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煮海為鹽(1 / 2)

豆子看著有人向他招手, 趕緊跑了過去,將小箱子裡麵,擺在麻木上一個個又白又好看的包子小心翼翼地揭開。

“要買包子嗎?才出籠的包子。”

那人沒答, 而是道,“小乞丐, 你們這是在乾什麼?”

豆子答道, “我們在給世子賣包子。”

說到這, 整張臉都忍不住笑成了團, “我們隻需每天背著箱子在街道上繞上幾圈, 就可以去世子的包子鋪上領包子吃。”

“世子還給我們地方住,現在正在給我們做床呢,世子說還會給我們每天換洗的新衣服。”

“我們現在不是小乞丐了, 我們是世子家的小貨郎。”

還顯得有些幼嫩的聲音, 怎麼聽都能聽出聲音裡麵的喜悅。

告彆了破廟屋簷,不需要媚笑乞討, 不需要阿諛獻媚,他們有乾淨的衣服穿,有乾淨的地方住, 有飯吃。

以前每一天的擔心受怕, 似乎都變得有了期待。

小貨郎這三個字是他們新的身份, 也如同賜予了他們新的希望。

豆子見眼前的人愣住,抓了抓腦袋, 有些不舍的離開。

要是以前,他們定得說些好話, 或許有人心善,看他們可憐會給他們一點吃的,這是他們當乞丐時必須學會的, 本就是靠人施舍才能活著,哪裡還能顧及其他。

但世子說,他們小貨郎不用如此,隻需要吆喝著從人群前路過,哪怕沒人買,直接離開便是。

其實他雖然小,也懂的,強行拉著人買東西,是會被人討厭的,就像他們以前圍著人乞討一樣,甚至還會被人推到在地,被人打罵……

隻是,沒人買他的包子,他多少有些失落,世子人多好啊,包子多好吃啊,為什麼這些人就是不買?

他剛才出門的時候,就去領了兩個大包子吃,這絕對是他吃過的最香甜最好吃的食物了。

想到這,小嘴巴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因為世子說,中午的時候,他們還可以去領包子吃,還不許他們將包子偷偷藏起來留到下頓吃,說不乾淨不衛生。

他們當時心裡可開心了,他們一群小乞丐都開始講乾淨講衛生了。

不過也是,他們要是不愛乾淨,彆人肯定是不會買他們的包子的,所以剛才出門前,他們將自己洗得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小手手都跟換了一雙一樣。

和他們涼京普通人家的小孩沒有多少區彆了呢。

想一想都特彆開心。

而涼京的百姓,看著這些掛著個小木箱吆喝的小貨郎,這才反應過來。

嘩然聲起,甚至有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莫少珩竟然收留了涼京的小乞丐。”

“知道涼京的小乞丐的數量有多少嗎?”

聽剛才那小乞丐說,似乎還在繼續接納前來的小乞丐。

平白養活這麼多人,這一筆開銷簡直是無法想象的。

“莫少珩到底在乾什麼?”

“哪怕鎮北王府家大業大,也不夠折騰的。”

涼京的小乞丐,他們已經看習慣了,好心的人或許會偶爾施舍一點,更多的人……看得已經麻木了。

莫少珩也太能敗家了。

但……也有一些人,沉默了。

若……若此人不是莫少珩,他們定會買上一些這些小貨郎賣的貨物的。

此時,莫少珩正在那個倉庫裡麵,看著匠師餘叔做高低床。

第一張床,他得看著做出來,後麵的倒是不用他操心。

床是上下三層,其實以餘師傅的手藝,並不難,莫少珩在旁邊提醒著,要做一個爬上爬下的小梯子,畢竟都是些年紀不大的小孩。

三層的床,隻有兩層可以睡人,最下麵一層做成了個簡單的櫃子,可以用來放東西,也可以趴在櫃子上麵……做作業。

其實有些像現代學校學生宿舍的高低床。

餘叔領著好些人在按照莫少珩的要求製作著,他們自然不敢耽擱莫少珩太多時間,儘量完成樣品。

第一張高低床的架子已經搭建出來了,莫少珩正在檢查牢固程度。

這床看上去還頗為好看。

餘叔張了張嘴,最後化作了一句,“也就世子心善。”

