人。
莫少珩看著一笑,這個下馬威是成功的。
眾人也看著他們北涼的長公主,關於長公主這麼大了還未嫁人的傳聞他們多少也有些耳聞。
今日一見,這樣的女子竟然有一種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其實,其中好些貴女因為昨日的文鬥都被禁足了,但長公主下帖邀請她們出來,那些貴女府邸又豈敢不應?
也就是說隻要有長公主趙瑾禾在前麵擋著,她們也是不懼的。
今日的飛花令陣,雖然無人闖過,但闖的人多,看的人自然也儘性。
莫少珩看著聚集而來的人還不少,想了想,他正好宣布一件事。
朗聲道,“諸位。”
“從明日起,我鎮北王府將每日在這裡舉行三街之戰。”
“也就是說,第一季三街之戰報名正式開始。”
莫少珩為什麼敢這麼做,在城內辦這樣的活動需要得到朝廷或者聖人的允許才行。
因為昨日來傳旨的公公隨口提了一句,“聖人覺著你那三街之戰不錯,能提高我北涼子民向武之心,亦能讓功勳子弟學習戰略戰陣,雖和實際軍演有些差距,但也能起到鍛煉的作用,聖人想著組建一支皇子隊伍,讓世子將這三街之戰辦得出彩辦得精彩。”
當時莫少珩聽得愣了好久,他就搞出來一個拉點人氣的競技遊戲,居然將聖人都驚動了。
這樣也好,有聖人支持,省去了不少麻煩。
其實莫少珩不知道,能有這樣的結果,還虧得那幾個老將軍在聖人麵前吹噓了一番,說得那是揮斥方遒,精彩絕倫,就像他們又回到了戰場上一樣,運籌帷幄,攻城略地,聖人這才生了莫大的興趣。
有人問道,“第一季三街之戰?什麼意思?”
一年分四季,寒來暑往,秋收冬藏,他們自然是知道的,但和三街之戰有什麼關係。
莫少珩答道,“這是我們的競技製度。”
“也就是每三個月為一個賽季。”
“在這個賽季期間,我們將找出最強的一支隊伍。”
“一年四季,每個賽季一支最強隊伍,到年末,四支隊伍再戰,再決出最終勝者,獲得年度最強戰隊的稱號……”
莫少珩開始解釋規矩。
既然聖人都有了興趣,他自然要弄得有聲有色一點。
眾人:“……”
他們平時也就玩個投壺。
從來沒有想過,遊戲還可以這麼玩,玩到這種程度。
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