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筆史書裡,這都是一位德行天下的帝王。
謝珠藏輕輕地歎了口氣:“珊瑚麒麟砸出來的氣味,嬤嬤知道是什麼嗎?”
槐嬤嬤一噎。阿梨渾然不知,還很困惑地道:“說來也奇怪得很,陛下賜下的珊瑚麒麟底座不是檀香嗎?那麼好聞的香料,怎麼砸開來會有刺鼻的怪味呢?”
槐嬤嬤瞪了阿梨一眼:“左右都是陛下賜下的,那都是她的福分。”
謝珠藏淡淡地問道:“是麝香嗎?”
“哎喲我的好姑娘!”槐嬤嬤嚇了一跳。
謝珠藏不再追問,一笑了之:“嬤嬤,我從趙婕妤那兒還聽來了一個消息。陛下好像已經在跟她商議,納太子良娣的事了。”
槐嬤嬤臉上原有的喜色這一次徹徹底底地消失得一乾二淨,她神色複雜地道:“姑娘……”
甭管規訓裡怎麼教,世上女子誰不期望一生一世一雙人呢?若說不期望,那都是假的。槐嬤嬤瞧著謝珠藏長大,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一生喜樂安康。可是啊,這重重深宮,鎖的又哪裡隻是她們這些宮婢呢?
“姑娘!”“姑娘!”
槐嬤嬤還沒來得及思索好該說和不該說的話,殿外宮婢們興奮的聲音便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槐嬤嬤剛想要出聲嗬斥,就聽桃枝道:“姑娘!箭亭那兒開始放焰火了!”
謝珠藏愣了一下,站起身來,推門而出。
近處的天色已經沉了下來,不過天際還能見到一抹淡淡的餘暉。但這一抹餘暉在漫天的星火麵前,顯得便有些暗淡無光。
火樹銀花,比漫天的星子更加奪目。
“阿藏,喜歡嗎?”玄玉韞就站在台階後,帶著笑望著她。
謝珠藏一時怔愣,沒有動。
“啪——”又是一聲響,焰火一飛衝天,又在最頂點倏地散開。星子紛紛如雨落,點亮了明淨的朱牆白雪。好似讓人突然意識到,在這沉鬱的暗夜裡,原來也藏了溫情脈脈的美景。
他跟他們都不一樣啊,這不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嗎?
謝珠藏臉上的笑與靈動,也好像被這焰火驚著,從沉睡中悠悠地醒過來。她三步並作兩步,幾乎是飛撲到了玄玉韞的懷裡朗聲道:“喜歡!”
這兩個
字一出口,便將先前的猶疑、困頓都拋之腦後。謝珠藏墊著腳,用力地在玄玉韞臉上“吧唧”親了一口,真正地高興起來。
玄玉韞反而唬了一跳,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麼高興,一時又是激動又有些難以置信:“你怎麼……怎麼這麼……”他半晌也沒說出完整的話來,隻好又顧左右而言他:“你下次不能這麼撲過來了,雪天地滑,你得小心著點。”
“知道啦知道啦。”謝珠藏挽著玄玉韞的手,笑盈盈地看著高處的焰火:“我喜歡韞哥哥送我的焰火嘛。”
“咳,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看得到。”玄玉韞將手放在唇邊咳了一聲,有些不自在地挪開視線。
“那是她們沾了我的福,不是嘛?”謝珠藏搖著他的手,眼巴巴地看著玄玉韞。
他被她搖得沒法,隻好低頭看著她。可一看到她的眼睛,玄玉韞立刻就知道自己隻能落荒而逃。除了低聲說“是”,他說不出第二個答案來。
謝珠藏這才滿意了。她靠著玄玉韞的肩膀,頭上玄玉韞送的鳳棲梧桐玉簪時不時地晃著玄玉韞的眼睛。
“韞哥哥,你以後……會納良娣嗎?”謝珠藏喃喃地問道。
她在心中千回百轉了許多法子,知道自己若是學著扈昭儀以退為進,或許更能激起玄玉韞的同情。可她就是一點兒都不想這麼做。她壓抑迂回太久了,隻想對著自己最親近的人,直白地袒露自己的心聲。
她自小就跟玄玉韞一起長大,玄玉韞身邊也從來沒有除她以外的第二個人。她學不來那賢良大度,她一點兒都不希望玄玉韞納妃。
玄玉韞正忍不住看看玉簪,又從玉簪處看著謝珠藏玉白的小臉,乍一聽到謝珠藏的問題,他還沒回過神來:“納良娣是什麼?”
玄玉韞說完就明白了過來,哭笑不得地道:“難怪孤剛回來的時候,你站在台階上那麼悶悶不樂,原來就為著這事兒啊?”
“這難道不是一件大事嗎?今天趙婕妤都跟我說了,連大公主都跟著幫腔。韞哥哥都不知道我心裡多難受。”謝珠藏歪著頭,撇撇嘴,小聲嘟囔。
“總算知道告狀了?”玄玉韞笑著想把她的玉簪扶正,誰知手才碰到玉簪上呢,謝珠藏就警惕地捂著頭
護著發髻:“你是不是又要拔我的玉簪呀!”
“你滿腦子都在想什麼呢?這是孤送你的,怎麼活像是孤不待見它似的。孤是想替你扶正玉簪!”玄玉韞瞪她一眼:“還有什麼納良娣的話,以後都不要再提了。父皇跟孤提過,孤早就駁了。”
“你那點難受的心思,也好好地收好了。”玄玉韞漫不經心地看著遠處的焰火,好像並不覺得自己在說一件令世人驚駭的事:“孤不會納妃的,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謝珠藏一震。
是啊,前世之時,玄玉韞也是斷然拒絕了玄漢帝逼他納妾的旨意,甚至不惜跪在養心殿前抗旨,哪怕他明知這樣會觸怒玄漢帝。
“為什麼呀……”謝珠藏喃喃地問道。
是前世的她在問,也是今生的她在問。
玄玉韞側首看她一眼,又扭過頭去看著焰火:“想知道?”
謝珠藏用力地點頭。
“那就等孤生辰那日,給孤備好禮物,孤滿意了,就告訴你。”玄玉韞的眸子裡透出無儘的笑意,是狡黠而又漾著脈脈深情的笑。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保證跟阿藏放了五倍子花蜜的冰雪酒一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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