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慶宮的白梅正是綻放時,綴在疏瘦的枝頭,像是未化的雪。謝珠藏等在梅枝下,披著一件白底綠萼梅的鬥篷,像那一晃神就會錯失蹤跡的神女,將欲隱入這梅林一般。
可她側耳在聽阿梨說話,也不知阿梨說到了什麼,謝珠藏的臉上露出了明麗的笑容。這笑容,讓這幅精美的瓊山玉女圖,忽地就活了過來,有了人間的煙火氣。
玄玉韞站在石階上,竟一時怔愣,沒有開口喚人。
還是謝珠藏先意識到了玄玉韞出來了,她笑著迎上來:“韞哥哥!”聲音清脆悅耳,像琉璃珠落在玉盤上。
玄玉韞彆過臉去,清咳了一聲。
謝珠藏沒意識到他的異樣,而是徑直看向他的腰間:“果然很適、適合!”
玄玉韞披著一件鴉青色雲紋剪絨大氅,裡頭穿著墨灰的棉袍,藍緞的荷包在其中若隱若現。
玄玉韞下意識地也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荷包,又咳一聲,板著臉道:“還不早點去陪父皇用早膳?你難道不想在去赴宴之前,先去看看阿梨家的鋪子?”
謝珠藏眼睛一亮,用力點頭:“想!”
她伸手去拉玄玉韞的袖子:“韞哥哥!走呀!”
玄玉韞冷不防被她這麼一拽,差點兒一個趔趄從石階上摔下來。
玄玉韞剛要橫眉冷對,就看見謝珠藏回頭的一笑。
這笑容太過甜美,比冬日的暖陽還要耀眼,他隻是一晃神,便把口中的“冷嘲熱諷”咽了下去。
算了。
看在今兒是上元節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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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馬車又一次駛在白虎街上,天南海北的口音再一次鑽入謝珠藏的耳中。謝珠藏依然欣羨不已,可她這一次,心中竟奇跡般地沒了不安與怯意。
哪怕依然是要去赴扈玉嬌的宴,哪怕依然要見到令她前世討厭和畏懼的人,經過一次賞梅宴,謝珠藏竟覺得也沒什麼可怕的。
謝珠藏不再害怕,好奇心便冒了頭。她向往地看著馬車簾,玄玉韞看她一眼,不動聲色地撩開一點,讓她看到外頭的景色。
這一次與上回不同,謝珠藏和玄玉韞屬於便裝出行,也沒讓人肅清街道。所以,馬車駛過喜宴橋,駛入集慶街,行人一下子便多了起來。
與寬闊大氣的白虎街不同,集慶街更窄,卻也更熱鬨。
“姑娘,那個是樊樓,是應天城最大的酒樓。”阿梨興致勃勃地對謝珠藏說道:“過了樊樓再往前走一點兒,在集慶街和嬋娟裡交界的地方,就是婢子家的早食鋪子。”
謝珠藏有些茫然。玄玉韞看她一眼,伸手沾了水,給她把方位畫了出來。
“過了嬋娟裡。”玄玉韞繼續往前畫,娓娓道:“是天工坊和萃玉軒,賣時興的衣裳和首飾。一會兒你要是樂意,可以去看看。”
謝珠藏眼前一亮:“可以嗎?”
“這麼高興?”玄玉韞瞥她一眼:“衣裳首飾不夠?”
謝珠藏搖了搖頭:“我還……從來沒有
……出、出來逛過呢!”她對買衣裳首飾沒什麼太大的興趣,但是能去逛街,她覺得非常高興。
“嘖。這就高興了?應天城不過彈丸之地,天地大得很。”玄玉韞嫌棄地看了謝珠藏一眼,又沾了水,給她繼續畫。
“沿著集慶街走到底,向西走就是驚鴻橋。驚鴻橋跨過的那條河,是棲淵河的支流,叫稷豐江。玄漢四大河,其中兩條與棲淵河交彙,隻有一條自成水脈……”
玄玉韞以指繪江山,竟是對玄漢國的地理方位了如指掌。
他說到一半,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頭也不抬地對阿梨道:“阿梨,你下去看看家裡人,一炷香的時間回來。入墨,你跟阿梨一起去。”
阿梨看向謝珠藏,謝珠藏笑著向阿梨點點頭。阿梨喜出望外,在馬車裡結結實實地給他們磕了個頭,然後興高采烈地跳下了馬車。
謝珠藏則接著玄玉韞的話問道:“那是……哪、哪一條呀?流、流到了哪、哪裡去呢?”
玄玉韞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馬車外傳來一聲驚呼:“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