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墨推門進來,一眼就看見了鬆煙看他的古怪的眼神——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憫。
玄玉韞的手摩挲著腰間的玉帶:“庚子傳來的是哪個案子的消息?”
入墨對鬆煙的態度有點二丈摸不著頭腦,但他聽到玄玉韞的問話,儘職儘責地道:“是誣告郭家早食鋪子一案。”
入墨話音才落,鬆煙就正色地向玄玉韞建議:“殿下,郭家早食鋪子一案,與謝姑娘身邊的大使女阿梨密切相關。您不如也讓謝姑娘聽一聽?”
入墨訝然地看向鬆煙,卻見玄玉韞當即就點頭應下:“言之有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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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珠藏正在給槐嬤嬤挑早膳想吃什麼:“三丁蒸餃。還有……錦帶羹。”謝珠藏好奇地看著單子上的“錦帶羹”:“錦帶羹,是什麼?”
以前,謝珠藏的早膳午膳和晚膳,幾乎都是吃老幾樣,她從來不會主動去挑。但今時不同往日,槐嬤嬤越來越會主動詢問謝珠藏想吃什麼。
“這個婢子知道。”蓮霧笑道:“婢子家住濟源郡的稷豐江邊上,常吃這菜。隻是沒那麼好聽的名字,渾叫個‘湖菜’的俗名。不過,哥哥采來賣給鎮上富貴人家,也是跟著叫‘錦帶菜’的。”
“湖菜本身沒什麼味道,但是又柔又脆,吃起來口感圓融,鮮美滑嫩。您哪,若是跟鱸魚一道吃,更能吃出鮮美來。”蓮霧說著說著,眸中也流露出幾分思鄉之愁來。但她很快就低眉垂眸,掩飾過去。
謝珠藏認真地聽罷,頷首道:“那就……錦帶羹了。”謝珠藏又對槐嬤嬤道:“問禦膳房,多要一碗,賞與濟源郡的宮、宮婢。”
蓮霧大喜,連帶著桃枝一起跪下嗑首:“多謝姑娘!”
槐嬤嬤笑道:“既是姑娘賞恩,蓮霧,那你就親自去禦膳房跑一趟,好生端著錦帶羹來。”
蓮霧脆生而應,喜不自勝地往禦膳房去。
阿梨湊趣:“姑娘,那婢子呢?”
槐嬤嬤笑著拍了一下阿梨的手臂:“你這小滑頭,還問姑娘要賞呢?平日裡就數你最招姑娘疼。姑娘,阿梨沒點兒功勞前,您可不興再賞她。老奴瞧了都要眼饞。”
眾人皆笑。
阿梨連呼冤枉,一麵給謝珠藏敲肩
捏胳膊,一麵道:“姑娘姑娘,婢子可跟桃枝悄摸地學了支曲子,就等著唱給您聽,您說婢子還能得姑娘叫一聲好麼?”
謝珠藏好奇地側首看看桃枝,又看看阿梨:“你且,唱來聽聽。”
槐嬤嬤笑嗔道:“你這小丫頭片子,素來精怪。快快唱來聽。要是姑娘不說好,老奴可要罰你去澆花掃葉!”
阿梨得意地整理了衣裳,咳著開嗓:“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阿梨才唱第一句話,謝珠藏就一愣。
她想起她繡的《春日宴》。《春日宴》已經繡到了昭敬皇後,卻卡在了繡懷慜太子上。謝珠藏手邊沒有懷慜太子的畫像,也無從對照。她前世是照著玄玉韞幼時的畫像,含糊地繡的懷慜太子。可今生,她卻不想這樣繡。
玄玉韞和懷慜太子,是不同的人。
阿梨對謝珠藏的神色極為敏感,她一見謝珠藏怔忡的模樣,故意唱了個奇怪的調子。槐嬤嬤當即就道:“可被老奴抓著了!”
眾人哄笑。桃枝樂不可支地道:“姑娘,婢子可沒這麼教過阿梨。”
謝珠藏也回過神來,笑著道:“我自然知道。”謝珠藏看向阿梨,笑嗔:“我原先想、想著,若是你學、學會了,我倒可向、向你學。今兒一瞧,還是桃枝……可靠些。”
謝珠藏若有所思地對桃枝道:“春日宴,是好曲。”
阿梨見狀,露出了誇張的“難過”神情:“謔,婢子這是一不小心丟了個在姑娘麵前立大功的機會呀!姑娘,您……”
阿梨還想湊趣,便聽聞殿外有人稟告:“太子殿下萬福金安。”
阿梨戛然而止,困惑地跟著眾人跪迎玄玉韞,還不忘無聲地看向槐嬤嬤,試圖從槐嬤嬤的臉上分辨出寶貴的消息來。
然而,槐嬤嬤一臉高深莫測,唯有唇角,流瀉出不易察覺的慈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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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玉韞跨步走入西殿,見謝珠藏穿著一件家常的月白色纏枝蓮花紋軟煙羅襦裙,腦中電光火石般想到了她匣中那件月白色的抹胸。
玄玉韞臉色微紅,清咳一聲,嚴肅地道:“你們都出去。槐嬤嬤,孤有事跟阿藏說,你將孤的早膳挪到西殿來用。孤就跟阿藏用一樣的早膳。”
謝珠藏詫異地看著玄玉
韞,等人都走了,她才問道:“怎麼了?”
她臉上有顯而易見的急色,顯然以為是出了什麼天大的事。
玄玉韞看向入墨,入墨便低下頭去:“回姑娘,是庚子傳來消息。”
謝珠藏一聽“庚子”,就知道是玄玉韞私下查證的事,立刻道:“韞哥哥,那我……不該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