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動靜一出,張家的左鄰右舍幾乎都看見了,離遠了沒看見的,現在怕是也在彆人的講解下知道了
。而這也是張家人急匆匆趕來,看著林吹夢三人想也沒想就認定她們是妖的原因。
林吹夢嘴角一抽:你管這叫小露一手?那你要是大露的話,豈不是要把太陽吸下來了?也怪不得張家人害怕了,今天他們要是走出去,那麼明天整個鎮子怕是都知道張家進來了妖怪了。
婦人低聲哽咽道。
“也是之前我們太害怕妖物,一時間沒想起這件事。”
老婦人低聲下氣道:“還請幾位高人幫幫我們吧。”
章姥姥聞言看向林吹夢:“林姑娘以為如何?”
林吹夢淡淡道。
“你的願望我已經實現了,如何帶走這畫皮,你自行考慮便是。”
她這話聽起來像是不願意為了願望以外的事出手半點。顯得有些冷酷,但其實是章姥姥的願望就到抓到畫皮為止,她根本做不到像之前那樣帶著章姥姥和畫皮嗖的一下穿牆飛走。
不過章姥姥顯然隻以為林吹夢是不願意多插手,她對此十分理解,畢竟林姑娘這樣的強者可不是老媽子,怎麼可能做這些雜事。
章姥姥其實也可以帶人禦空,隻是這畢竟是人間城鎮,附近有土地公、城隍爺看著,她一個妖精若是動作太大,就成了十足的挑釁,必會召來這些仙家查看。這可不妥當。
於是章姥姥思索了一下,隨後看向申虛子。
“不知道長可會帶人禦空之術?”
她是個妖精,不能在這隨便亂用法術,但是這道士卻是可以的。然而麵對章姥姥的眼神暗示,申虛子有些慚愧道。
“實在慚愧,少年時頑劣隻學了點斬妖除魔的手段,但這帶人禦空卻是不曾學過。”
彆說帶人禦空了,他自己淩空虛渡都不會,上一次好不容易飛上去,但法力不穩,被一隻過路的賊烏鴉一啄就摔下去了,還喜提了一泡鳥屎。
當然這些申虛子是不會說的,畢竟出來混他還是要臉的。
章姥姥聞言無語,不過隨後也就釋懷了,畢竟這道士到現在都沒看出她也是個妖,顯然這道行也高不到哪去。如此左看看右想想。她隻得接受了張家人的提議。
“罷了,反正在哪盤問不是盤問,那就在此等一等,之後再避著人離開好了。”
張家人大喜,趕忙拱手行禮。
“真是多謝了!”
“多謝幾位高人幫忙!”
於是沒過一會兒。被街坊鄰居看著進來的申虛子慢慢走出院門,一邊走還一邊還故意大聲對著張家老夫妻道歉,表示是他學藝不精,看走了眼,張家並無妖怪。
有了申虛子這話,本來還準備看熱鬨的好事者一聽,頓時無趣的四散開來。
見院門外聚集地那些人離開,老夫妻鬆了口氣,同時麵對申虛子的道歉又有些慚愧,畢竟人家道長是好心來救他們,結果最後卻反而要如此自貶。這實在讓他們於心不安。倒是申虛子給了他們一個安慰的眼神。淡定的在其他好事者的目光中離開了。
不過他走了一大圈,避開了其他人的視線後,又從張家後門進去了。畢竟那畫皮的妖氣實在太凶,他不看著那妖物伏誅今夜怕是睡不著的。
*
後院,本來躺在地上的書生眼見半天沒人扶自己,艱難的爬起來,過程中他那雙賊眼小心的偷瞄院中那身穿月白色衣裙的女子,對方長得當真是美若天仙,可比那陳畫好看多了。這要是能一親芳澤,那該是何等美事?
然而這張元還沒意/淫多久,就察覺到一道冷光盯著他。他側頭一看,正對上那陌生老婦冰冷的視線,並且對方藏在袖中的手一動,一道寒光就從手腕處閃過。正是她之前手持的寶劍在袖管中探出了一點劍尖!
那老婦分明沒有說話,但張元卻仿佛能聽見對方在惡狠
狠地威脅他‘再看下去,她就用這劍挖出他的眼睛!’
