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心魔禍(1 / 2)

儘管謝珠藏極力控製,但在聽到“扈玉嬌”的名字時,她的臉依然不受控製地沉了下來。

前世,扈玉嬌來宮中宴飲,把她氣得小產——但因為沒人知道她懷有身孕,扈玉嬌素來一副無辜模樣,扈昭儀又頗得聖寵,宮中都隻怪她不小心。

阿梨一看謝珠藏的臉色沉下來,立刻就道:“姑娘嗓子才好,還得靜養呢。”

槐嬤嬤卻不認同:“華太醫來把過脈,說姑娘已經大好了。”她勸謝珠藏道:“我的好姑娘,您也得出門去見見應天城的小娘子們。若是能交上一二說得上話的閨中密友,那就再好不過。還能請來宮中小住一會兒。”

謝珠藏始終抿著唇,沒有說話。

謝爾雅見狀,麵帶懊惱地道:“嗐,我也不過聽說了這賞梅宴,扈姑娘的帖子都沒發呢。原是我多嘴。”

謝爾雅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唇,然後讓使女拿出一個繡到一半的爐罩來:“冬日裡,我想著繡個爐罩給你用,隻是繡這朱雀總有些不得其法。阿藏,勞煩你幫我看看?”

謝爾雅將爐罩遞給謝珠藏,好像先前關於賞梅宴的對話從未發生過。

*

然而,謝珠藏看著自己桌上的賞梅帖,就知道這件事不過是個開始——謝爾雅在宮中小住了一日就回去了,沒過幾天,扈玉嬌的帖子就呈到了謝珠藏的桌案上。

槐嬤嬤很高興:“姑娘,這可是大好的事兒。扈昭儀素來仁善,老奴聽說,這扈姑娘也跟姑姑是一般的性子,最是善解人意,您一準能跟她成為手帕交!”

謝珠藏攥著謝爾雅繡好的爐罩,手在微微地發顫。

阿梨悄悄地看了眼謝珠藏,撇撇嘴道:“姑娘近來聽笑話都不笑了。”

槐嬤嬤瞪了阿梨一眼,低聲道:“鳳位難久懸,扈昭儀頗得聖寵。我的好姑娘,您得考慮以後。您跟她頗為寵愛的侄女交好,以後也好有個依靠,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阿梨撇撇嘴,不服氣:“姑娘才不要靠著她呢。”

槐嬤嬤怒目圓瞪,伸手去擰阿梨的手臂,聲音也不由得揚高了:“你這個小丫頭片子,你懂什麼!?沒得帶壞了姑娘——”

槐嬤嬤話音未落,就聽外頭稟告玄玉韞來了。

“出了什麼事?孤聽見嬤嬤訓阿梨呢。”玄玉韞驚訝地走進來。

槐嬤嬤的手在臉邊扇了扇風:“嗐,隻是為著姑娘去賞梅宴的事兒,拌了幾句嘴。”

玄玉韞對她們之間的拌嘴並不介意,他拿起謝珠藏麵前的帖子,隨手翻了翻:“是扈昭儀侄女的賞梅宴?”

槐嬤嬤訝然地道:“殿下怎麼知曉?”

玄玉韞從懷中拿出一份請帖來,放在謝珠藏帖子的旁邊:“今日孤去見父皇,扈昭儀也在,特意跟孤提了一句。”

玄玉韞低眉斂目抿了口茶:“扈大將軍鎮壓了苗郡辰溪附近山民的□□,父皇高興。扈昭儀求父皇賞了體麵,讓她侄女在明秀山莊辦賞梅宴。”

“明秀山莊啊……”謝珠藏低吟這個名字,慢慢地低下了頭。

槐嬤嬤百味雜陳地道:“明秀山莊是陛下的莊子吧?老奴記著,是建在郊外的明秀山上,那可是個極好的去處。”

“是啊。春賞花、夏納涼、秋收果、冬觀雪。”玄玉韞嗤笑一聲:“父皇將它送給了母後,母後生前最愛去那兒。”

房中一時無人敢說話,還是玄玉韞自己打破了沉默,他摩挲著手中杯盞的邊緣,對謝珠藏道:“那兒的梅林確然不錯,正好你近來練得也不錯,出去見見人說說話也好。”

謝珠藏低著頭,低聲道:“我不想去。”

玄玉韞見她不說話,手一頓,皺起了眉頭:“不想去?”他環視一圈,看到那繡架上又擺上了那幅《春日宴》,便冷哼一聲:“你又想窩在宮裡頭埋頭刺繡?”

謝珠藏抬頭看了玄玉韞一眼,雙手絞在一起,沒有說話。

她就知道玄玉韞總惦記著她的《春日宴》!

玄玉韞氣結,語氣沉鬱地道:“你現在說話平順,不過是慢一點兒。而且都能在西殿練說話,不用特意去荼蘼閣了。不過是多出一道門,又有什麼關係?更何況,來往的都是知書達理之人,你在擔心什麼?”

擔心什麼?

什麼知書達理之人——人前居高臨下的可憐同情,人後不屑鄙夷的冷嘲熱諷,她聽得還不夠多嗎?

謝珠藏緘默地絞緊了自己的手。

“謝珠藏。”玄玉韞連

名帶姓地叫她,顯然是真的生氣了:“親蠶大禮,你身後是數十名朝中命婦,兩旁是數十名宮內女官。你如果連一次賞梅宴都不敢去,你怎麼可能敢站在親蠶大禮的祭壇前?”

玄玉韞說的對。他說的都對。

可是——“你?你一個結巴,怎麼母儀天下?”“要不是你爹娘救駕而亡,你怎麼配當太子妃?”“你就是個累贅,誰喜歡你?”“太子哥哥那麼好,你怎麼配得上他?”……

鶯聲燕語如同利箭,聲聲刺入她的耳中。這些明明是前世之語,卻形同鬼魅纏繞在她的耳畔。她身下的血,旁人眼底的責怪,仿佛又在這些話裡一一浮現在她的眼前。謝珠藏大口大口地喘氣,忍不住伸手捂著耳朵——

“謝珠藏?阿藏?阿藏!”

謝珠藏猛地回過神來,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到焦慮的玄玉韞正猛地搖動著她的手腕。

玄玉韞見她怔怔地看過來,大鬆一口氣,急道:“你怎麼出了一身的冷汗!?入墨,快去請華太醫來!”

謝珠藏看著自己的手,才發現自己手心黏膩,甚至還在微微顫抖。謝珠藏垂下眼簾,手握成拳:“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