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裴質幽幽轉醒,一臉嚴肅地開口:“大家不要慌, 這毒我能解。”
禦醫們喜極而泣, 紛紛表示皇後果然是神醫。
“你念藥方, 朕讓他們趕緊給你煎藥。”
可不能再吃了。裴質虛弱說:“臣自己有一套排毒推拿手法,不用吃藥,臣自己揉揉就好。”
殷瑜將他抱起來,讓他靠坐在自己身上, 目光沉沉:“你揉。”
什麼排毒推拿手法, 都是裴質胡謅出來的。他不敢說自己是吃撐了,既然已經說是中毒,總要拿出治療方案來,所以他就胡謅了一個推拿。
他的手在自己肚子上輕輕向下推了幾把, 又打著圈揉,在殷瑜急切的注視下, 重複了幾遍。
他還準備繼續揉,殷瑜卻將手放在了他的肚子上。
“你沒力氣,朕幫你揉。”既然要排毒, 那就一定要用些力氣才行。
不給裴質反應時間,殷瑜已經學著裴質的手法, 開始給他揉。
此刻,裴質的肚子已經沒那麼疼了, 但也經不住殷瑜這麼大力氣的揉捏。
他趕緊道:“好了好了, 揉幾下就行, 剩下的毒還得慢慢排。”
這就好了?
看殷瑜的神色明顯不信。裴質也不管了, 自己從殷瑜身上挪開,躺回床上,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的頭。
他本來不想吃的!在德妃宮裡醒來時,他都沒什麼胃口,但是宮人一直勸,他就吃了些。
德妃吃了,皇後還沒吃。回到養心殿,他一走胃口也開了,畢竟難受了那麼久,肚子空的厲害,看蕊菊他們備了一大桌子的美食,他就多吃了兩碗。
吃得很撐,但是看見食物,他覺得自己還能再稍微吃一點,就又捏了幾個點心慢吞吞吃著。
於是就有了以上慘劇。
他不怕疼,他怕丟人,傳出去皇後是因為吃撐了,而差點被人當作快死了,那他就成了全天下的大笑話了。
裴質在被子裡生無可戀,但是明顯好多了。殷瑜開始追查是誰下的毒,第一個要查的就是那盤點心。
方才太亂,點心隻讓禦醫拿下去研究是什麼毒了。禦醫研究半天,也說不清這到底是什麼毒。
殷瑜這會得了空,讓人將點心端上來。一盤子點心,裴質已經吃了一半,殷瑜起初瞧著也看不出什麼來,他拿起一塊聞了聞,覺得味道有些熟悉,便一口咬了半個。
宮人們嚇壞了,皇帝要是有點什麼事,他們全不用活了。
“陛下,不可!”
小瘦子手忙腳亂要拍殷瑜後背,讓他吐出來。
殷瑜抬手製止他,將半塊點心慢吞吞嚼咽下肚。
他低頭地看了眼躲在被子裡的裴質,忍笑忍的腦殼疼。
“不必醫治了,皇後他其實……”
他正說著,看見被窩裡突然露出來兩隻手,合掌,輕輕地對著他晃。
辦了這麼丟人的事,還有臉求他跟著保密?殷瑜背著所有人,隔著被子,在他腦袋上重重地彈了一下。就這一下,裴質的手停了片刻,隨後又開始晃來晃去地求。
這麼傻的皇後,不寵著還能怎麼辦。
“皇後其實已經好了許多,他自己推拿以後也沒什麼事了,你們都退下吧。皇後的脈案不許外傳,違者殺無赦。”
“臣等遵旨。”禦醫們退下。
殷瑜擺手,宮人們也都離開了。殷瑜給他留足了臉麵,這才掀開他被子,問他:“皇後覺得如何了?”
