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賣包子的小貨郎(2 / 2)

要是哪個府裡出了個年度最強隊伍,不,哪怕是季度最強,也足夠吹噓好久了。

最難得的是,這是一個給武人,給謀士軍師揚名的機會。

文人有詩會詞宴,但武人揚名的機會就太少了,更彆說謀士軍師,基本都得靠異軍突起才有天下知的一天,好多人都被埋沒了。

莫少珩宣布完,武勳世家的人倒是挺高興,比如他們今天想要玩這個遊戲,還得去鎮北王府借人來維持和主持遊戲。

以後就不用了,直接來報名就是。

但他們覺得報名的人怕是有些多,不行,他們得快些將他們的隊伍組建起來。

估計唯一緊張的是趙景澄,他覺得他的少年隊……遙遙無期,趙禦寧這小子,怎的就是和彆人不一樣,明明性格安安靜靜的啊,可……就是油鹽不進。

旁邊,趙焰秋看向莫少珩:“你費心費力弄這麼大仗勢乾什麼?你家鋪子又沒生意,全便宜燕王了。”

“光是出動這麼多人,每天的花費都不少。”

原本還挺高興的莫少珩,眼淚差點流了出來。

關鍵是還死不承認,“說不定哪天就有生意了。”

看了看天色,帶著一群少年回鋪子上去了。

“我們都還沒有玩夠。”

“就是,剛才我們竟然輸了,我們得贏回來。”

莫少珩往“指揮台”指了指。

一群少年不說話了,因為在上麵指揮的又變成了那兩位老將軍,他們是不會讓他們當小兵的。

莫少珩問道,“餓了麼?”

十五個少年摸了摸肚子,“好些還真有點餓了。”

莫少珩說道,“跟我回去一邊蒸包子一邊看比賽,還是我讓人送你們回府?”

一群學生:“看比賽,時間還早。”

回到鋪子,發酵的麵團也差不多了,讓人準備的包子餡也好了。

抽著凳子,邊讓這些學生學包包子邊看比賽。

“這就是包子?好奇怪,還要往裡麵塞菜,我怎麼包得和大家的不一樣?”

“哎呀,打過來了,打過來了,快坐進來點,彆被砍著了。”

熱鬨得很。

還有人問莫少珩,“明天還帶我們逃課嗎?”

莫少珩心道,今天都還沒過去呢,就開始想明天逃課的事情了。

用手指在那學生腦門上戳了一下,“今天帶你們出來,我都還不知道怎麼給祭酒交代。”

那學生摸了摸被戳的腦門,感覺好奇怪,以前從來沒人這麼對待過他。

南一看了一眼,他們家少師最喜歡點人腦門了。

眼睛一轉,伸出一根手指也點了一下那學生的腦門,“粘人。”

那學生都驚呆了,然後笑嗬嗬地也去點彆人腦門,“粘人。”

少年人的快樂很簡單的。

等包子蒸好。

散發著熱氣,又白又好看的包子,散發著食物獨特的香味。

“還挺好吃。”皮軟餡香。

莫少珩心道,這些功勳子弟都覺得好吃,他的包子定是不愁賣的,普通百姓應該會喜歡。

“這個不是做炊餅那啥做的嗎?怎麼味道完全不同?”

炊餅太硬了,這可比炊餅好入口得多。

莫少珩看了一眼發言的學生,“是麥子,怎麼五穀都不分?”

說完,開始講了起來,“我北涼最普遍的主食有三種,粟,麥,豆。”

“其中以粟飯為主,知道為什麼?”

“因為北涼天氣熱且乾旱,最適合種粟,古詩有雲,隻有青山乾死竹,未見地上旱死粟,可見粟最是耐乾旱,可惜粟的產量不高,這也是我北涼貧瘠的根本原因。”

“《拾遺記》中有記載……”

莫少珩又講了講《拾遺記》中關於五穀的記載。

吃著親手磨的麵粉,親手和的麵,親手包的包子,一群少年居然聽得津津有味,哪有半點一聽課就打瞌睡就叛逆的樣子。

趙焰秋愣了一下,他自然聽出來莫少珩是在講《拾遺記》。

所以,莫少珩搞了這麼多事情,甚至帶學生逃課,為的就是這個?

他相信,這些學生今日對這一課絕對記憶深刻,或許這一輩子都會有印象,畢竟是他們親自參與親自體驗,都是些貴族功勳子弟,平時哪有可能親自動手做食物。

不由得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莫少珩。

這人端是不與世人同,所作所為看似天馬行空,但又意義深刻。

莫少珩在做總結,“一個包子,三兩口就能吃掉,但做一個包子的過程有多不易你們也看到了,更不要說種植食材的百姓,需要一年一收割,日日背朝黃土……”

“你們以後很可能會當官,當知百姓的艱辛方能真正治理好一方。”

“千萬彆連五穀都不識,鬨了笑話。”

趙焰秋的目光越來越古怪。

莫少珩說道,“怎麼?”

