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珠藏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驚愕地道:“永巷令!?”
在後宮,永巷令是宮女們聞之色變的女官。她下屬於宮令女官,專門懲罰與關押嚴重違反宮規的宮女。
“走!”謝珠藏二話不說,立刻拔腿就走。
槐嬤嬤跟在後頭,難以置信地道:“姑娘,永巷令一看就來者不善,老奴去吩咐入墨找殿下來。”
“不。”謝珠藏略一沉吟:“你帶藥,再派、派人……找趙婕妤。”
不論此舉是不是扈昭儀的手筆,但起因皆是西殿的宮女。如果去找玄玉韞,反而落人話柄,對謝珠藏和玄玉韞皆無好處。倒是趙婕妤,本就與扈昭儀分管後宮,於情於理,請她來都無錯處。
而且,謝珠藏已非吳下阿蒙,再不需要玄玉韞才能壯膽。
謝珠藏坐上步攆,就聽嚴嬤嬤的聲音在殿外響起:“扈昭儀有請謝姑娘前往翊坤宮——罪婢已在翊坤宮受訓,姑娘還是快去為好。”
謝珠藏心下一沉。
果然是扈昭儀!
謝珠藏連眼角餘光都沒有施舍給嚴嬤嬤:“要快!”
恐怕她隻慢一步,阿梨和蓮霧就會雙雙折在翊坤宮了!
*
謝珠藏才走到翊坤宮的宮門前,就聽到翊坤宮的庭院裡傳來陣陣撕心裂肺的哀嚎。
謝珠藏心中一凜,厲聲嗬斥:“住手!”
謝珠藏從來語不高聲,她一聲喝罷,叫那行刑的嬤嬤手一抖,均看向監視行刑的永巷令。永巷令錯愕地看向宮令女官的方向,也不知是在等宮令女官的吩咐,還是在等扈昭儀的吩咐。
“喲,好大的脾氣。”扈昭儀慵懶地坐在上首,不鹹不淡地開了口:“謝姑娘也不先問問,你的宮婢到底犯了什麼錯,竟一入本宮的翊坤宮,就忙著大呼小叫地叫住手?”
謝珠藏掃了一眼她眼前的景象——
蓮霧的雙臂被木棍架起,她身上雖沒有血漬,可她的嘴角滲出血跡,下半身更是已經癱軟在地上,宛如一灘爛泥。蓮霧的眼睛開開合合,口中發出無意義的痛呼,顯然已經疼得快要失去意識——謝珠藏毫不懷疑,蓮霧受的是死杖。
阿梨則被兩個粗使嬤嬤押著,跪在蓮霧的麵前,被強迫眼睜睜地看著蓮霧行刑。
她的口中被塞了一塊汙布,看到謝珠藏來,她兩眼發亮:“唔唔唔——”
然而,阿梨話不成聲,隻能發出支支吾吾的聲音來。
還有一個宮婢則跪在阿梨的身邊,匍匐在地,身子抖得跟篩糠一樣。而在這些人的身後,兩側都站著翊坤宮的宮女,皆低著頭,看著這一場行刑,大氣也不敢出。
宮令女官則神色複雜地站在台階上,她的身側,還站著神色晦暗難明的尚宮,和麵有得色的尚儀。
尚宮和尚儀自然不會開口,卻是宮令女官輕聲道:“謝姑娘,您可知道,宮女無故不得出宮?若是出宮,必得是因家中父母病重或過逝奔喪?”
謝珠藏直視宮令女官,強硬地開口道:“蓮霧出宮,是父親病重,我允之,有何不妥?”
扈昭儀原本一直漫不經心地斜靠在美人榻上,懷裡抱著一隻貓,手中握著梳子,有一下沒一下地給貓梳毛。
扈昭儀聽謝珠藏一口氣說完這一場句話,梳毛的手一頓,掀眼皮子看了謝珠藏一眼:“謝姑娘竟能說得一長句話了,了不得呀。”
扈昭儀聲音嬌嬌,跟她那個好侄女扈玉嬌,不分上下:“可惜了。這欺上瞞下的東西,哪兒有什麼病重的父親。她父親早就瘋了,今年初剛跑沒影了。”
“宮中戶籍……”謝珠藏還沒說完,就被扈昭儀笑著打斷了:“謝姑娘,你年紀小不經事,自然不知道,宮中的戶籍消息,比戶部的還要慢,自然是還沒來得及更新。”
謝珠藏神色一凜:“那司記司所載?”她從懷中拿出蓋著司記司印章的文書,上頭寫著“濟源郡定波鎮藕實村何豐家,父病危,乞宮女蓮霧歸家。”
謝珠藏拿著這份文書,走過嚴嬤嬤、宮令女官,又走到尚宮麵前。尚宮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接,謝珠藏立刻側身避過,淡聲道:“毀了,就無對證了。”
尚宮一怔,她低眉斂目,後撤一步:“姑娘說的是。”
扈昭儀笑了:“司記,你說,這份文書是怎麼來的呀?”
跪在阿梨身邊瑟瑟發抖的宮女,正是司記司的司記:“回、回、回昭儀娘娘的話……是、是入墨……逼婢子蓋的印!”
司記的聲音幾乎是破嗓而出,她說完,不但沒有
停下來,還反反複複地重複著同樣的這一句話:“婢子是被逼的,是被逼的……”
入墨“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神色驚駭地指天發誓:“奴才是問司記抄了一份,絕對沒有逼司記蓋印!司記司的記簿裡,也肯定有這一段記載。請謝姑娘明察!”
謝珠藏看向尚宮:“敢問尚宮,記簿何在?”
司記司由尚宮局管轄,司記司的記簿,都是按編號蓋合縫章。而且,每日由尚宮、司記與當日值日女史三人簽字按押。論理,若是撕毀其中一頁,很容易就會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