裴質想哭:“身體還好,就是臉沒了。”
“這點心是南疆那邊獨有的川古藥草,可補人之氣血,但飽腹食之,可致腹痛。不過,你是朕活這麼大,見過的第一個吃撐了腹痛的主兒。”殷瑜故意重重歎氣,“禦醫竟然一個都瞧不出,可見此事之稀奇了。”
裴質捂臉:“彆說了。”
殷瑜念著他這幾日肚子一直遭罪,到底不忍心再斥責他。陪他坐了會,看他累的睡了過去,這才起身往外走。
到了外殿他問蕊菊:“皇後膳食用的如何?”
蕊菊道:“主子胃口一直很好,如今還越來越好了,晚膳都能用三碗飯。主子也不挑食,不過薛娘娘做的他格外愛吃。”
殷瑜詫異:“他哪兒能吃這麼多,他陪朕用膳時,最多一碗粥一個花卷罷了。”
蕊菊捂嘴笑:“您一走,主子還會再吃點。若是正經飯食吃多了還好,如果用的少了,到下個飯點之前,嘴都不會停的,反而吃的更多。”
“朕知道了。”殷瑜無奈,“吩咐下去,皇後大病一場,正是體弱的時候。以後一日三餐隻準吃白菜豆腐,一碗清粥。”
*
裴質再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天色微亮。他餓的厲害,不願意麻煩彆人,自己去桌上找東西吃。
一般他這屋裡,經常放著許多吃食,什麼鮮果啊,點心啊。每過一個時辰,宮人還會給他換上新的。
但是今天,桌上竟然什麼都沒有。他回到床上忍了忍,到底沒忍住,喊了外麵值夜的宮人。他說自己餓了,蕊溪進來表示立馬讓小廚房燒早膳。
“不必再折騰人了,你給我隨便拿點什麼點心就成。”
蕊溪為難:“陛下不許咱們宮裡再備著點心了。奴婢還是讓人給您準備早膳吧,簡簡單單的,很快。”
裴質揉了揉肚子,附和道:“對,簡單一些便好。”
但是他沒想到,竟然會簡單到隻有一盤水煮豆腐和一碗白粥。考慮到在廚房當差的宮人可能隻起來了一個,哪怕他再不喜歡水煮豆腐,也隻能吃這個了。
他餓的豆腐都夾不起來,先喝了半碗粥墊墊肚子,這才有力氣跟蕊溪說話:“哪個宮人下廚?怎麼不給過過油,哪怕炒個麻婆豆腐也是好的。”
蕊溪笑道:“主子您大病一場,還是吃點清淡的好。”說罷,偷笑著出去了,好像裴質說了什麼好笑的話。
隻吃了些水煮的食物,裴質自然也堅持不到晌午。可整個養心殿,連盤點心都沒有。他也想著自己身體還有些虛弱,不宜多吃,苦苦熬了半日。到了晌午,見端上來的還是隻有一碗水煮青菜,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即便他因為吃撐了,鬨了個大笑話,殷瑜也不至於走另一個極端,罰他這麼狠吧?
混蛋玩意,他以後一定要報複的!
雖然麵對不講理的暴君,裴質敢怒不敢言,但是不妨礙他開動小腦筋。他留下“皇後”在屋裡用膳,踩著小馬達快快樂樂奔薛美人那兒去了。
皇後生病了得吃清淡的,但是薛美人不用啊。殷瑜肯定想不到他還會變身,還能吃到薛美人的飯!
與此同時,東暖閣內,殷瑜隨口問宮人:“皇後那裡如何?”
宮人將裴質早膳午膳吃的什麼都說了,還說了皇後一早上在養心殿各個屋子遊蕩,企圖發現點吃的。
“各宮呢?”
