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一心人(1 / 2)

冬祀除歲那一日,一大早就下起了鵝毛大雪。

謝珠藏推門而出,就見白雪簌簌地落在朱牆琉璃瓦上,沒一會兒就沒過了琉璃瓦頂。日光透亮,更照得銀裝素裹,美不勝收。

“姑娘,趙婕妤派了步攆來,說幾位公主都在延祺宮。姑娘若是沒事,就早些去,還好跟公主們說會子話。中午宮中除夕宴,趙婕妤說怕是一時顧不上,還望姑娘去幫把手。”槐嬤嬤將傘遞給阿梨,阿梨撐了傘,替謝珠藏隔絕風雪。

謝珠藏披著朱紅鑲著一圈細絨毛的鬥篷,手中揣著朱雀紋的火爐,輕輕地哈了一口氣,笑著點頭:“那就現在去吧。”

阿梨輕快地跟著謝珠藏:“是呢,姑娘早去也好早些回來。婢子看鬆煙去要了好多焰火,一準是要在毓慶宮和箭亭中間的地兒放。”阿梨說完,又急急地捂了自己的嘴:“啊呀,婢子是不是不小心漏了殿下的底啊?”

謝珠藏莞爾一笑,伸出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輕輕地“噓”了一聲:“我就當不知道。”

阿梨放下手,高興地點點頭:“姑娘真好!桃枝她們還在萱椿亭那兒堆雪人呢,都等著姑娘回來添上鼻子眼睛,說是‘畫龍點睛’。”

謝珠藏哈哈一笑:“那我可得緊著點了。”

槐嬤嬤一聽,又是搖頭又是笑:“姑娘可彆跟著阿梨這個小丫頭胡來。雨天路滑,姑娘裹緊衣裳,仔細腳下。”

謝珠藏應了聲,這才不緊不慢地往延祺宮去。

*

謝珠藏才在延祺宮落轎,裡頭的大公主就聞聲而來:“我們都等著你呢。”大公主親昵地拉著謝珠藏的手臂,帶著她往裡頭走:“母妃忙得不可開交,不然她得親自來接你。”

“我們來接謝姐姐不好嘛!”小公主從大公主身後竄出來,笑眯著眼睛道。她跟上次見又不太一樣,她脖頸間帶著金項圈,發髻上簪著紅瓔珞,瞧上去都更明豔張揚。

“有勞兩位公主。”謝珠藏立刻道。

大公主快走的腳步微頓,側頭笑侃謝珠藏一句:“阿藏,瞧瞧你,怎麼這般見外。母妃可是日日說你的好,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大公主話音剛落,正殿裡就傳來趙婕妤的聲

音:“可是阿藏來了?”

原先趙婕妤也隻客氣疏離地叫“謝姑娘”,如今也喚上了“阿藏”。

“趙婕妤萬福。”謝珠藏禮才行到一半,趙婕妤就從位置上站起來,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到了自己的身邊:“真是個實心眼的孩子,在延祺宮你還這麼客氣作甚呢?”

謝珠藏也笑了笑:“禮不可廢。”

趙婕妤輕歎了一口氣,對坐下的大公主道:“你還怪我時常念起阿藏,你說這般知禮的小娘子,誰能不多疼愛幾分?”

大公主笑應了,趙婕妤又慈愛地對謝珠藏道:“阿藏,你素來和氣,不過以後新人進了毓慶宮,可也要把規矩立起來。可彆你知禮,還叫旁人當你好欺負。”

謝珠藏端茶的手一頓。小公主已經天真地嚷道:“我又能跟新的姐姐玩兒了嘛!”

大公主點了點小公主的額頭:“還有好一會兒呢,怎麼也得過了這個年。不過,許是在親蠶禮之前。”

大公主雖然是對小公主說的,卻是看著謝珠藏:“阿藏,親蠶禮你身上擔子繁重,毓慶宮多一個人,也是多一個幫手。所以,也要精挑細選,得選靠得住的人才是。我知道一個小娘子……”

“大公主。”謝珠藏放下茶杯,打斷了大公主的話:“這事兒還不急,還是先過好眼前的除夕吧。”

謝珠藏說罷,也不再看大公主,而是認真地看向趙婕妤:“趙婕妤,你說呢?”

