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法文字跡(1 / 2)

陳師長聽說殷鶴成來了, 連忙趕過來殷勤地留殷鶴成用晚餐。不過, 殷鶴成似乎還有事, 隻在客廳裡寒暄了幾句就要帶顧舒窈走。

他就站在那,抬頭看她卻不說話, 光影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輪廓,給她一種無形的壓力。他來的太不是時候,顧舒窈望著他, 抿了抿唇,悄悄將身上的法文書冊與筆記本藏了藏,免得它們掉出來。

陳夫人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她沒有借口再留下去,低著頭不太情願地下樓梯。

他習慣在人前與她假裝眷侶, 在她下最後幾階台階的時候, 走過來極有風度地伸手扶她。顧舒窈稍微猶豫了下, 他看著她微微蹙眉, 她隻好朝他伸過手去。

他麵上掛著笑,極其自然地攬過她的腰,跟陳師長陳夫人告彆。

顧舒窈的不情願都寫在臉上, 一到汽車邊上, 她便從他的懷中掙出來,坐到後座最裡麵, 離他遠遠的, 轉過頭去看車窗外的風景。

他側過頭掃了她一眼, 也沒說什麼, 低頭看了一眼表。

殷鶴成今天應該是真的有事,司機開車比往常也要快些,顧舒窈原以為這些天已經漸漸適應了坐車,隻是當她看著車外的景物越來越快地倒退,久違的那份不安又湧了出來,明明外頭天色明亮,可她覺得這車正瘋了一般駛往無邊無際的黑暗,又回到了出車禍的那個夜晚……她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但不知不覺中,她的手已經一點點抓緊身下的坐墊。那畢竟是一場奪走她性命的車禍,並沒有那麼容易忘卻。

顧舒窈再也承受不了,差點失口叫出來,卻聽到殷鶴成突然吩咐司機,口氣依舊是不冷不淡,“時間還早,車開那麼快做什麼?”

司機連忙應了一聲降下車速,她的那顆心也終於得以沉下。她抬頭看了一眼他,卻發現他已靠在座位上假寐去了。從她的角度看去,他的側臉輪廓分明,即使閉著眼也不怒自威。

汽車開到帥府之後,殷鶴成沒有下車,直接讓司機送他回北營行轅。那一晚顧舒窈睡得不是很安穩,她心有餘悸,害怕殷鶴成會像上回那樣中途回來,還好他一整夜都沒回。

早起的時候,她往沙發上看了一眼,卻被頌菊瞧見了。頌菊以為她在意少帥夜不歸宿,連忙解釋:“少奶奶,上回聽少帥對老夫人她們說,這陣子軍中事物挺忙的,少帥都宿在官邸。”

官邸離北營行轅近,他從前為了避著顧小姐總去那住。現在他又去官邸了,不過這對顧舒窈來說也不失為是一件好事,顧舒窈難以想象他們再共寢一室會有多尷尬。

然而即使殷鶴成不在,顧舒窈也沒有多麼自由。她一出洋樓大門,便看見草坪上六姨太正推著殷司令在散步,四姨太和五姨太她們也在一旁伺候著。

這是顧舒窈穿越以來第一次見殷司令,前陣子殷司令因為中風一直臥病在床,如今終於稍稍好些,想必是殷鶴成請來的德國醫生起了作用。

按理說顧舒窈早就應該去探望殷司令,可那時候她和殷鶴成的事就夠令人頭疼了,也沒有人去提點她,也就忘了去了。

這幾天天氣都不錯,陽光大好,顧舒窈走過去,殷鶴成因為中風腿腳已不大方便,但意識已經清楚了,看見顧舒窈喚她,還笑著向她點頭。殷司令如今說話也不大利落,有些口齒不清,但顧舒窈還是聽清了他在說什麼,“雁亭已經跟我說了,年後你們就成婚,我和你父親給你們定親一定就是十幾年,終於讓我給等到了。”說著往顧舒窈手背上輕輕拍了一拍。