張元脖子一縮,不敢再看,心中鬱氣又不敢對著這些陌生人發,隻能一邊對自己父母、妻子、孩子等人罵罵咧咧,一邊幾步躲回了自己房裡。
章姥姥收回寶劍,對此隻是心中冷笑。
片刻後,嘈雜的後院安靜下來。林吹夢坐在石桌邊,手捧熱茶喝了一口。
張家老夫妻和兒媳婦趙芳本來想陪著。不過林吹夢可不想和陌生人尬聊,就委婉拒絕了,她自己在院子裡安靜的坐了一會兒,忽然看見兩個白白嫩嫩的小孩正躲在柱子後麵探頭探腦的看她。
這是趙芳的小兒子和女兒,張老頭口中的大孫子張朔還在學堂。兩個小孩是龍鳳胎,才六歲,模樣很是可愛。性格也很不錯,見她看過來就立刻露出一個甜兮兮的笑容。讓人看了就歡喜。
林吹夢招招手讓他們過來,就見他們走的時候特意繞開父親緊閉的房門門口。回想起兩個孩子之前眼看著父親趴在地上,也無動於衷的表現,林吹夢好奇道。
“你們很討厭你們父親嗎?”
“討厭!”
兩個孩子異口同聲。
林吹夢:“為什麼?”
“他壞!”
“搶家裡錢,搶不到就打爺奶,還有娘!”
“還打我們!說不給錢就掐死我們。”
兩個小孩你一言我一句,用稚嫩的語言說著驚心動魄的事情。但緊接著他們就又道。
“不過現在不打了。”
“哥哥長大了,我哥哥特彆厲害,爹打不過哥哥,爹打我們,哥哥就打他。爹搶錢偷錢,哥哥還打他。”
“哥哥最厲害,他被哥哥揍得哭!”
說起這事的時候,這對龍鳳胎一邊拍手一邊咯咯直笑。
“那你們的哥哥還真厲害。”
林吹夢淺笑著摸了摸兩個孩子的小腦袋。心中總算明白為何這家人對那書生張元那麼漠視和厭惡,對口中的大兒子、大孫子張朔又這麼偏愛了。有這樣一個父親,那張朔小小年紀成長得這麼優秀實屬難得。
吱呀,書房的門被打開了。一連串沙啞的罵聲立刻傳來。
“你若是敢動我,你日後一定會後悔的!”
“該死的樹妖!”
“你不得好死!”
林吹夢聽到罵聲當即看向兩個孩子。
“那個妖怪凶得很,彆嚇著你們了,先去彆處玩吧。”
“好。”
“我們去和小狗玩。”
兩個孩子也聽話,手牽著手就離開了後院。
另一邊,章姥姥從書房門口走了出來。
林吹夢站起身。
“她招了嗎?”
她其實也挺好奇那有數字的龍鱗是怎麼回事的。說起來,她之前從胡劍那得到的白玉鱗片,和那龍鱗倒是有幾乎一樣,隻是沒有數字罷了。
章姥姥皺了皺眉。
“沒有。那畫皮的嘴嚴得很,半個字都不往外露。”
林吹夢此刻已經走到了書房門口,抬眼一看那畫皮的慘狀,頓時眼睛睜大了些。隻見對方此刻半靠在地上,麵色猙獰痛苦。渾身紮著好幾根銀光閃閃的長針,露在外麵的都足有食指長。隨著這畫皮的顫抖也在微微顫動。同時還有絲絲縷縷的綠氣隨著那長針湧出。朝著畫皮頭頂蒸騰彌散,當真是好一個綠雲罩頂。
畫皮嘴裡還在不乾不淨的罵著,但根本不敢亂動,唯恐自己一滾,這些長針紮得更深。
邊上的章姥姥在一邊解釋:“畢竟還在凡人家中,畫皮向來醜陋,若是把她那張人皮弄壞了,若是嚇到人就不好了,所以我就沒用什麼太血腥的手段,隻用了銀針封穴之法,紮滿了她渾身
死穴。畫皮生命力強悍,初時之痛隻是猶如刀割,所以她現在還忍得住。不過沒關係,時間越久,劇痛越強,到了她渾身猶如千刀萬剮的時候,我就不信她還能扛得住!”