“讀書最終的目的本就是為了明道理,曉是非,辨善惡,開盛世。”

“並非一定得照本宣讀,本末倒置。”

一群學生一個勁地點腦袋,這可說到他們心坎裡麵去了。

等吃完包子,今天也差不多了,讓人送這些學生回去。

一個個的差點哭了,“明天一定要來帶我們逃課啊。”

莫少珩倒是沒答,因為他今天鬨出這一出,明天國子監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莫少珩也帶著南一準備回鎮北王府。

走出鋪子,不由得一愣。

因為原本沒什麼人的街道兩邊,居然多出來好幾個人影。

幾個……小乞丐,比南一還小一些。

幾個小乞丐一見到有人,趕緊害怕地縮到了角落。

他們本是看這邊人多,過來碰碰運氣,結果其他街道都擠滿了人,嫌棄他們又臟又臭,他們見這條街沒什麼人,這才走了進來稍作休息,然後繼續乞討。

莫少珩看著小乞丐中最小的一個,恐怕隻有五六歲左右。

讓南一去取些包子出來。

莫少珩將包子遞了過去,幾個小乞丐明顯有些驚訝,有些害怕,但依舊接了過去。

或許實在太餓了,顧不得其他,往嘴巴裡麵就塞。

“真好吃。”

但咬了兩口又停了下來。

莫少珩一愣,說道,“吃吧。”

幾個小乞丐搖了搖頭,“吃完就沒有了,得留著明天吃。”

莫少珩:“……”

這天氣,留到明天怕是都酸了。

也不好說什麼,乞討的生活或許每天都是這樣的吧。

莫少珩也不是沒有見過乞丐,但這麼多年齡這麼小的乞丐還是少見。

不由得問了兩句。

或許覺得莫少珩給了他們食物,長得也好看,有一句沒一句的答了起來。

“我們都是本地的乞丐,好幾年了。”

又指了指最小的那個,“豆子是才來的。”

那名叫豆子的小乞丐說道,“我們家兄弟太多了,我娘說養不活我了,就不要我了。”

“他們將我塞進了城裡,說在城來乞討或許還能活下來。”

用最幼嫩的聲音說著這個世上最悲慘最觸動靈魂的話。

莫少珩都不知道這一刻他是什麼感受。

他這一世出生在最頂級的公爵世家,哪怕落難去了南離,亦是生活得錦衣玉食。

莫少珩問道,“你家是哪裡的?”

不知道為何,問出這一句話,莫少珩心裡多少有些難以理解的慌張。

豆子答道:“洵州。”

莫少珩:“……”

他終於感受到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莫少珩伸手摸在了豆子的腦袋上。

豆子有些害怕,他怕將這雙白得不像話的手弄臟了,這些天他也知道了一些,乞丐是什麼樣的存在。

所有人都會厭惡他,不願意靠近他,嫌棄他。

莫少珩歎了一口,“明日,你們再到這條街上來。”

“如果還有和你們這般大小的小乞丐,也一並叫上。”

跟在旁邊的幾個鷹衛張了張嘴,他們知道他們世子心善,可在涼京這樣的小乞丐實在不算少。

他們鎮北王府現在的情況並不算樂觀。

但最終也沒有開口。

他們這些老兵為何死心塌地跟在世子身邊,不就是因為世子和旁人不同。

再三和幾個小乞丐約好,莫少珩這才離開。

一路上心情都有些低沉。

回到鎮北王府,第一時間就收到了國子監的傳信,讓他明天暫時不用去國子監了。

本來這種情況莫少珩也猜到了,也早想好了應對的法子,但此時,卻是一點心情都沒有。

……

第二日,國子監。

趙景澄他們才一剛到學舍,就有人來通知他們,今日四門助教不會來了,隱約還表示怕是要被罰了。

這可將一晚上都睡不著,等著莫少珩來帶他們逃課的一群小霸王惹著了。

撒腿就往外麵跑。

這時正是來上課的學子進國子監的高峰時期。

他們一出門,就被隔壁學舍的文學博士攔住了。

趙景澄一個勁兒往上蹦,“憑什麼?”

“我們的四門助教才給我們上一天課,怎麼就沒了?”

那文學博士心道,憑什麼?

莫少珩做出那種離經叛道的事情,國子監還能容得下他?

不免訴斥了幾句,連他身邊一個叫許宏恩的得意門生也嘀咕了一句,“帶著學子逃課,哪有老師這樣授課的。”

趙景澄氣得有些暴躁了,關鍵是他還說不贏彆人。

不過沒關係,趙景澄向後走了幾步,拉著身後的範慎就往前麵推,“該你上了,懟死他。”

他雖然和範慎不對付,但也不得不承認,範慎這家夥簡直和他祖父一脈相承,那張嘴平時能氣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範慎身體一正,“敢問先生,臨江仙堪稱我北涼第一才子,他都不會教誰還會教?”

趙景澄一個勁點頭,“可不是,你要是覺得你比臨江仙都會教,你先去和他文鬥,你贏了他再說。”

“不然,你們就是沒有他會教,你們自己不會教還不讓彆人教,哪有這樣的道理。”

那文學博士氣得胡子一抖,他不會教?