其實,就是給一些小乞丐居住,哪裡需要弄得這麼精致。

就算人力是他們自己人,可以不計算在成本內,但買木料這些也是一筆支出。

加上世子還在繼續收留小乞丐,一個倉庫肯定是不夠用的,做床的木料也還得繼續購買。

也虧得倉庫是他們鎮北王府自己的,不然……

正想著,這時候莫少珩開口了,“還得做點椅子擺在高低床的櫃子前,不然平時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餘叔:“……”

這一弄直接到了下午。

第一張高低床大致的樣子也擺在了麵前,十幾個巧手一起拚出一張床,時間也算合適。

三層的床,不算矮了,一根原木椅子擺在高低床前。

木頭獨有的原色,從未見過的樣式。

餘叔都有些驚訝,彆看設計簡單,但就像天生為多人居住設計的一樣。

還挺……美觀大方。

莫少珩要是知道餘叔心裡的想法,定會說,本就是為集體宿舍專門設計的,自然最符合空間的使用,還包含了一些美學。

莫少珩說道,“以後就按這個標準來做,特彆要注意堅固問題。”

餘叔點了點頭。

這時,豆子等幾個小貨郎也正好回來了。

世子說,他們隻需要固定的時間去街道上吆喝就行,不用一直停留在那裡,因為彆人不願意買,怎麼從他們麵前路過依舊不會買,所以都是安排著,一批小貨郎隔一段距離去一次。

雖然他們覺得他們一點都不累的,他們整天跑來跑去都有勁。

他們現在正在回家,是的,回家,他們有家了,能夠遮風擋雨,不被人驅趕的家。

莫少珩見幾個小腦袋往倉庫裡麵瞅,招了招手,讓他們進來,正好讓他們在自己感受一下。

將豆子放在了第二層的床上,“怎麼樣?”

豆子眼睛直眨巴,手小心翼翼地摸著下麵的木板。

很厚實,很乾淨,一點也不像他們以前躺的地方又臟又潮濕。

看上去還特彆好看。

這就是他們以後的床嗎?

其實,他們覺得哪怕讓他們睡地上,他們都開心得不得了。

現在……他們居然有床了。

莫少珩讓豆子試著躺床上。

豆子躺得規規矩矩的,一動不動,真舒服,他都能想想晚上睡在上麵多舒坦。

真好,手輕輕地摸著床板,實在舍不得到了極點。

莫少珩點了點頭,餘叔的手藝的確不錯,完全符合他的預期。

然後又讓豆子從梯子上爬下來,坐在櫃子前的椅子上試了試。

梯子還挺好使,古時的榫卯結構簡直就是一門傳奇一樣的藝術,不用鐵釘,也能達到固定的作用,十分的牢固。

椅子稍微高了點,豆子得蹭著腳才能爬上去。

不過也還好,像這樣的小孩長得挺快。

莫少珩交代了幾句,點了一下豆子的腦門,這才離開。

離開前還問了一句,“豆子,我們的包子和雪糕賣得如何?”

得到答案後,莫少珩:“……”

好吧,賣不掉也能給這些小貨郎吃掉,正好晚上不用再做了。

又吩咐了一聲,讓餘叔給包子鋪做點石磨出來,他們現在開始賣包子了,總不可能每次磨麵粉還用石窩

幾個孩子跟在夢裡麵一樣,怎麼也醒不過來,看著抱著古琴離開的莫少珩,他們世子一定是仙人,長得好,心還好。

身上就如同散發著光。

莫少珩此時正準備去找趙棣,因為他的小貨郎現在主要是去趙棣的兩條街上吆喝,去彆人鋪子前賣東西,不打一聲招呼,怕是會被驅趕。

莫少珩心道,這裡的人氣全是靠他的三街之戰聚集起來的,讓他家小貨郎在趙棣的街道去賣點東西也不過分。

此時,國子監,趙景澄等十五個小霸王還在眼巴巴地等著莫少珩來帶他們逃課。

可惜,等到花兒都謝了也沒來。

莫少珩找到趙棣的時候,趙棣正在他那兩條街的包房裡麵喝茶。

莫少珩說明了來意。

趙棣和他身後的知南知北表情奇怪得很。

世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北涼的善人也不少,但也沒有人敢收留這麼多小乞丐,這些小乞丐太小了,根本做不了工,這可是個長久的事情,再大的家業也能被拖垮。