趙婕妤連忙點頭:“是極,是極。前幾個月,宮裡也是多事之秋。死的死、關的關,人手竟然有些不足。阿藏來了正好,給我搭把手。”

趙婕妤連忙把這件事岔過去。

但趙婕妤和大公主傳達的消息,依然深深地紮在了謝珠藏的心裡——哪怕謝爾雅嫁給了程雲溶,扈玉嬌嫁給了三皇子,可依然會有其他人,來填補太子良娣的空缺。

謝珠藏心神不寧地推卻了步攆,徒步走在長長的宮道上。

午宴的散了場,宴席上載歌載舞、熙熙攘攘的熱鬨,就好像落在暖爐上的雪,倏忽就散了。這時的宮道,顯得寂靜又漫長。

“真是倒黴,我早上去毓慶宮送帖子,就被扔出來了。你瞧瞧,我這頭上還老大一個包呢!這扈昭儀也真是的,她家

男眷死絕了,女眷要不是扈夫人自首,也就隻能剩個姑娘了。這都敗成什麼樣了,怎麼還這麼橫呢?”

小宮女抱怨的聲音從拐角處傳來,謝珠藏倏地停下了腳步。

“陛下念舊情,還叫住翊坤宮,妃位都沒貶。你啊,算是運氣好了。我聽說宮令女官去的時候,扈昭儀在翊坤宮裡把陛下送的珊瑚麒麟都砸了,抱著大塊的碎片又哭又笑。聽說砸出了好大一股奇怪的味道,可嚇人了。”

“這都敢砸,怕不是瘋了吧!?”小宮女當真是氣狠了,說起話來也沒什麼顧及。

謝珠藏重重地咳了一聲。拐角後的小宮女們頃刻間偃旗息鼓,了無聲息了。

謝珠藏在原地站了會兒,雪已經停了,宮裡各處都覆蓋著白白淨淨的細雪。夕陽卻將這偌大的宮殿分了明暗,陽光沒有照在她身上,將她攏在了陰影裡。謝珠藏抬腳走入了陽光下,沒有追究宮女的閒言碎語,徑直回了毓慶宮。

一到毓慶宮,槐嬤嬤就高興地迎了上來:“姑娘吃得可好?司製司趕在除夕夜前,把姑娘的《春日宴》裱好送過來了,姑娘可要看一看?”

謝珠藏緘默地點了點頭,展開《春日宴》,將目光落在玄漢帝和昭敬皇後身上。這幅《春日宴》裡,每一對人看起來都如此的般配。可在這《春日宴》後,謝珠藏的腦海裡浮現的卻是昭敬皇後那張蠟黃削瘦的臉。

槐嬤嬤見謝珠藏興致缺缺,心下一驚,謹慎地問道:“姑娘這是……遇到什麼事兒了?”

阿梨看了看謝珠藏的臉色,低聲道:“姑娘路上聽見幾個小宮婢說了幾句翊坤宮的閒話。”

槐嬤嬤鬆了一口氣,安慰道:“這大好的日子,姑娘管翊坤宮作甚。姑娘莫理旁人的閒話,那都是罪有應得的事兒。陛下體恤,已經是網開一麵了。扈昭儀再這麼折騰,遲早得搬去荼蘼閣。”

扈大將軍爆出了三大案:貪墨軍餉、暗殺監禦史、收買山越以維持山越始終擾邊的假象。但玄漢帝仁德,沒有順藤摸瓜趕儘殺絕,朝野之中無不大鬆一口氣。

此外,玄漢帝重諾,讓三皇子和扈玉嬌完婚,甚至沒有褫奪扈昭儀的妃位,更是讓朝野高呼陛下仁德,令苗郡的軍權交接也安

穩得很,沒有遇到什麼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