“我學舍的學生哪一個不是才華出眾?”

他沒好意思說,哪一個不比你們有才華,畢竟這些鬨事的紈絝沒一個身份簡單的。

趙景澄:“……”

又看向範慎。

範慎看向文學博士旁邊的許宏恩:“你可識得五穀?”

“你可知道我北涼的主食有哪些?”

“你可知我北涼為何多種粟米而不是其他?”

許宏恩有些懵,他在說什麼?

“我為何要知道這些,我餓了自有人將飯菜擺在麵前,我等讀書人讀聖賢書,當有壯誌幫聖人治理社稷,而不是一天關心這些雞毛蒜皮的無關緊要的小事……”

話還說完,範慎就道,“連五穀都不識,連百姓的辛苦都不知,一方土地怕是都治理不了,何談幫聖人治理社稷,不過是空口白話的笑話罷了。”

“你不過是書本讀得比我們好一點而已,而忘記了,我等讀書,本質是為了明道理,曉是非,辨善惡,開盛世,你……本末倒置了。”

趙景澄眼睛直眨巴,這不是昨天莫少珩說過的話嗎?

他也聽了,他怎麼就沒有想到用來懟人。

看看,多大義淩然。

國子監的祭酒,本也是氣呼呼地聞訊而來,結果就聽到許宏恩的一句,“我為何要知道這些,我餓了自有人將飯菜擺在麵前,我等讀書人讀聖賢書,當有壯誌幫聖人治理社稷,而不是一天關心這些雞毛蒜皮的無關緊要的小事……”

愣是讓他停下了腳步,這是他國子監教出來的得意門生?

然後又聽到了範寇家那個讓人頭痛到不行的小孫子的駁論。

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到底誰才是他國子監培養的棟梁之材。

他們教會了人讀書,卻沒有教會人道理,本末……倒置。

深呼吸了一口氣,出言道,“你這話是誰教你的?”

……

此時,莫少珩去了烏衣巷,烏衣巷中,鋪子外除了那個寫著“雪糕”的布幡在迎風招展外,又多了一麵寫著“包子”的布幡。

巷子裡麵站了不少小乞丐。

莫少珩向最小的那個名叫豆子的招了招手,看著臟兮兮的一個個的小乞丐。

然後對旁邊的老兵道,“帶他們下去洗乾淨,給他們換一身乾淨的衣服。”

老兵:“世子,你這是?”

昨晚,世子讓人去采購了很多款式簡單的小孩衣服,讓府裡的繡娘連夜改了改,他還在奇怪,世子這是要乾什麼。

莫少珩沒有回答,隻說了一句去吧。

等了一段時間,一群洗得乾乾淨淨,換了一身乾淨衣服的小乞丐站在了莫少珩麵前,臉上都是疑惑。

他們也是聽到豆子幾人說,這裡有個好心人給了他們食物,他們也就跟著來碰碰運氣。

莫少珩說道,

“以後,你們每天都會有吃的,每天都會有地方睡。”

老兵實在沒忍住,“世子!”

莫少珩搖了搖頭,帶著一群小乞丐向倉庫走去,倉庫裡,匠師餘叔也在,正在敲敲打打的製作一件十分奇怪的高低床。

莫少珩說道:“你們以後可以睡在這裡。”

這些小乞丐這才反應過來,雖然說這是一個倉庫,但十分的乾淨寬敞,也沒有漏風破洞。

比起他們以前住的破廟屋簷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關鍵是哪怕是住破廟屋簷,天天還要被人驅趕打罵,沒辦法,他們太小了,根本不敢反抗。

更彆說,還給他們做床,加上他們身上還穿了新衣服,是他們穿過最乾淨最嶄新的衣服了。

老兵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長此以往這筆開銷實在太大了。

這些小乞丐也一臉的不可置信。

他們經曆了太多彆人無法想象的事情,一點光明都讓他們感覺溫度。

莫少珩也在歎息,他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至於錢,想辦法賺吧。

此時,莫少珩正拿著掌櫃遞上來的賬本。

莫少珩:“……”

他收留這些小乞丐,一是給他們一個活著的機會,二,他也有他的打算。

隻是沒想到每天的維持花費居然不少,現在這些花費還不包括給他們做一張高低床,每人怎麼也得有一個床位,每人的換洗衣服等。

莫少珩覺得,一定會有人叫他敗家子。

他突然覺得有一句話十分正確,不先自救,何以救天下!

今日,三街之戰依舊在繼續,前來看比賽的比想象的還多。

但也有一些和往日不同的地方。

街口,出現了幾個胸前掛著小木箱的小孩子。

“包子,剛蒸好的包子!”

“雪糕,又甜又涼的雪糕!”

拉長的聲音傳來。

“包子是什麼?”

“這不是街頭的小乞丐嗎?”

結果,最小的那個小乞丐,露出一口小白牙,嘴角都笑成了月牙,“我們不是小乞丐了,我們是鎮北王府的小貨郎。”

一群觀眾都懵了,有人不由得招了招手,準備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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