殷司令雖然戎馬一生,或許是上了年紀,看上去十分慈和,眉眼也總帶著笑。

六姨太笑道:“定原,你可要好好恢複,等明年舒窈給雁亭生個大胖小子,你得抱得動才行。”

六姨太這句話本沒有錯,可殷司令的嘴角瞬間就沉了。顧舒窈還記得,陳夫人跟她說過,她那個小產流掉的孩子有四個來月,已經可以辨出是個男嬰。

雖然剛出事的那會,帥府上上下下都瞞著殷司令,但總歸不能一直瞞下去,殷司令應該早就知道了。

六姨太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從傭人手上接過半隻削好的蘋果給殷司令,隻是蘋果剛遞到殷司令嘴邊,他便抬手拒絕,六姨太又勸了一下,殷司令一揮手直接將蘋果打到地上去了。

一旁伺候的人都嚇壞了,顧舒窈低著頭,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十幾年前,是顧舒窈的爹救下了行軍途中重傷的殷司令,殷司令為了報恩才特意定下的兒女親家。想必殷司令是極其看重這門婚事的。她不想去說假話哄騙他,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這個道理顧舒窈是懂的。

好在殷鶴聞突然跑過來,伏在殷司令膝上一頓撒嬌,殷司令的臉色才漸漸好轉起來,四姨太將殷鶴聞上次學英文學一半就睡倒在凳子底下的事情說來玩,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殷鶴聞瞥了一眼六姨太的眼色,自覺不妙,看到顧舒窈也在,便跑過去抱住顧舒窈的膝蓋,還抬頭衝她眯著眼笑:“舒窈姐,走,陪我彈鋼琴、學英文去。”

說完,拉起顧舒窈就跑。顧舒窈自然懂他的心思,但之前答應過他,也不去拒絕。於是抬頭去看六姨太她們。六姨太朝顧舒窈笑著點了點頭,允許她先離開。也是,她待在這,難免讓殷司令聯想起那件事傷心。

四姨太詫異:“怎麼舒窈還會英文?”

殷鶴聞道:“舒窈姐姐不會英文,但有她陪著,我就能肯學。”

顧舒窈同殷司令道彆,臨走前,四姨太開殷鶴聞玩笑,“還叫什麼舒窈姐,早就該改口叫嫂子了。你吃了我那麼多好東西,也沒見你這麼喜歡我。”殷鶴聞朝著四姨太做了個鬼臉,顧舒窈回頭故作羞赧地笑了笑,便跟著殷鶴聞走了。

不一會兒,便從殷鶴聞房中傳來動聽的鋼琴聲,雖然是簡單的曲譜,但勝在彈得流暢,四姨太咬了一口蘋果,笑道:“鶴聞這鋼琴比去年他學的那什麼梵婀玲拉起來好聽多了,那好家夥。”在場的人全都飽受殷鶴聞豬嚎一般的梵婀玲聲折磨,四姨太話音剛落,連殷司令都笑了起來。

不過他們不會知道,此時的殷鶴聞其實正躺在地板的角落裡,翹著小二郎腿看連環畫。殷鶴聞對音樂的確既沒什麼天賦也沒什麼興趣,顧舒窈也不想勉強他,她難得有機會能練會琴。

不過,看見他總是躺著看書。顧舒窈看不過去,邊彈琴邊勸他:“鶴聞,坐起來,這樣對眼睛不好。”

殷鶴聞除了逼他背英語和彈琴,其餘都還算聽話。他爬著坐了起來,放下連環畫,偏著腦袋看著顧舒窈彈了會琴,像個大人一樣故作深沉地歎了口氣:“噯,你們到底是怎麼做到左右手搭配的,我每回彈著右手就忘了左手。”說完又站起來,看了眼牆上的掛鐘。跑到顧舒窈邊上道:“舒窈嫂子,一個鐘頭到了,可以“陪”我寫英文作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