講個笑話不太血腥,紮滿死穴,千刀萬剮。
林吹夢看著沒過一會連罵都罵不出來,隻能痛得五官扭曲,半靠牆上哼哼的畫皮。不由心中感慨。
她本來還以為章姥姥審問不出來是對方手段不行。還想著提醒幾招網上看來的酷刑。結果現在在看,哪裡是章姥姥手段不行,分明是這畫皮骨頭太硬。
不愧是千年的妖怪,哪個都是不簡單的,她的那點老虎凳、辣椒水就彆在人家麵前獻醜了。
而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張家人熱情好客,準備了一桌子的好菜請林吹夢等人上座。
申虛子大概見過不少這種場麵,也不扭捏,直接就坐了過去。心裡盤算著離開的時候送張家人幾張符保平安。
另一邊林吹夢本想推辭,但是一看見那香噴噴的紅燒肉,她沉默了一下,隨後迅速坐了下來。一臉嚴肅的表示。
“既然你們如此盛情款待,我就卻之不恭了。”
係統輕笑:【你上次對馬金花送來的那頭大黑豬可不是這樣的。】
林吹夢:【沒辦法,我對豬豬的喜歡太過膚淺,隻停留在了多放蔥薑少放蒜的階段。】
章姥姥看林吹夢坐下了,想了想也坐了過去。
與此同時,被喊過來吃飯的兩個孩子墊著腳尖看著桌上的佳肴滿眼興奮。
“哇,今天好多好吃的!像是過年一樣。”
“我都喜歡吃!”
兒媳婦趙芳聞言心疼的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腦袋,她遇人不淑,嫁了那麼一個爛賭鬼,哪怕她和公婆努力支撐,近幾年家裡還是越發拮據起來。倒是苦了她的孩子們了。
“喜歡就多吃點。不過也不能隻吃肉,不許挑嘴知道嗎?”
兩個孩子樂顛顛的點頭,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桌上的大魚大肉,顯然隻聽到了母親的前半句話。
而林吹夢一眼掃去,發現這一大家子裡,就那個書生張元不在,趙芳盛了碗飯菜,抿著唇準備往外走。
不過半路就被張老頭接去了。
“我來吧。我去送。你好好吃飯。”
章姥姥也就在林吹夢的麵前脾氣好,麵對這幾個凡人她就直接輕哼一聲。
“那個混賬如此行事,你們還惦記他吃不吃飯?”
“哪裡是怕他餓肚子,實在是他太過混不吝,若是我們少他一頓飯,他就要到外麵渾說,說是我那大孫子叮囑我們,故意要餓死他這個父親。”
張老夫人聞言歎了口氣。
“他這是捏準了我們顧忌孩子的名聲。才故意這麼說的。不給錢還好,外人也都知道他是個什麼樣,但若是不給飯,說得多了,外人也難免會嘀咕。你們說說,這世上哪有老子如此坑害兒子的?我真是恨不得他現在就死了,不對,我就該在他一出生就掐死他!”
老夫人顯然是因為自己這個兒子受了太多苦,說著說著就抹著淚拍著腿罵了好幾句孽障。
趙芳習以為常的在一邊幫她拍背順氣,怕老人家氣壞身子。
章姥姥聽到這話,心中那點不屑散去不少,心想她平日隻道這些凡人庸庸碌碌的活著,沒什麼特彆的,但如此一看,這人間雖不如他們異類爭鬥得凶險,卻更要彎彎繞繞。
正想著,她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頓。
而後院之中,才得了張老頭送飯的張元卻並沒有立刻用飯,而是在張老頭走後悄悄走出了房門,摸到了書房的窗戶邊。
因為怕還沒問出什麼就把畫皮折騰死,所以章姥姥離開前暫時拔去了畫皮丹田的銀針,沒有再讓
她綠色的妖元流逝。不過雖然妖元不再流逝,但痛感還是不會降低多少的。
所以張元看過去的時候,就見裡麵的清秀佳人衣衫不整的被紅繩捆著,麵色蒼白,頭發汗濕黏在臉上,更添一抹風情。他自動忽略了對方滿身駭人的銀針,一雙賊眼直溜溜的往小美人半露的香肩上瞄。
他昨夜把這小美人帶回來,才剛吃個嘴子就出了事,這實在讓張元扼腕。忍不住過來多看幾眼止損。
就在這時,那眉頭緊皺的小美人忽然側了側頭,隨後聲音沙啞道
“元郎,元郎是你嗎?”
那嬌柔中帶著沙啞的聲音把張元的耳朵根都喊酥了,還沒反應過來嘴就已經應了一聲。
“畫娘,是我。”
畫皮強忍著劇痛側了側頭,努力把自己清秀的臉龐露出,聲音驚喜道。
“元郎,你來了太好了,快進來!快救救我!”
見那書生沒有立刻回答,畫皮眼中閃過冷光,但麵上卻越發嬌弱的含淚道。
“快來啊,元郎,快幫我把這針拔掉,還有這繩子解開,我都快痛死了。”
張元被美人垂淚的模樣弄得心癢癢的,但還是保存一絲理智道。
“不行啊,他們說你是妖,我可不敢放了你。”
“他們說你就信?你什麼時候見我是妖了?你看我這樣子,我哪裡像是妖了?”