“都按著陛下的吩咐做呢。”
殷瑜抬頭,想了想裴質一會可能會出現的痛苦神色,忍不住抿了抿唇。哪怕裴質是隻小狐狸精,跟他鬥,也隻有輸的份。
儲秀宮。
裴質進了屋,便招呼宮人趕緊把午膳給他送上來。薛美人剛搬出冷宮,又是得寵的時候,每日膳食都是除了皇後、德妃以外最好的。裴質想著薛美人午膳裡,有半頭豬、半隻羊,他就忍不住咽口水,把宮人叫來吩咐:“羊一定要烤著吃,豬肉無所謂,但是得給本宮燉個豬蹄。”
宮人聽得一臉懵,雖然又一臉同情地看著他。“主子,您是不是餓糊塗了?”
裴質:“……”餓糊塗了是什麼意思?
宮人心疼道:“主子再忍忍,等皇後主子痊愈了,您就不用禁食給皇後祈福了。”
裴質問:“是隻有我給皇後祈福,還是各宮都祈福?”
“各宮都得祈福呢,就連德妃那樣的身體,也得餓幾日。”
原來殷瑜讓其他人禁食給他祈福,裴質心裡的怒氣瞬間散了,隻覺得甜甜蜜蜜的,十分幸福。
看來殷瑜沒變心,不管怎麼樣,還是以他為主,對他好的。
算了算了,他就勉為其難地回去吃煮白菜吧,得對得住殷瑜這一片心。
*
東暖閣。
殷瑜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果然一抬頭,暗衛就進來了。
“皇後主子起初是不肯吃的,抱怨了幾句。後來又不說什麼了,安安靜靜把午膳全用完了。隻是奇怪的是……”暗衛遲疑道,“主子剛吃完回到裡間,突然又出來,吩咐宮人把午膳給他端過來,好像自己沒吃過似的。蕊菊跟他說,午膳已經吃光了,他還不信,非要小廚房再給他做一份,大家自然不肯,皇後鬨了一場,又回屋去了。”
正說著,就聽見外麵宮人在給皇後請安。
暗衛納悶:“臣腿腳好,是跑來的,皇後怎麼也能這麼快就過來?”
因為那是隻小妖精。殷瑜勾了勾唇,在裴質進來之前,快速地恢複到麵無表情。
裴質端著一杯熱茶進來,規規矩矩給殷瑜放在桌邊,見殷瑜看折子看的認真,就沒好意思開口。
他在旁邊站了一刻鐘,肚子開始不爭氣地叫起來。
殷瑜淡淡地掃了眼他的肚子,他羞愧不已。人家在為國事操勞,他卻因為一口飯滿宮溜達。
“餓了?”殷瑜終於開口。
裴質按捺住內心的狂喜,輕輕搖頭:“臣不餓,國事要緊,臣等陛下一起用午膳。”
“是嗎?”殷瑜拍了拍桌上一臂高的折子,“那你等等,就這點了,一個時辰,朕肯定能批完。”
裴質:“……”心裡的苦說也說不完。
不過殷瑜到底沒有餓著他,在他肚子的轟隆聲中,讓宮人擺膳。
裴質偷偷地想,皇帝的分例是最多的,單是菜就得有八十一道。他待會一定要忍住,少吃點,可不能再丟人了。
午膳擺在了廊下,他和殷瑜一起走過去,看到桌上簡單的兩個素菜,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他忍不住問:“陛下,咱們不用分桌吃,您吃什麼,一塊端過來吃唄。”
殷瑜故意表現的很詫異,指著桌上的兩道菜:“這不就是朕的飯嗎?朕不舍你獨自吃素,陪著你一起吃。”
“可這也不夠咱倆吃啊。陛下,您真的不用陪我,什麼豬肘子、烤全雞、油燜大蝦,都吩咐宮人做起來吧。臣肯定不吃,臣就看看。”
“你隻看看?”殷瑜問。
裴質狂點頭。
殷瑜本來心軟,還想陪著他吃著素食,誰知道昨天痛的都快死過去了,這家夥還是一點記性都不長,又想放開了吃。
他便吩咐宮人按平時的膳食準備。宮人們動作也快,裴質剛扒拉了兩口飯,泛著光澤的豬腳就給端了上來。
宮人用刀切了小小的一塊,放到殷瑜碗裡。殷瑜夾起來,在裴質熱切地注視中,慢慢地放到自己口中,輕輕一咬,濃香的滋味便在口中散開……
裴質咽口水,默默低頭吃白菜。
突然有一雙筷子夾著一片豬腳,要往他的碗裡送。他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用目光鼓勵還有些猶豫的宮人:不要糾結,放進來,快呀。
“咳。”殷瑜咳了一聲。
宮人仿佛醒悟了般,想起來皇後吃不得肉,趕緊夾到陛下碗裡了。
裴質:“……”曾經得到就無法承受失去的痛苦啊。
他聞著各種肉香,可憐巴巴地陪著殷瑜用了午膳。
過後兩人在禦花園散步。殷瑜看他緊巴巴的衣裳,不悅道:“你是皇後,朕迎你進來第一日,這滿宮便聽你吩咐。你怎麼連件新衣裳都不做呢?”