莫少珩見三人的表情,大概也知道他們在想什麼,說道,“這筆買賣可不虧,我特彆會做生意。”

隻需要包吃包住,要是在現代,哪裡來這樣的好事,還不得直接將他告了。

至於童工的問題,不同的時代應該有不同時代的思考方式,若用現代的觀念來衡量是不太符合現狀的,因為至少目前看來,若莫少珩不幫這些小乞丐的話,所有人依舊會維持現狀。

當然,莫少珩的本意不是讓他們當童工,自然不會安排他們做超出年齡的事情。

古時的孩子早懂事,當個小貨郎,學會自力更生,而不是習慣被救濟也是不錯的。

趙棣:“……”

特彆會做生意?

目光不由得瞟了一眼隔壁,隻有一些小貨郎的街道。

莫少珩:“……”

他這是被打臉了嗎?

得想個法子才成,他現在明顯感覺到了經濟壓力。

沒想到,堂堂世子,最頂級的貴族,也同樣有為銀子發愁的時候。

這時,趙棣開始說正事了,“聖人已經決定修水利。”

看來,朝廷的大員已經商討出來了一個結果。

趙棣看向莫少珩:“太子趙嵐負責此事。”

知南和知北聞言,有些古怪地看向莫少珩,因為他們主子竟然將這等影響重大的事情拱手相讓了,這是完全無法想象的,按理,無論如何也要插上一手才對。

估計趙嵐現在心裡都全是疑惑吧,原本已經準備好的“一番廝殺”跟打在了水上一樣不著力,也不知道他心裡踏不踏實。。

據他們所知,是因為世子跟他們主子說了什麼,他們主子才徹底放棄了這次的機會。

他們想想都著急,要真是被趙嵐領著為北涼修好了一條運河,趙嵐的太子之位怕是要穩固得無人可以撼動了。

他們也實在想不通,世子到底給他們主子說了什麼,才會有現在這樣的結果。

莫少珩點點頭。

說來也好笑,趙嵐會遇到多大的困難,居然取決於洵州百姓對莫少珩的怨恨有多大。

莫少珩想了想,“殿下,明日去城外同遊如何?”

“現在正是四處遊玩的好時節。”

知南知北:“……”

看了一眼外麵炎熱的天氣,遊玩的好時節?

關鍵是他們主子哪來的空。

結果,趙棣直接點了點頭。

知南知北對視了一眼:“……”

什麼情況?

莫少珩正準備告彆趙棣,這時候趙棣突然拿出來一個大袋子遞到了莫少珩手上。

莫少珩一愣,這是什麼?還挺沉。

打開一看,裡麵全是一塊一塊的碎銀子。

莫少珩:“……”

該不會是趙棣看他生意太差,準備接濟接濟他?

但這些碎銀子也不夠啊。

趙棣說道,“你以前給我的。”

莫少珩愣了愣,馬上反應過來,他以前每次都用碎銀子騙取趙棣的信任。

都……都這麼多了?實在有些超乎想象。

但……趙棣現在是要表達點什麼意思?

莫少珩多少有些心虛。

等告彆後,那袋子銀子還是沒有給莫少珩,似乎隻是專門給他看一看?

莫少珩邊走邊在想,該不會趙棣在警告他,不要再做對不起他的事情了?

不會真是這樣吧?

但也沒有將碎銀子直接還給他,自相矛盾啊。

知南和知北:“……”

他們主子現在是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

莫少珩回到鎮北王府。

國子監居然派了人過來。

“世子,祭酒讓你明日繼續去國子監任教。”

莫少珩慎了一下,不是說祭酒去聖人那裡告他的狀了嗎?

怎麼又突然恢複了他四門助教的職務?

