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嫂連忙拍了拍自己的嘴:“貴人恕罪,貴人恕罪!草民說禿嚕嘴了哩!”
“報官了嗎?”玄玉韞也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問道。
郭大嫂恭恭敬敬地點頭:“報了哩。”她又撇撇嘴:“府衙就說是潑皮無賴想拿錢,摸不著背後的神仙哩。”
郭大嫂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道:“貴人不知道,俺家大石悄悄跟過去瞧見過,有人給那些潑皮錢哩!就在招袖橋西麵那個橋洞。大石跟著去了那個人的家裡,鄰居說在大戶人家家裡當差哩……”
郭大嫂還沒說完,就聽見有人在樊樓樓下扯著嗓子急吼吼地嚎:“阿娘——阿爹——”
郭大嫂的說話聲戛然而止,郭大郎一驚:“是大丫哩!鋪子裡出事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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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珠藏和玄玉韞等人匆匆趕往老郭家早食鋪。
鋪子前已圍了不少人,指指點點地道:“老郭家向來老實,咋這麼想不開哩?醬菜裡居然還有老鼠屎,呔!”
“千燈節這麼大的節慶,這要是被官老爺知道他家這時候出事兒,不得氣瘋了,做不成生意了哩!”
“放屁!”郭大嫂氣瘋了:“老娘清清白白做生意,大石,你出來,你明明白白給街坊鄰居說,你往沒往醬菜裡放老鼠屎?”
“沒有啊!”郭大石極其冤枉:“俺端出來的時候沒瞅見老鼠屎啊!小妹你瞅見沒?”
郭大丫瘋狂搖頭。
然而,郭大石話音才落,老郭家早食鋪裡就走出一位衣著得體的中年男子。他手上端著一小碟醬菜,不緊不慢地走到眾人跟前,把老鼠屎指給他們看,冷笑道:“賊難道還會承認自己是賊?”
眾人伸長了脖子去看,紛紛交頭接耳道:“真的有老鼠屎!真的有老鼠屎!”
“這官人穿得蠻好啊,不像是潑皮無賴。一準是老郭家瞅著千燈節熱鬨,想賺黑心錢哩!”
郭大嫂撲棱一下就坐到地上,一邊拍地一邊乾嚎:“賺你娘的黑心錢!老娘辛辛苦苦地拉扯一大家子啊——天沒亮就來和麵哩——老娘要賺黑心錢犯不著啊!俺們開了十幾年的店啊!就是命犯小人哩!各個盯著俺們家的店!”
郭大嫂嗓門極大,哭得倒也真心實意,但那中年男子隻皺皺眉頭,輕描淡寫的一句:“不占理才會這般哭鬨。諸位可見過講理的人如此的?”
“而且——”中年男子指了指這顆老鼠屎,道:“這老鼠屎上可還是濕的,鮮見是沾了醬汁。”
他斯斯文文的,讓一旁圍觀的老百姓都自慚形穢,更是襯得郭大嫂就跟那無知潑婦似的。老百姓下意識地紛紛低頭應和。
郭大嫂哭得更大聲了,她淚眼婆娑地直瞅著阿梨。可她也不敢叫喚呀。郭大嫂是在謝家當過差的,她婆母耳提麵命的頭一件要緊的事,就是不可背主,不可牽連主家,不可汙了主家的名聲。
郭大嫂倒是沒想起來玄玉韞是誰,她就知道是個天大的官。可甭管是誰,郭大嫂也不敢掰扯到他們身上。
這麼一想,郭大嫂的聲音在半空打了個轉,更是傷心欲絕。
阿梨急得不行,眼淚水都在眼眶裡打轉,可是她不敢出聲。她自打跟在謝珠藏身邊開始,就隻有一個身份——謝珠藏的使女。
謝珠藏用力地握住阿梨的手腕,顫聲道:“放、放、放進醬汁裡,總、總是會……會濕的。”她隻恨自己一急就說不出話來:“報、報官。”
但謝珠藏也知道拖得越久,對郭家越不利。她著急地拉了拉玄玉韞的衣袖,懇切地低聲道:“韞哥哥……”
阿梨家說到底,還是為她所累呀。
謝珠藏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天真和不經事。乍一麵對這樣的事,她除了報官,一時半會兒竟是大腦一片空白。謝珠藏咬咬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去想這件事的突破口在哪。
而玄玉韞則瞥眼看著她,輕歎一口氣:“你呀。”
“人多的地方容易出事,你待在人群外,不要受了衝撞,跌跤被踩就不好了。”玄玉韞又嚴肅地警告謝珠藏。
謝珠藏眼前一亮,用力地點頭,連忙退到後頭去。
人群還在掰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鬨成一團。
見謝珠藏退到了安全的地方,玄玉韞冷靜地讓入墨去報官,然後解下自己的印章,丟給鬆煙。
鬆煙會意,立刻朗聲道:“官老爺查案,閒雜人等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