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春日宴(1 / 2)

玄玉韞的生辰,是在仲春。

阿梨抱了幾枝杏花高高興興地推門進來,就見謝珠藏正在看裝裱好的《春日宴》。

阿梨將杏花放進桌上的白釉五彩蝴蝶紋玉壺春瓶,又往上頭淋了點露水,然後才抱著玉壺春瓶,好奇地問道:“姑娘打算把《春日宴》送給殿下嗎?之前婢子從司寶司領了個長條的檀香木盒來,上頭就雕著春景,正好能放姑娘的刺繡。”

謝珠藏瞥眼就看到阿梨手上抱著的玉壺春瓶,她笑著伸手點了點杏花瓣:“這杏花可真嬌呀。”

阿梨喜笑顏開:“萱椿亭旁邊的杏花都開了,亭子裡也準備妥當了,姑娘一會兒去看看,殿下一準喜歡。”阿梨將玉壺春瓶放下來:“姑娘,婢子給您去找那個檀木盒?”

謝珠藏點了點頭:“也好,把《春日宴》裝起來,一會兒我去送給陛下。”

阿梨愣了一下,困惑地道:“姑娘,您不是要送給殿下的嗎?”

阿梨可是記得牢牢的,自打謝珠藏開始繡這幅《春日宴》,謝珠藏的目的就是為了送給玄玉韞當生辰禮的。

謝珠藏將玉軸放在《春日宴》的邊緣,將它圍繞著玉軸,小心地卷了起來,微微一笑:“不呀,我要送給陛下。”

*

謝珠藏帶著《春日宴》去養心殿,高福彎腰點頭出來迎:“謝姑娘,您來的不湊巧了,陛下在裡頭正忙,恐怕是抽不出空來見您了。”

謝珠藏點了點頭,讓阿梨把裝著《春日宴》刺繡的檀木盒遞給高福:“裡頭是臣女剛剛繡好的《春日宴》,有勞高福公公呈給陛下。”

高福彎著腰,雙手接過檀木盒:“奴才明白了。”他頓了頓,又道:“陛下今兒太忙,恐怕午宴去不得毓慶宮,還請謝姑娘知會殿下一聲。”

謝珠藏微微有些詫異,思及玄玉韞在除夕那日說的話,她抿了抿唇,應了聲:“臣女明白了,還望陛下保重龍體。”說罷,才朝著養心殿盈盈一拜,轉身回毓慶宮。

高福直等到再也看不見謝珠藏的背影,這才轉身回去。

養心殿內,並無其他朝臣。殿裡站了一排宮侍,宮侍手上都拿著一幅女子的畫像。畫像上除了容貌,右下角還寫了

名字、性格、喜好不一而足。高望則依次走過宮侍的麵前,若是座上的玄漢帝沒說話,他便將這畫像換一張。

高福站在角落裡,雙手高舉著檀木盒:“陛下,謝姑娘今兒是來給陛下獻《春日宴》的,祝陛下龍體康健、萬古長青。”

玄漢帝掀了眼皮,對高望揮了揮手,瞥了眼高福手上的檀木盒:“今兒是韞兒的生辰,她給朕送禮作甚。”

高望將拂塵搭在自己的左手上,溫和地笑道:“謝姑娘蘭心蕙質,又最是純孝。許是剛繡好,就想給陛下看。殿下的生辰,她想來也備了禮。”

玄漢帝看了高望一眼:“你倒是知道她。”

高福心下一驚,這話就有些暗指高望替謝珠藏出頭的意思了。高福趕緊將頭低得更低了。

高望臉上依然鬆緩平和,他恭聲道:“老奴愚鈍,隻是拾陛下牙慧。”

玄漢帝哈哈一笑,又歎聲:“也是,確是朕誇她的話。”他對高福招招手:“把東西呈上來。”

高福連忙把檀木盒放到了玄漢帝的麵前,高望小心地替玄漢帝打開了盒子。玄漢帝漫不經心地將卷軸從檀木盒裡拿出來,高望便將檀木盒放到桌角去,給玄漢帝騰出桌子來將刺繡擺開。