他帶學生逃課都不處罰了?真是怪事。

不過……

“還勞轉告祭酒一聲,我得告假一段時日,時間不定。”

來人:“……”

第一天上任,作為助教,帶著整個學舍的學生逃課,現在……上任一天,就要告假,時間還不定?

張了張嘴。

不過這種事情也不是他能質疑的,他的職責是轉告祭酒。

之後,莫少珩又帶著南一去了一趟祖母那裡,祖母每天還在吃他熬的藥,針灸也沒有停過。

值得一說的是,那兩木桶蜜蜂算是養家了,每天都能看到蜂群進進出出的。

南一自告奮勇的去抓蜜蜂,他最近對控蜂施針特彆感興趣。

莫少珩給祖母把了把脈,“祖母最近覺得如何?”

說起這個,老夫人就嘖嘖稱奇了起來,“今兒個倒是發生了點怪事。”

因為莫少珩脫了大難,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成天坐在輪椅上,到處走走也方便,經常能在府中各處看到她的身影。

“今天想著琴閣的幾張老琴多久沒有擦了,怕鋪了灰塵,我就去了琴閣一趟。”

“其中一張琴放得高了些,沒曾想我竟從輪椅上直接站了起來。”

當時驚訝住了好些人。

現在想想都嘖嘖稱奇,她是從來沒想過她還有能重新站起來的一天,能自由行在自然比坐著要好。

莫少珩一邊給祖母針灸一邊道,“這是好事。”

“估計再有個十天半月,就能勉強走動試試。”

祖母簡直笑開了花,“你這孩子,怎的學什麼行什麼。”

她這毛病看過的郎中也不少,可惜都無見樹,本以為也就這樣了。

南一伸出腦袋,“這是我們少師的本業,少師說,什麼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皆不過是閒來無事的樂趣。”

將一屋子的人都逗笑了。

北涼第一才子,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隻是樂趣?

莫少珩也是一笑,怎麼就沒有人相信呢。

……

第二日,莫少珩早早的準備去找趙棣,他們今天約好一同去城外遊玩。

上了馬車,裡麵的南一坐得規規矩矩的,手上還抱著一張琴,旁邊一個小盒子裡麵有嗡嗡聲傳出,應該是抓的蜜蜂。

莫少珩不由得問道,“你這是?”

“這是老夫人昨日送我的古琴,我這不是想著跟少師學用琴操控蜜蜂給人針灸。”

說完還用手在琴弦上扒拉了一下。

少師天天抱著琴,他這學生可不得有一學一,不然彆人怎麼知道他們是師徒。

莫少珩笑了,這少年估計是跑去祖母那賣乖了,這才討了一張琴。

祖母收藏的琴也是十分不錯的,莫少珩看了一眼,“這古琴乃是前朝名琴,名寒徹,出自先賢詩文《上堂開示頌》中的詩句,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祖母這是讓你好好學習,無畏艱辛,方得始終。”

南一點點頭,“少師是天下聞名的琴師,學生能差到哪裡去。”

莫少珩點了一下南一腦門,“現在吹牛,以後收不了場看你怎麼辦。”

馬車前行,莫少珩正好趁南一對古琴特彆感興趣的這個時間給他講了講基礎。

隻是初學者學撥弦,哪怕在馬車裡麵輕輕的撥,那聲音總讓人腦門疼。

還好,不多時就到了城門口。

按照約定,趙棣已經在那等著了。

東唐皇子李垣也在。

李垣還在奇怪,趙棣看上去像是在等人,但在等誰?

莫少珩上前,“兩位殿下久等了,我在路上耽擱了一會,來晚了。”

知南知北:“……”

什麼意思?世子還約了東唐皇子李垣?

李垣也驚訝了一瞬,現在涼京市井之間傳他們三人之間的趣聞,那可謂精彩得很,什麼世子和李垣一見傾心,但燕王以一紙婚約棒打鴛鴦,什麼版本都有,他聽了都不得不稱一聲,簡直跟真的一樣。

莫少珩居然在這個時候還約他三人同遊,怕是又要精彩上幾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