裴質聽了,不由在心裡吐槽他:還不是怕穿了新衣裳,你臉盲症患者再分不清誰是誰了!
殷瑜又說:“各宮你也照顧些,如今天暖和了,都做上新衣裳,屋裡能置換的都置換了。”
“是。”
殷瑜看他沒吃好,小臉都垮著,笑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打開,裡麵是各色果脯。
他還沒說什麼,耳邊立刻響起了一陣響亮的咽口水聲。
裴質以後夠丟臉了,此刻索性臉麵都不要了,期期艾艾問:“臣最近是吃的有點多,導致病了一場,不過臣胃口也養大了,突然從大魚大肉變成清粥小菜,臣身體實在受不了。陛下能不能開開恩,讓臣循序漸進地吃。”
“你若是聽話,朕就讓你多吃幾口。”
裴質直勾勾地看著果脯,求瘋了,不住點頭:“聽話的,聽話的。”
“真乖。”殷瑜取了塊他最喜歡的,喂到他嘴裡。
裴質瞬間覺得美味無比。今日吃的白菜豆腐,對他而言,就像是沒吃一般,他看見什麼都想吃。
*
節食一日,裴質已經沒什麼力氣動彈了。他躺在貴妃榻上看書,宮人來報,說量身的嬤嬤來了。
“已經給各宮的主子都量了身,本來按規矩,各宮按位分有不同的份例,像是您,春衫二十套,夏衣五十件。”
平時靠三件白T就能活過一整個夏天的裴質,隻覺得不可思議。
嬤嬤卻道:“不過奴婢給各位主子量身,發現各位主子都胖了不少,原來的衣裳定然也不能穿了,這樣一來,各色禮服常服就得多做些了。奴婢鬥膽提議,您這裡春衫五十套,夏衣一百件。德妃娘娘那兒,按規矩減半……還有宮人,春衫夏衫每人也得來兩套。”
夏天的新衣裳就要一百件,那豈不是一天一身新衣裳?換過來換過去多麻煩,還不如就那麼幾身活的舒暢。
“陛下的衣裳呢?”裴質問。
“與您是一樣的。”
裴質皺眉:“除了陛下,所有人春衫都做十套,夏衫二十件。”
嬤嬤應下來,又道:“庫裡的布匹是夠用的,不過花樣難免不如外頭的多,是不是讓宮人去宮外采買些?”
“買吧。”
“繡娘也不夠,這次選宮人,是否能多進幾個繡娘,還有繡花的工具也得買點。”
裴質聽的不對勁:“怎麼什麼都沒有?”
那嬤嬤笑道:“主子有所不知,自打陛下登基,太妃們都是隨先帝走了的,後宮沒主子打理,所以難免缺的東西多。”
裴質是不怎麼管後宮的,他心思都在殷瑜身上,每日有管事的太監過來給他彙報事情,他也隨便聽聽。
“好了,本宮知道了。你讓繡娘先給每個人做幾套出來,宮人先做一套春衫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