玄漢帝徐徐展開《春日宴》。隨著刺繡緩緩展開,玄漢帝臉上的漫不經意也一點點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怔忡和慨然。

這幅《春日宴》的刺繡,與他珍藏在書房中的《春日宴》畫卷幾乎如出一轍。有所不同的是,謝珠藏所繡的《春日宴》上,還添上了她的父母。

《春日宴》上,繡著棲淵河畔最尋常的亭子。亭子裡的石桌上,擺著最尋常的瓜果。亭外楊柳依依,垂柳隨風而蕩。他站在左側,執著昭敬皇後的手,給她指銜泥築巢的新燕。謝二老爺站在亭子外,撐著一把羅傘,低頭看著身側的夫人。

懷慜太子站在稍遠處,手中拿著詩書,身體卻微微地側傾,看著在自己身側玩耍的玄玉韞和謝珠藏。玄玉韞手中拿著羅網,謝珠藏牽著玄玉韞的手,正抬頭指著花叢中的蝴蝶。

玄漢帝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將自己手中《春日宴》的畫拿了出來,也展開擺在了一旁:“她手中沒有韜兒的畫像,繡的倒是

挺像的。”

“謝姑娘是個有心人。”高望站在玄漢帝的身後,不緊不慢地回道。

“他們兄弟相像,照著韞兒的來繡不就是了。”玄漢帝笑了聲,手指輕輕地點著刺繡上的懷慜太子,慨然地道:“孤再遣畫師給韜兒作畫,不也隻能參照長大的韞兒?”

“懷慜太子和太子殿下,到底是不一樣的。”高望輕聲道。

玄漢帝整個人好像一下子頓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地道:“是啊。他們到底不一樣。”

玄漢帝看向養心殿裡一排排的仕女畫像——這些都是他想替玄玉韞甄選的良家子。

“要是韜兒,早就應了選妃,哪會像韞兒這個臭小子。一說起選良娣,左一句要給朕侍疾,右一句學朕不貪酒色。”玄漢帝說著,眉頭又皺了起來:“臭小子。”

他不帶什麼厭惡地嘟囔了一句,可這一句嘟囔完,他的眉頭卻又慢慢地鬆開,問了個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高望,你知道這兩幅《春日宴》哪兒最像,又哪兒最不像嗎?”

“謝姑娘的刺繡上,多了謝二老爺夫婦,這是最大的不像。若說哪兒最像,便是都畫的《春日宴》?”高望故意挑了那顯眼的,勾著玄漢帝說話。

果然,玄漢帝笑叱了一聲:“高望啊高望,你怎麼這時候愚鈍起來。”

“老奴愚鈍,還請陛下賜教。”高望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立刻就洗耳恭聽。

“像,是春風和暖、琴瑟和諧、兄友弟恭。卻都是昔人不再,盛景難追。”玄漢帝滿心惆悵地說著,目光在兩幅《春日宴》上挪移,最後,定格在了謝珠藏刺繡上的“謝珠藏”和“玄玉韞”身上。

玄漢帝慨然地歎了一口氣:“不像的,隻有韞兒和阿藏。”

高望湊過去看著,立刻就明白了玄漢帝的意思——在畫上,謝珠藏和玄玉韞並沒有手牽著手。謝珠藏在前,玄玉韞在後,他們中間隻需輕輕一劃,就能霍開一道大口子。但在刺繡上,他們確實手拉著手,密不可分的一對。

“陛下慧眼。”高望低著讚道。

“是嗎?”玄漢帝反問了一句,但他顯然並不期望得到回答,而是徑直站起身來:“阿藏不是要給韞兒過生辰嗎,咱們去毓慶宮看看。

*

毓慶宮裡,卻一反常態的寂靜無聲。

“阿藏,你在搗什麼鬼?”玄玉韞蒙著眼睛,被謝珠藏牽著手,亦步亦趨地往前走:“孤才從文華殿回來,還沒喝上一口水呢,就被你蒙了眼睛。還有,這周圍怎麼這麼安靜,人都到哪兒去了?”

“當然是去該去的地方了。”謝珠藏聲音裡透著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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