被捆在書房角落中的小美人兩行清淚留下,陽光下,她蒼白的皮膚恍若透明,整個人好似馬上就要隨風而去。
“元郎啊,你還有沒有心?當初我好好走在路上,分明是你把我帶回家的,我一個人孤苦伶仃就跟了你走。卻不想竟然受了如此屈辱,那些人我都不認識,倒是你家人對他們熱情的很,我還要道是不是你和家裡人說了我的事。你那妻子厭惡我,故意找來那些人假扮道士冤枉我是妖怪,想要害死我!”
小美人越說越覺得是這樣,眼淚撲梭梭的往下掉,當真是我見猶憐。
張元遲疑道:“不會吧?趙氏向來不管我這些的。而且你之前讓扔我的時候力氣那麼大……”
“所以你就是認定我是妖了?我隻不過是自小氣力足,又在家乾了不少農活才有了這樣的大力氣。我也不是有意傷害你的,當時實在是見那兩人凶相畢露,太害怕了才會如此。而且你隻看到了我力氣大,難道沒看到那些人是如何欺負我的嗎?”
小美人含淚仰頭。杜鵑啼血一般開口。
“元郎你睜大眼睛看看,我到底哪裡像妖?有我這麼軟弱可欺的妖嗎?”
張元本身就沒看見申虛子用八卦鏡,也因為被摔出去沒看見林吹夢以紅繩束縛畫皮的情形,他隻知道自己正和小美人親昵的時候,一群亂七八糟的人闖進來,把陳畫綁了起來就說她是妖。
但現在看著這清秀佳人,張元徹底動搖了。
是啊,陳畫這麼美,這麼柔弱哪裡像是妖了,不能隨便來個人說她是妖,他就信了,若是騙子怎麼辦?這麼世界上騙子可不少,他之前不就是把陳畫給騙回家的嗎?
不行,好不容易遇到的小美人,他可不能便宜沒占到就這麼稀裡糊塗的送出去。
這麼一想,張元當即翻窗進去。
“畫娘彆怕,我這就來救你。”
“元郎,你終於信我了。”
小美人俏臉蒼白,卻露出滿足而幸福的笑容。仿佛眼中心中都隻有眼前一人。
張元看得心頭火熱,下半身更熱,當即熟練的甜言蜜語互訴衷腸,半點沒察覺畫皮眼底的幽光。
同時這兩人也沒有注意到書房中一株蘭草的花盆內,一根樟木枝枝葉微顫。
元郎?畫娘?嘔~
章姥姥麵無表情的端起酒杯壓下了心頭的嘔意
。她之前為了謹慎,特意在書房留了一截枝條作為眼線,卻不想看到了這樣倒胃口的一幕。
蠢人見到了,好色的男男女女她也見過,但是如此蠢、好色還不要命的家夥,這可真是不多見。
章姥姥仿佛已經能看到張元幫那畫皮解開束縛後,那妖元流逝大半的畫皮是如何對他掏心掏肺,以此恢複氣力逃跑的畫麵了。
所以……救還是不救?
章姥姥的視線掃過熱情好客的張家人、好酒的申虛子,最後落在了正慢條斯理吃著佳肴的林姑娘身上。章姥姥從不懷疑林姑娘那神秘莫測的本事,後院的動靜並不小,或許那申虛子發現不了,但是林姑娘應該不可能不知道吧?
林吹夢吃得開心,察覺到她的視線微笑著指了指紅燒肉。很大方的和小夥伴分享道。
“這道菜不錯,你也嘗嘗。”
紅燒肉?
章姥姥眼眸微動,當即明白過來。
豬,蠢物也。林姑娘這是在說蠢物死不足惜嗎?
林姑娘果然是知道後院所發生的事的,所以說她看不懂這位林姑娘啊,明明不久前還在為那慘死的一家五口而冷臉,但此刻眼見著一條性命即將消逝卻依然慢條斯理的享用飯菜。
心軟和冷酷是如何能在一個人身上如此融洽的?不過……那樣一個蠢物也不值得救就是了。
章姥姥自以為得到了答案,於是夾了一筷子紅燒肉放入嘴中,然後微笑著道。
“味道確實不錯。”
她話音剛落,隻聽後院一聲慘叫傳來,卻才起了個頭就戛然而止!
正在吃吃喝喝的眾人動作齊齊一頓,轉頭朝著後院看去。
張老夫人一驚,“是我那孽障的聲音!”
最是熟悉張元聲音的張家人想到了什麼麵色一變,慌裡慌張的站起身就往後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